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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生的声音变了调:“欺心……欺心……做鬼我也让你逍遥不成……”
韩韬举起来打狗棍子照着满生的脑袋给了一下,满生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彩荷跑过去蹲在他身边大声叫:“满生!满生!”
满生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彩荷,韩韬的脸出现在彩荷的身后,他手里举着打狗棍。满生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扯袖子遮住脸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韩韬说:“没打你,我打的是鬼魂。”
满生像突然醒过来,他翻身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周围问:“怎么了?”
韩韬说:“你被邓恩缠住了。”
满生的脸一下白了,他摘下孝帽,脱下孝袍,说死说活不给邓恩摔盆。韩则林说:“就这么一下,你尽了孝,该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满生咬咬牙站起来,捧着丧盆狠狠地摔在地上,他领着杠夫们抬着棺材往坟地去了。
白天的情景让韩则林心里又惊又怕,他说:“请人驱邪吧。”
韩韬说:“爹,你说冤魂为啥不冲我来?”
韩则林说:“你阳气盛。”
韩韬摇摇头:“不是我阳气盛,是满生阴气重,他在借尸还魂勒索咱家。”
韩则林:“满生?”
“要真是邓恩的冤魂,他怎么不索命反到要地呢?”
韩则林眨巴着眼睛想着。
韩韬说:“画鬼容易画人难。”
“满生是个闷嘴的葫芦,没这心思。”韩则林摇摇脑袋。
韩韬说:“爹,闷嘴葫芦的肚子里有籽。”
韩则林问儿子:“你说咋办?”
“封他的嘴。”
“那块地可是用两条命换回来的!”韩则林不甘心。
“人要是贪起来,给他多少地也封不住他的嘴。”
“别叫我着急行不行?”韩则林急了。
韩韬说:“稳住他,容我细想办法。”
贰拾 赌局
店小二回到店里的前几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话说得少,活干得多,手脚勤快得叫王老蔫对李十万感激万分。
“凡人不可貌相,尘埃中有英雄。”李十万得意洋洋说。
王老蔫说:“说你胖你就喘。”
“镇子里这些混蛋,哪个我写不出他的行乐图来?”
“你是干大事的料。”
“啥叫大事?运气来了小猫如猛虎,运气衰了凤凰不如鸡,这世道谁没有眼睛耳朵?在外面混得多风光总得回家吧?最后给你上坟的还是你的老婆孩子。享着几分良田,守着一个老妻,随分度日,活到古稀善病而终。积了一辈子德才能有此结果。”
王老蔫频频点头:“对!你说得对!”
李十万指指他的鼻子:“明白成这样咋还往糊涂路上走?”
“我怎么糊涂了?”
“你这个老白菜帮子在娶老婆上心太贪,朽得弓都快断了,还要留着一箭射天仙。”
王老蔫一脸不屑:“天仙?就算她是长在洛阳城的牡丹花又能怎么样?连颗蛋都下不了,想想都能把人窝心死。”
王老蔫和李十万喝酒扯闲话,店小二干完了活,躲在角落里瞄着彭氏。彭氏浆洗完衣服纳鞋底,气定神闲。店小二拿了件衣衫过来借针线,彭氏把针线笸箩推过去。
店小二说:“烦大娘替我缝缝。”
彭氏垂着眼皮说:“自己缝。”
店小二说:“我一个人把日子过得冷火青烟的,没做针线的福分。”
彭氏接过来他手里的衣衫,扔在针线笸箩里推到一边,继续干手里的活。
店小二说:“知道大娘讨厌我。”
彭氏不抬头也不说话。
店小二说:“大娘的脸越冷越勾人。”
他的话彭氏从心里很爱听,但她的心里另一半告诉她,这是个奴才,不能给他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贱?”
彭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心里塞的全是你,没法子,在你跟前我做狗都活不出威风来。”
彭氏心里“扑通”一下,脸涨成了一颗将要裂口的葡萄。
店小二乘胜追击:“你要是我老婆,我就让你管着我,像我娘管我爹一样管出来一个好人。”
彭氏的心乱得不能自持,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跟她说话,她绷着脸声音哆嗦着说:“你再啰嗦,我叫东家把你砍出去!”
店小二说:“大娘!你成全一下我,八十年不下雨,我记着你的好晴天。”
彭氏觉得自己快瘫了,她叫道:“滚!你给我滚!”
店小二很听话,站起来就往外走,顺手拿起水桶和扁担,出院门的时候跟王老蔫打了个照面。
王老蔫抽了下鼻子嗅出来不对,问彭氏:“王八盖子干啥了?”
“没干啥。”话脱口而出,她自己吃了一惊,为何要瞒?她说不清楚。
店小二把桶扔在井边,心中暗暗地骂,眼下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吃剩饭、没工钱,糟老头子防他胜过防贼,知道字据就在王老蔫身上,就是没机会下手。
远处李十万倒背着两只手走过来,看到店小二坐在井台上发呆,他喊了一嗓子:“小子!你可别跳井,你两腿一蹬痛快了,我还得找人刷井。”
店小二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他。
“眼睛瞪得像俩臭鸡蛋,想拿刀捅了我?”
店小二冷笑了一声说:“我想杀的人还真不少,只是没有这个胆量。”
“恨命找你娘重新投胎做人,恨穷想法子淘弄钱就是了,犯不着坐在井台上咬牙发狠。”
店小二苦笑:“爷爷,我没得罪你。”
“你得罪我的褡裢了。”
“啥意思?”
