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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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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了那么多年,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寻找不可能存在的完美,害怕为爱做出一个承诺,现在,我们终于结婚了。我认识肯才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但我很肯定这份感觉。那天在去婚礼的路上,肯悄悄对我倾诉许多美妙的事,什么花了几辈子的时间来寻找我,披荆斩棘才找到了我,还有一些浪漫的、充满诗意的、可爱的话语。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真挚。不过当时有点发窘,因为我不知道父母当时是否也听到了。

婚礼的那一天,天气非常晴朗,那是狂风暴雨持续一周后的第一个好天气。替我们证婚的是两位非常亲近的友人——大卫·威尔金森和迈克尔·阿布都神父。前者是我在芬德霍恩结识的卫理公会牧师,后者则是科罗拉多老家旁的天主教修道院的院长。当我和肯订婚时,我寄给阿布都神父一箱肯的书,并附上一封信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据说,当时阿布都神父打开了箱子,说:“噢!泰利发现了我最喜欢的作家。”当他再打开那封信的时候,他说:“噢!泰利要嫁给我最喜欢的作家。”我的牧师朋友提醒我们婚姻很可能是监牢(我们的身后有一朵阿尔卡特拉斯玫瑰,衬托它的是圣弗朗西斯科湾闪耀的海水),但也可能带来自由与美。接着他指向衔接两块陆地的金门大桥,象征着我们在这一天彼此的结合。

喜酒十分有趣,亲朋好友带来了丰盛的食物和香槟。我很喜欢《奇迹的课程》(A Course in Miracles)发行人朱迪思·斯库奇的话:“这是一场由皇室举办的婚礼!”我兴奋得快要发狂了,希望婚礼后能有时间让所有的事沉淀一下。那天晚上,我既亢奋又疲惫地在我丈夫的怀中酣然入梦。

接下来的几天,我根本没时间检查肿瘤。周围的人不断安慰我,而且婚礼已经把我忙垮了。对它的恐惧此时已逐渐消失,回到医生那里复检时,我觉得相当轻松。

我们把到夏威夷度蜜月订在两周后,因为崔雅必须结束她的课程、完成期末考试。几乎每个人都不再担心她的肿瘤。

“它仍然在那里,好像没多大改变。”我的大夫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任何变化?”

“大小或触感都没什么变化。不过,我右胸的其他部位有时会剧痛,肿瘤的周围却没有感觉。”我回答他。在沉默中我可以感觉大夫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最后他终于说:“你这个病很难下结论,也许是囊肿。你的年龄、健康情况以及它的触感,都让我觉得不严重。但为了审慎起见,还是该拿掉它,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好,如果你这么认为。反正我的胸部还有很多剩余的组织,肯和我一周后要去度蜜月,我们会离开两个星期,能不能等三个礼拜再说?”我最关心的还是我们的旅游。

“可以,等三个星期应该没有危险。度蜜月时最好不要担心伤口。我希望你能去见另一位外科大夫,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并没有对这件事多做思考,毕竟我只是在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第二天我来到这名外科大夫的诊所。他很仔细地检查我的胸部和肿瘤。如果是恶性肿瘤,皮肤看起来会有点不平,我的皮肤并没有不平,肿瘤又没有和任何组织相连,他也觉得只是个囊肿。接着他用一根针插进我的肿瘤,如果是液状的,针管便可将它吸出,只要几秒钟,肿瘤就不见了。但他的针插进我的肿瘤时,却碰到一个尖硬的东西。大夫似乎有点吃惊,他说可能是良性纤维瘤。他建议把它拿掉,他认为三周后再拿也不迟。于是我带着胸上的淤青走出了诊所……

既然医生们都确信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虽然它还是该“切除”),于是大家都不再担心,除了崔雅的母亲之外。

母亲非常坚持,她希望我去见一位血液肿瘤外科大夫,虽然我四天后就要去度蜜月,还要通过期末两个考试。我先是抗拒,后来只好答应,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建议什么。15年前母亲因发现自己得了结肠癌,令全家为之震惊。

那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那段日子的惊恐和困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们全家在休斯敦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大楼里徘徊,看起来是那么的惊愕、惶恐与不解。母亲躺在病床上,到处都是管子。我模糊地记得自己匆匆回家,心里有一股未知的感觉,接着我搭机飞往休斯敦的安德森医院。我记得旅馆的房间,我父亲在房间里、在停车场来回地走着。他尽力照顾我的母亲,试着向我们解说,努力和自己的恐惧相处,安排所有的事宜和做决定。当时那件事情并没有严重地打击到我,我觉得自己是恍恍惚惚度过的。我并不了解癌症是什么,手术过后去探望母亲,我还因为服了镇静剂而头晕脑涨。接下来的几年,她每一次重返医院复检,家里的气氛都因此而紧张不安。但在那些日子里,我还是不觉得严重。

现在已经过去15年,每一次复检她都安然通过,每一次全家都松一口气,恐惧也跟着降低一点,世界似乎因此而稳定一些。我的父母是那么亲密,无法想像他们如果失去对方将如何生活,我从未思考过,如果母亲因癌症而死,会是什么情况。我的无知替我省去了不必要的担忧。15年后的今天,她似乎安然无恙,坚持要我征求第三位医生的意见,她建议我该去看安德森大夫。多年来我的父母因感激安德森的妥善照料,愈来愈常参与安德森癌症中心的事务。

