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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栋点点头。
李卫平又道:“什么时候把我转到看守所?”
“怎么,你怕转进看守所?”
李卫平苦笑一下:“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剩下时日也不多了,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高栋深吸了口烟,再度看着他:“你后悔吗?”
“无所谓后不后悔的,人嘛,早晚都会死,做完自己想做的,足够了。况且我也不是一时冲动,你知道,我筹划了几个月,我做过最坏打算,哼哼,我以为不会发生,谁知还是到来了。”
“如果时间回到去年九月呢,你明知这样的结果,还会去做?”
李卫平哈哈一笑:“王红民我是一定要杀的,其他人嘛,其实也可以一个个杀,不用一次性做这么大,对吧?哈哈。”
高栋厌恶地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还死不悔改!”
李卫平有些不屑:“悔改有用吗?反正我只希望案子快点移交检察院,快点判我死刑,你知道吗,等待一个不确定的死亡时间,比知道死亡时间更难熬。”
高栋仰头深深吐了口气,抿抿嘴,道:“你昨天给张一昂的口供,是不是有问题?你没有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对吧?”
李卫平完全否认:“我都已经认罪了,而且我也知道不管怎么狡辩,判刑时终难逃一死,我还有什么理由撒谎?老大,你想多了。”
高栋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想到杀死工商所全部人的?”
“我被王红民打过巴掌后,其实也不能说具体某一天突然下定了决心,我中间有反复,有犹豫,有思考,也加上往日我听闻的工商所的所作所为在心里发酵。如果一定说一个时间,应该是在我拿到朱梦羽给的视频后的几天里,正因为有了这视频,让我觉得可以利用林小峰,才下定决心犯罪,最后全部嫁祸给林小峰。”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整个杀人计划的?”
“什么时候?嗯……”李卫平眼神晃动一下,随即略略朝下看着前方,道,“计划是反复思考,设计出来的,具体说不准哪一天,因为方案初步定了后,我后来也进行了修改,把各种因素和细节考虑进去。”
高栋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向前略朝下的,这种状态是典型的回忆特征。相反,如果是撒谎,编造谎言时,人眼习惯性会向左上或右上转,根据每个人的左右脑使用习惯不同而有所区别。
不过高栋转念一想,李卫平跟他一样,老本行就是心理学的,这种常识他肯定知道,也许是故意装出来的。用测谎仪对付李卫平?更不靠谱。本来测谎仪的有效性就值得商榷,许多人说真话时由于紧张,显示他在撒谎。心理素质好的犯罪者根本不怕这一套,测谎仪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屎,他们习惯性地先在心里编造谎言,让自己都相信了谎言,随后心平气和地说出来。
高栋继续盯着他,道:“你最开始想到要在服务区动手,是什么时候?”
“应该去年十月份。”李卫平说的很干脆。
“你为什么会想到在服务区动手?”
“林小峰无意中告诉我工商所年底会旅游,而且是一车人不带家属去。”
“那你怎么会想到利用别克车?”
“当我得知他们年底前会旅游的这条信息后,问了林小峰他们会开几辆车,如果是开多辆车,我就会换其他的计划,结果得知是一辆车,激发了我布局设计的灵感。”
“你什么时候告诉林小峰你准备在他们旅游时动手?”
“去年12月下旬,案发前半个多月。”
“之前你都没跟他说吗?”
“对,之前我都在反复规划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我只告诉他,等我想妥当了再通知他怎么配合,直到12月底,他们具体的出发日期定出来了,我才最终把别克车消失的计划告诉他。”
高栋微眯着眼道:“他们旅游的路线,几个月前就确定好了?”
“对,去年十月份林小峰告诉我年底旅游时就基本定好了。”
“当你最后告诉林小峰,你准备在他们旅游时动手,他难道没有怀疑?他只答应配合帮你杀死王红民,并不想杀死其他人,他难道不怀疑你为何不挑王红民落单的时候,而是挑所有人一起的时候?”
李卫平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道:“他有过怀疑,但我解释给他听,告诉了他整辆别克车消失的方案,说只有这样,监控查不出,才能做成死案,否则平时的情况下动手,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很难逃过去。”
高栋想了想,无法判断他这个回答的真实性,继续道:“当工商所这些人,到了绍市服务区后,林小峰骗他们喝他自己做的饮料,在短短十分钟内都昏迷了?”
“是的。”
高栋冷哼一声,道:“陈法医告诉我,这种迷药的起效时间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间,十分钟都不到就起效了,这也太快了吧?”
李卫平继续看向前面的空气处,道:“是我担心起效慢,所以剂量加得比较大。”
高栋道:“昏迷总有个先后顺序吧,总不会所有人在同一秒一起昏迷了吧?如果一个人看到其他人昏迷了,他难道一点警觉都没有,继续留在车内等着昏过去?”
“当第一个人出现昏迷时,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且我让林小峰把车子锁住了,开不了窗户和车门。”
这个疑点在李卫平的解释下,似乎也说得通,毕竟没亲眼见到一车人是怎么昏迷的,高栋依旧无法判断真假。
“朱梦羽知道林小峰是杀汪海全的凶手,她把视频交给你,可是你迟迟没抓林小峰,当在服务区林小峰拿饮料给众人喝时,她一点都不起疑,还是喝了?”