“褡裢告诉我说,爷爷的银子和字据就是这个兔崽子掏走的。”
店小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李十万用手点点他的额头:“小子,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啥屎。”
店小二一本正经地说:“爷爷我不是拉,我要泻了。”
李十万一本正经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示意他张嘴。店小二装模作样地伸舌头让他看,李十万说:“心火太盛,泻是正路。”
“泻得用药引子。”
“不就是银子吗?”李十万说。
店小二说:“你老人家生下来手里就抓着银子,我命穷不敢跟你比。”
李十万“嘿嘿”笑:“指着冬瓜说槐树,小子你恭维我,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吧?”
“借个本钱,跟爷爷赌一回。”
李十万来了情绪:“拿啥抵?”
“你看我身上啥值钱?”
“精血旺有力气,两吊钱借你,赢了连本带利还我,输了,给我脱坯盖房去。”
店小二牙根一咬应了。
李十万领着店小二找了个地方。李十万从褡裢里掏出来四吊钱,扔两吊给店小二。店小二把两吊钱拍在桌子上,两人赌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店小二的手气出奇地好,几个来回下来,桌子上的四吊钱就全归他了。李十万的赌性上来了,跟店小二要回来借出去的一吊大钱,很快又输了回去。店小二拎着四吊钱要走,李十万从没输过嘴窝过心,拦着店小二不让他走。
店小二说:“爷,要赌你得有本钱。”
李十万说:“你借给我。”
店小二坚决不肯,他说:“我押了自己的力气给你垒墙,你拿啥押给我?”
李十万说:“褡裢押给你。”
“谁要你的破褡裢?”
“你看我身上啥值钱?”
“押房产。”
“呸!我把老婆押给你!”
“承蒙你情厚,小子无福消受,我没气力给她养老送终,押你家大牲口吧。”
李十万气得眼里冒出枯草来了,他破口骂道:“流脓淌水的王八羔子,狗抢烧饼,跌掉了牙都不撒嘴!”
店小二笑嘻嘻地往外走:“爷,是你求我。”
李十万怕他走,他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咬着后槽牙说:“行,我把大牲口押上!”
“你家的!”店小二怕他耍滑。
“我家的。”
“骡子!”
“非要骡子么?”
“对!”
“给你骡子。”
“空口无凭,立字据。”
李十万嘴里骂着写下了字据,店小二举给人证看了。两人每人三粒骰子,各自摇骰,同开,三颗骰子相加尾数大者为胜,其中以三粒都是三者为最大。店小二押上了四吊钱,李十万押上了字据。李十万聚精会神地把骰子摇出了暴雨声,店小二左右晃荡两下,“砰”的一声扣在桌子上。中间人掀开骰子盖,李十万尾数七,店小二尾数九。店小二一下蹦到桌子上又一个跟头翻到地上,李十万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店小二把四吊钱塞进怀里说:“走,我跟你去牵大牲口。”
李十万拒绝了,他说:“你回酒馆等着,我牵来给你送去。”
“君子一言。”
“字据在你手里捏着,你怕个屁!”
店小二晕头转向往回走,他两脚发飘,像是在做梦,同样两只手,就这样翻了几翻,命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有了四吊大钱,还有了一头骡子,转手卖掉,怎么也能得三十两银子。店小二挺着胸脯,咧着大嘴笑着进了王家酒馆的大门。王老蔫堵在门口等着他。看见王老蔫,店小二突然想起来扔在井台上的桶和扁担,转身往回跑。
王老蔫大声喊:“现挖井回来说一声,我炒俩菜找龙王喝酒去。”
井边没有人,也没有水桶和扁担。店小二拍了一下脑门,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一根扁担俩破桶值几个钱?让老子疯子一样来回费鞋底?
他晃晃荡荡走回来,王老蔫看他空着两手回来,问:“桶呢?”
“丢了。”店小二一脸不在乎。
王老蔫火了:“一个伙计半个贼,这点家产早晚让你败光了。”
身后有一头大牲口撑着,店小二脚跟站得很牢,他问:“两只破桶值几个大钱?”
“桶和扁担都是黄杨木的!”
“赔你!”
店小二的口气让王老蔫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我不赊账。”
“连桶带扁担两吊钱够了吧?”
王老蔫说:“四吊钱。”
“你看我值四吊钱吗?”
“你拿两吊钱给我买去,旧不怕,原样就行。”
店小二懒得跟他纠缠,掏出来四吊大钱扔在地上,他甩着膀子往房间里走。王老蔫捡起来地上的钱,冲着他的背影问:“哪来的钱?”
“贼不走空,顺手牵来的!”
王老蔫跟进屋去,店小二躺在铺上,脑袋枕着手,眼睛看着屋顶,翘着的二郎腿来回晃悠着。
“我们是好根基人家,不养贼!”王老蔫说。
“钱是我赢的。”
“你跟谁赌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李十万。”
听他这样说,王老蔫吃了一惊,李十万是赌场的油底子,踩一脚滑一个跟头,从他手里抠出来钱稀罕,让店小二从他手里抠出来钱更是稀罕上加稀罕。
看着王老蔫惊愕的表情,店小二甚是得意,他从怀里掏出来李十万写的字据给王老蔫看:“他把家里的骡子也输给我了。”
刚才王老蔫不相信耳朵,现在他连眼睛都不相信了。
“李十万一会儿就给我牵到这儿来。”
他说得越真,王老蔫越不相信了:“猪八戒画扇子越描越黑,银子缠着你叫爹那是吹牛的真本事。”
李十万在门外咳嗽了一嗓子,大声问:“屋里有喘气的吗?”
店小二跳起来大声喊:“来了!来了!”他冲出了屋子,王老蔫紧跟着他出来,李十万背着两只手低着脑袋走进来,他看看店小二又看看王老蔫。
“牲口牵来了,老蔫你做个证人,他一手交字据我一手交牲口。”
王老蔫有点懵,输得心服口服不是他李十万的秉性。
店小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