但我想去的是夏威夷而非休斯敦。我打电话给我的一位远亲,他是一位肿瘤大夫,他给我推荐了一位血液肿瘤大夫。母亲想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位彼得·理查兹大夫。后来我们发现,原来理查兹大夫就是15年前替我母亲开刀的那位外科医生的学生。多么幸运啊!安德森医院大力推荐,说他是多年来最好的医生,他们很希望他能留在医院服务,但他选择回到旧金山的儿童医院,因为他的父亲是那里的首席外科。我心里一直在想,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母亲也非常满意。

第二天我到彼得·理查兹大夫的诊所,很快便对他产生了好感。他很年轻、可亲,而且很能干。他检查完我的肿瘤后,也建议我把它拿掉,而且他觉得应该立刻取出来。

也许我仍旧为婚礼、为坠入情网、为夏威夷的蜜月而兴高采烈,因此这件事一点也没困扰到我。我们决定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四下午四点进行肿瘤切除,这样实验室更有足够时间检查冷冻切片,然后给我们一份报告。因为手术当日即可返家,而且只有局部麻醉,我想我还是能参加明天的期末考试。我计划期末考试一结束,就立刻启程前往夏威夷。

理查兹大夫很温柔地问我:“如果有状况发生的话,你怎么办?”

我回答:“那么我们就不去了。”我因无知而快活。经过几周的恐惧,现在我已换上“如果是癌症我也能应付”的乐观态度。

当晚和第二天我都在准备考试。肯正埋首完成《量子问题》。我告诉他不需要陪我去医院,因为我不想打断他的工作。多年来我早已习惯自己处理事务,而不习惯求助于人。肯很惊讶我竟然会想自己单独前往医院,但是当他决定陪我一同前往时,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崔雅和我前往儿童医院,一路谈论着夏威夷的蜜月计划。我们找到当日返家手术区,开始办理各种手续。突然我变得非常不安,手术还没开始,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肯比我更紧张。我脱下衣服,换上手术衣,戴上手术圈以辨别身份。一位年轻的斯堪的纳维亚大夫来到我身边,问了一些看来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来我才明白它们的重要性。

“你第一次月经来潮是几岁?”

“应该是14岁。比大部分人都晚。”(月经来得早的女人得乳癌的几率大)

“有没有小孩?”

“没有,我从没怀孕过。”(30岁还没生小孩的人得乳癌的几率更高)

“你的家族中有没有人得过乳癌?”

“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人得过。”(我几乎完全忘掉母亲的妹妹5年前得过乳癌。家族之中如果有人得乳癌,罹患此病的几率比一般人高)

“你的肿瘤会不会痛?以前有没有痛过?”

“没有,从没有痛过。”(癌症肿瘤几乎从来不痛)

“你对这次的手术有什么感觉?如果觉得紧张,我们可以给你一些镇静剂。”

“我觉得很好,似乎没有必要。”(研究报告显示,手术前会害怕的女人,比较不容易得癌症;那些看起来非常平静的人,反而容易得)

“你们两位是不是素食者?我从人们的肤色可以看出他是不是素食者。”

“没错,我们两个都是。我从1972年开始吃素。”(我小时候吃的东西有很多动物性油脂,有人说这也是导致乳癌的原因之一)

不久我躺在一张急诊床上,正通过一条只看得到天花板的长廊。鸟瞰的相反词是什么?因为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都处在那种情况里。我发现手术房出奇的冷(为了不让细菌滋生)。一位护士递给我一条很温暖的罩单,像是刚出炉一般。她一边准备,我一边和她聊天。我对所有的程序都很感兴趣,希望得到最详尽的解说。她为我贴上心脏测试器,她说如果我的心跳降到60以下,测试器就会发出警讯。我告诉她我的心跳通常比较慢,于是她把标准降到56。

我们这一群人,包括那位友善的护士、斯堪的纳维亚大夫和我的好友理查兹大夫,开始闲聊起度假、爬山、滑雪、亲人、哲学,等等。他们在我搜寻的双眼和我的右胸之间架起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我很希望有一面镜子能让我看到手术的过程,后来觉得太血腥而作罢,早先打进我右胸的麻醉药已经起了作用。我所想像的手术画面十分鲜活,但也许是不正确的。有几次心脏测试器发出警讯,显示我的心跳已低于56,然而我是那么的平静。理查兹大夫和助理讨论皮下缝合的技术,接着手术大功告成。

我听到理查兹大夫说:“叫某某大夫来!”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我立刻问道:“出了什么差错吗?”我的声音带着惊恐,我的心跳远远超过56。理查兹大夫说:“哦!没什么事。我们只是在叫一位等着化验肿瘤的病理大夫。”

一切都很正常,我放松了下来,不太明白为什么惊慌失措。医护人员帮我清理完身体,掀开被单扶我坐上轮椅。这时我已不像手术前通过走廊时那么无助。我被推到护士的桌前填写表格,心里想着第二天的考试。理查兹大夫出现在我面前,询问肯在哪里,我漫不经心地说他可能在等候室。

当我看到彼得走下楼梯时,我已经知道崔雅得的是癌症了。我要求值勤护士带我们去密室商谈。

几分钟后,我们三个人来到密室。理查兹大夫喃喃自语地说他很抱歉那个肿瘤是恶性的。我震惊得几乎僵住了。我没有哭,茫然地问了几个很理性的问题,尽量把持住自己,连一眼都不敢看肯。当理查兹大夫出去叫护士时,我回头看了一下肯,周遭的一切突然消失,我从轮椅上站起来,扑向他的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灾难爆发时,脑子里往往升起很怪的念头。我觉得宇宙突然变成了薄纸,有人在你眼前把这张薄纸撕成了两半。我因震惊过度而有一种非常坚强的感觉,这份坚强感来自彻底的冲击和茫然失措。我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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