“我想她根本想不到林小峰会在饮料里对所有人下毒,而且事情过去几个月,相信她也认为当时是林小峰个人恩怨,不会加害其他人。”
这个疑点的理由也过得去。高栋还是没办法判断真假。
他想了想,站起身,严肃地看向李卫平,道:“我希望你不要跟我撒谎,你说的这些,我会再调查过的。”
李卫平道:“我到现在这个处境,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高栋不置可否,拿出两包烟留下给他,转身走了出去。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第六十四章
回到办公室不久,张一昂进来道:“老大,昨天搜查了李卫平的住所,里面没找到和犯罪有关的东西。本来想他设计这么庞大的一套方案,总不会只在脑子里想想,应该把各种细节完整地记下来。我问过李卫平,他承认他确实为这场犯罪准备了很多,设计了好几个方案的文档,最后的计划也经过反复修改,包括沿路实地考察的照片、地图、服务区的平面图等,不过在他得知你注意到修理店的蓝色别克那天,就格式化删除了。”
高栋点点头,随口道:“这些次要物证删了就删了,反正他自己口供很翔实,少几样物证不影响定罪。”
过了片刻,高栋突然瞪眼道,“等下——以我对李卫平的了解,他是个思想很有逻辑的人,这么做没道理,完全多此一举。如果他是怕我们查他电脑,发现犯罪的方案文档,才把电脑格式化的。可是,只有我们明确怀疑是他干的时,才会去查他电脑,而文档删除根本无济于事,我们还能找出人证和监控等物证,这么做,只会让我们更起疑,接着寻找其他证据。相反,如果没怀疑到他,谁会去查他的电脑?他也没必要把电脑里的文件删了。他很清楚,这案子要么以林小峰为凶手结案,如果一旦开始查到他头上了,任何掩饰都已无用,我们会找具体的人证查清楚这几天他到底在哪里,做了哪些事,就像他并没有用其他手段掩盖他手机在那几天的行踪,而是一直带身上。因为他深知,只要查到他头上,所有细枝末节的掩饰手段都将是徒劳的。”
张一昂挠挠头,不解道:“那他干嘛要把电脑格式化了,多此一举嘛?”
高栋来回踱步,寻思着道:“电脑里除了和犯罪直接有关的文件,还会有什么……嗯,通常一个人电脑里会存储着哪些东西?嗯……电影、小说,这些跟案子没关系。嗯……上网记录、聊天文件……对,你查下他平时上网聊天用哪种工具的,再让省公安厅的人直接联系软件商,看他都和哪些人联系,聊些什么。”
到了下午,张一昂再次找到高栋,道:“老大,查过了,李卫平用QQ,但很少上,软件商的聊天记录只备份了三个月,最近这三个月,他偶尔发过几条消息,其中他似乎对一个女人很关心,几次都是问她最近身体好吗,不过那个女人一句都没回他。我通过那个女人QQ上的其他好友核对该女人信息,发现她居然是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李卫平的手机里也找到骆慧慧的电话,查了运营商记录,李卫平和骆慧慧有短信和电话往来,但是频率很少,并且都是李卫平发给她,她从没主动联系过李卫平,近一个多月两人没有联系过。”
“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高栋眼珠转了下,“他们怎么认识的?”
“我问了李卫平,他说骆慧慧是浙大医学院的,比他小一届,大学时候认识的,他调到白象县工作后,前年街上遇到了骆慧慧,于是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偶尔会联系下。”
高栋缓慢道:“你觉得……李卫平的这次犯罪,骆慧慧是知情人,甚至……甚至参与了?不不,这个似乎不可能,骆慧慧干嘛想让自己老公死呢,而且也没必要杀全单位的人。”
张一昂道:“这个倒不一定,按我之前的调查,工商所全部死了,最大的受益人是骆慧慧。”
高栋不解问:“这是为什么?”
“现在大金公司的全部财产都归骆慧慧一个人了。”
高栋更加不解:“大金公司不是说王红民个人所有,法人代表骆慧慧吗?王红民死了,大金公司自然全归骆慧慧了,和其他人不相干啊。”
“不不,大金公司虽然是王红民个人,骆慧慧是法人代表,日常的管理除了王红民本人外,都是工商所的其他几个在参与,王红民口头多次说过,大金公司的资产,大家都有份。其他人相当于没有写进股权协议的股东。而骆慧慧,只是个名字上的法人代表,从来没接触过大金公司。大金公司的整个资产的管理,包括公司的财务记录、公司图章、银行账户等等,全部在工商所其他几人手里。如果只死了一个王红民,其他人会好好地把他们都有权力分红的大金公司送给骆慧慧?一定是马上转移资产了,骆慧慧银行账户、公司图章一个都没有,而且从没接触过大金公司的日常管理,她怎么阻止?要知道,他们几个是工商所的,股权登记就是他们管的。你看,这些人死后,他们家属都找骆慧慧要求拿钱,要求分大金公司的资产,可见一斑。如果那几个人没死呢?”
高栋紧皱着眉头,道:“听你这么说,有几分道理,骆慧慧显然是整起案子的最大受益人。你怀疑……骆慧慧跟这起案子也有关?”
张一昂略显无奈道:“我找李卫平问了,他说怎么可能,骆慧慧跟王红民关系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想着王红民死。关于骆慧慧和王红民的关系,我上去去做调查时,其他人也都说两人关系很好,而且王红民在外从没有男女方面的负面传闻,王红民长相这么好,家世背景都好,李卫平的相貌……嗯嗯,差强人意,跟王红民比更是差远了。也许是我想多了,他们只是大学时同学,后来工作中重新遇到,普通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