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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一张扑克背面朝上,接着放两张“2”即可。“J”、“Q”、“K“分别代表“11”、“12”、“13”。这就是为什么有三张一组或两张一组的奥秘。
为了双方的安全,冯儒和“江宁旧语”从未见过面。他们之间又不便用电台联络。采用这种方法,既可以准确传递信息,又安全可靠,不易泄密。冯儒是技术稔熟的报务人员,常用汉字的“莫尔斯明码”倒背如流,所以不需要明码本、密码本以及复杂的密钥解码。而“江宁旧语”虽不擅报务,但他只需要一张常用汉字的明码表,按图索骥,即可顺利制作扑克信息。
这种方法的保密性在于万一侦查人员搜出扑克牌,对这种毫无规律、正反穿插、组码张数不定、看似凌乱的扑克牌未必一眼就能解密。而作为一个侦查人员,他一看见反放的扑克牌,必然会翻过来观察一下。如稍有不慎,将正反或排序打乱了,秘密就永远消失!
“是啊。‘长江防御计划’太重要了!虽然我军从去年就转为战略反攻,江北大部已成人民的天下。而且,历史的趋势表明,蒋家王朝的灭亡是必然、迟早的。但是,从军事角度来看,敌人还很强大,有百万军队盘踞江南,还有空军、海军。谈判不成,渡江战役就不可避免。如不能及时、准确地掌握敌人江防计划的重点防守区域、兵力部署、武器配置等情报,渡江战役的难度将大大增加,会付出很多代价……这些代价都是人命啊……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而渡江战役的成败意味着什么呢?”他点了一支香烟,反问自己。其实他很清楚,这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关系到无数战士的性命,也关系到他自己的命运!
“可是,如此重要的江防计划,敌人必然会对它严加保密。要得到它,谈何容易!”
他感到无从下手,一筹莫展,心力交瘁。他索性躺倒在沙发上,然后猛抽香烟。烟头上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昏暗的房间里,烟雾缭绕。他的思绪回到了四年多前。
冯儒在学生时代就经常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并在国立中央大学(今南京大学前身)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大学毕业后他做了记者。党组织为了在日伪的心脏地区开展地下抗日运动,让他借助记者身份完成党的任务。
冯儒肩负使命,经常在夜间秘密散发反汪抗日的传单,也利用记者的身份刺探一些敌伪的情报。或向组织汇报,或向报界披露。他的行踪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一天深夜,正当他在鼓楼的圆顶门旁张贴抗日标语的时候,突然觉得耳边传来一阵焦虑的蜂鸣。他有一个特殊的禀赋,即异常敏锐的听觉。打个比方,在大华戏院看戏的时候,只要他凝神细听,就可以听见某个妇人头上的簪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并且知道大概在什么方位。甚至有一次,他和报馆的同人到一个吴姓人家采访。这位吴姓先生是一位抗日民主人士,被日本宪兵暗杀后负了重伤,不敢住医院,就将医护人员请到家中治疗。一段时间后,传闻吴先生伤愈,在家卧床休息。
冯儒的直接上级、共产党员老丁就安排他俩去秘密采访。吴家人告诉他们,吴先生正在休息,不便接受采访。那位同事执着地说,不采访也行,我们见一见他,以表示敬意。冯儒把同事拉出门,说吴先生刚刚去世。同事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的。冯儒说我听到楼上有一个人呼吸很困难,现在呼吸声中断了,可能是先生驾鹤西去了。
事情果然如此。
这个特异的禀赋改变了他的一生!
此时,他的耳朵告诉他,在百十米左右的身后,有几个脚步声很急促,而且是向自己冲来。他情知不妙,连忙卷起标语向南狂奔。
身后的那几个人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么远的距离,冯儒已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于是加速追赶。
双方的速度差不多,所以双方的距离始终差不多。追赶的人很着急,被追的人更着急。
奇怪的是,追赶的几个人都拿着手枪,却并不射击,连鸣枪示警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冯儒惊慌之中被街上的一根树枝绊了一跤。他的听力虽然惊人,但视力却很普通。他连忙爬起来继续狂奔。
距离缩短了!
追赶的几个人来了精神,一鼓作气扑了上去。不一会儿,他们扭住了冯儒的胳膊。冯儒正要斥责,一团棉花塞进了他嘴里,随后,另两个人给他戴上了黑头套。
当他头上的布套和嘴里的棉花通通被拿掉的时候,冯儒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简陋的办公室内。办公桌边坐着一个精干的男子,像是一个头头,有着鹰隼一样的目光。自己的身旁站着几个汉子,气喘吁吁的,想必是刚才追赶自己的那几个人。
“组长,您要的人抓来了。真不容易,这家伙可狡猾了。”
“哦——”被称做“组长”的男子仰起下巴,嘴巴聚成一个“O”形,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胆子不小,竟敢张贴标语反对汪主席、咒骂大日本帝国!你知罪吗?”组长声色俱厉地责问。
“哼!”冯儒并不多言。
“我不喜欢兜圈子。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这么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底细我们全都清楚!你叫冯儒,是《金陵午报》的记者,却不务正业,经常搞些反日活动!说!谁叫你这么干的?你的同伙还有谁?”组长拍了一下桌子。
“我的良知叫我干的!”冯儒回答。
“好!好!会耍嘴皮子!今天人赃俱在,你也抵赖不了!快说,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
“什么共产党、国民党?我是记者。你是什么人?”
“你马上就会知道。”
“你想怎么样?”
“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已经说了。”
“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将你押送给日本宪兵队!”组长威胁道。
“有死而已。”冯儒平静地回答。
一番较量之后,组长缓和了一下口气:“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了你可就没有退路了。要么是躺着出去,要么是站在他们当中。”
说完,他一挥手:“还不快给冯先生上茶!”
一个人连忙斟茶奉上。
冯儒不动声色。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让你委屈了。冯先生。实在是万不得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冯儒问道。
“实不相瞒,本人是军统局南京站第三工作组组长杜林甫。”
原来,杜林甫等人正在谋划暗杀南京的日本宪兵司令井上三龟。他们需要一个懂日语的人接近三龟。冯儒在中央大学读过日语,而且冯儒的抗日行为早就被杜林甫掌握了。三天后,冯儒配合杜林甫等人成功地干掉了井上三龟。
自此,杜林甫对冯儒信任有加。后来,杜林甫又听说冯儒有一副神奇的耳朵,就训练他从事报务工作。所以,冯儒进了马台街22号军统局,即如今的保密局。
冯儒此时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如卧荆棘。他知道,他被跟踪了,而且极可能是保密局的人。他仔细回想了近期的事情,想从中理出一个头绪。
那天,15号下午,他收到了国防部呼号为“BGF03”的电台发来的屠杀密电。经过短暂而紧张的思考后,他决定立即冒险将情报发给党组织的电台,呼号“BFX18”。这是他自己找到的、唯一确认的党组织电台。他们之间联系过好多次,他向这个电台提供过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他按照约定将电文明码分别减“3”加“15”再减“2”,也就是每组明码代码都加上“10”变成密码后发出!“3”指发报当月——“3月份”,“15”指发报当日——“15日”,“2”指发报时的当月月份牌第一行前面的空格数。
如:1949年3月的月份牌是这样的:
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1
初二
2
初三
3
初四
4
初五
5
初六
6
初七
7
初八
8
初九
9
初十
10
十一
11
十二
12
十三
13
十四
14
十五
15
十六
16
十七
17
十八
18
十九
19
二十
20
二十一
21
二十二
22
二十三
23
二十四
24
二十五
25
二十六
26
二十七
27
二十八
28
二十九
29
三月大
30
初二
31
初三
这就是冯儒当时为什么一边紧张地发报,一边盯着那张“玛丽莲·梦露”月份牌的原因。这样的密钥既不容易搞错,又每天不同!更重要的是,它在加密和解密时,无须借助密码本,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实现快速加密和解密,而不易被敌方发现。
发报完毕,他之所以及时向杜林甫作了报告,是因为隐匿电文不可能阻止敌人的屠杀计划,反而暴露了自己。
但是,同志们还是被杀害了。而且营救人员也全部牺牲!无一生还!代价惨重!
他想起白天没有看完的《中央日报》的报道,就起身走到卧室,重新看了一遍:
“……共产党游击队百余人被我江防部队悉数聚歼于草场门外。匪尸横陈,无一漏网。我部仅牺牲5名勇士……”
报纸同时配发了尸体成堆的照片,以示真实。
他的眼睛有些潮湿,不忍卒读。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方有内奸?他在哪里?抑或敌人的屠杀密电本身就是一个圈套,等我营救人员上钩?等我上钩……”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卧底就是卧在刀尖上。卧底的活动是在刀尖上跳舞。”他想起了老丁的感慨。自从成功干掉井上三龟后,杜林甫曾两次要他加入军统。冯儒并未一口答应。他只说风险太大,要考虑一下。他事后立即将杜林甫的邀请向老丁作了汇报。
“你做得对。”老丁面无表情,扒拉了一下米饭,平静地说,像在回答一个类似于要不要去澡堂洗澡这样一个问题。
冯儒既有点失望,又有点高兴。
作为一个革命者,谁不希望勇闯虎穴,建立功勋?作为一个革命者,谁又希望与虎同眠、不知不觉中被虎吞噬?甚至,最后被指认为虎?
“那好,改天我找个借口回绝他,免得他老是提这事……”冯儒闷闷地说。“老丁对我不信任,还是党组织对我不信任?”他心里暗想。
“不!”老丁突然搁下饭碗,抹了一下嘴角的米粒,“机会难得!你要趁机打进去,并潜伏下来。军统是一个多么重要的部门!找都找不到的机会!”老丁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是……刚才你还说……”冯儒有点疑惑。
“刚才我是说,你对杜林甫的回答是很有策略的。你不能急于答应他,更不能主动要进军统!再过半个月,他再问你,你就半迁半就地答应他。而且要提很高的待遇。比如薪水,比如要有独立办公室,要有一定的职务……”老丁一口气说道。
“哦。”冯儒明白了。他既佩服老丁的智慧,又有点后悔跟老丁提这事。他在心里猛捶自己的脑袋。
“我能不能不去?”冯儒第一次含混不清地和老丁商量。
“你说呢?”老丁瞥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事没法改变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冯儒找到了老丁的住处。“我明天就去军统上班了。”冯儒开门见山。他在潜意识中甚至幻想老丁能改变主意,不要他去潜伏。
“哦。这么快?”老丁好像有点吃惊。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了好长时间。冯儒听见老丁的脚趾头在皮鞋里弯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