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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微微颔首,笑道:“天后十分关心新科进士,故令奴前来参加杏林宴,对了,不知此番进士情况如何?”
裴炎如实回答道:“新科进士一共二十三人,其中一甲三人,二甲六人,三甲十四人,最小年龄者为待诏刚才所看到的解琬,刚满二十一岁,最大年龄者为张柬之,业已五十有五。”
上官婉儿知道进士乃是许多士子们毕生追求之路,有志气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去考取较为容易的明经,而选择难度大上百倍的进士,致使蹉跎了年龄,耗费了青春,不少中举进士都已经白发苍苍,民间更有“五十老明经,六十少进士”之说,这张柬之五十有五考中进士,也算不得高龄。
上官婉儿心虽如此,然却没有忘记天后的吩咐,径直问道:“裴侍郎,不知一甲三人情况又是如何?”
闻言,有意推荐得意门生的裴炎心头一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新科一甲三人全为青年英锐,其中状元郭元振现年二十三岁,魏州贵乡人士,父亲为济州刺史郭爱,郭元振性格坚刚严毅,厚重稳健,对朝中大事颇有独到见解,而且文武兼备,弓马娴熟,实乃不可夺得的良才;一甲第三名解琬,魏州元城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十六岁前来国子监四门学求学,人品俊秀洒脱,冷静慎密,而且文采斐然,尤擅赋律,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第一甲第二名……”
说到这里,裴炎嘴角飘出了一丝不屑之色,立即被眼尖的上官婉儿捕捉到了:“第三名卢怀慎,滑州灵昌人,出生于七宗五姓之一的范阳卢氏,其人某也了解不深,不敢妄下论定。”
裴炎一句不敢妄下论定,就等于是在说此人似乎有些不堪重用差强人意,上官婉儿岂会听不出此等弦外之音。
毕竟七宗五姓历来就是进士渊薮,为官入仕者多不胜数,每年科举考试,担任知贡举的大臣都不免被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所左右,有些时候不得不看七宗五姓的脸色行事,想必裴炎也是心知其苦,才会用这句不置可否的评论发泄心内不满。
从内心来讲,上官婉儿也是有些瞧不见那些高门子弟,不仅因为许多人尸位素餐,完全靠家族门荫混得一官半职,更为重要的是这些高门子弟暗地里勾结在一起,结党营私左右朝政,成为皇帝非常头痛的力量。
如昔日代表关陇贵族的长孙无忌集团,这也是大唐立国的功臣集团,在太宗皇帝驾崩之后,几乎将高宗为之架空,因此高宗才默许了武后对他这位亲舅父的无情陷害打压,而关陇贵族也正是因为长孙无忌的贬官离世,从而一蹶不振。
相比起如同暴发户般的关陇贵族,七宗五姓才是朝廷真正头疼的原因,那传承千年的高门大族可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突然离世而为之垮塌,枝繁叶茂根基之深极难撼动,加之七宗五姓子弟诗书传家,条件得天独厚,磐磐大才多不胜数,科举场上更是无往不利,被誉为“士子之冠”,以至于有许多朝廷大臣或外州刺史,为七宗五姓子弟。
更为可怕的是,七宗五姓古板守旧极度排外,族人几乎都不与外界通婚,从而使得彼此的血缘纽带更为紧密,形成大唐朝堂上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或明或暗左右着朝局政治。
上官婉儿身为武后亲信,自然知晓武后向来对这些高门大族甚为厌恶,而七宗五姓也因武后出生商贾之家卑微低贱,陷害出身七宗五姓之一太原王氏的王皇后,而且又以妇女之身干预朝政,从而对她极为不齿。
但虽如此,两者关系却从来没有剑拔弩张过,毕竟武后要靠七宗五姓子弟来治理朝政,而七宗五姓也要依靠武后才能得到升迁,两者可谓互惠互利的关系,因此武后也没有对七宗五姓动手,毕竟七宗五姓代表的可是天下文人,即便是以武后对付关陇贵族的果敢,也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付七宗五姓。
因此,朝中局势就在这么一个为妙的平衡中僵持着。
听完裴炎对进士们的介绍,上官婉儿心内已是大概有数,然而她始终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自然要亲自前去考校进士学文,为武后遴选到称心如意的人才。
第一九八章 再遇狂士
便在此时,一名仆役面带慌乱地匆匆而入,眼见裴炎正与上官婉儿相谈甚欢,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裴炎眉头抖了抖,对上官婉儿抱歉一拱,沉稳问道:”有事么?“
那仆役点了点头,支支吾吾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上官婉儿淡淡一笑,起身言道:“既然侍郎有事商议,那么婉儿还是暂时避避为妥。”
“侍诏不必见外,”裴炎却是摇手一笑,绷着老脸望向仆役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须这般吞吞吐吐?”
仆役犹豫尽扫,语带急促地开口道:“阿郎,外面有一狂生,坐在堂前纵曲高歌,引得所有人都围在了他的周围指指点点,场面也是乱作了一团。”
裴炎一听霍然站起,登时怒不可遏地开口道:“进入杏园须得手持请柬,你们是如何让这般无礼狂生混入的?”
仆役一脸委屈地开口道:“启禀阿郎,此人也是手持请柬之人,我们何敢贸然阻拦。”
闻言,裴炎倒是露出了一个惊奇之色,有些不能相信地言道:“今日所邀请之人,全为京中知名才子,以及举子中出色人物,怎会有狂士?你们可知此人姓名。”
仆役咽了咽唾沫,这才如实回答道:“纵曲高歌之人……乃是蜀人陈子昂。”
陡然之间,裴炎面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嘴角也是微微地抽搐着,半响回过神来,对着上官婉儿拱了拱手,惭愧言道:“侍诏,本官有要务在身须得前去处理,还请你在这里稍事休憩。”
听闻狂士在堂前高歌,上官婉儿心内不禁起了几分兴趣,笑盈盈地开口道:“闲来无事,婉儿也跟随裴侍郎去瞧瞧吧。”
裴炎心头一凛,却不敢出言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称是。
刚走入杏园之内,太平公主就瞧见了正堂外人满为患指指点点,不禁讶然笑道:“咦,陆兄,前面似乎有热闹可看啊。”
一路行来,陆瑾没料到李令跃竟然持有请柬,倒也有些惊讶,闻言淡淡笑道:“瞧此模样,大概是有人在前面表演技艺,致使人群围观。”
太平公主一愣,不解问道:“陆兄何能断定是有人表演技艺,而非其他?”
陆瑾抬起手朝着热闹处一指,轻声解释道:“李郎请看,热闹处尽管围观者甚多,然而一直围而不乱,显然是以什么事物为中心,加之这些人议论不断,却依旧没有高声喧哗,故此能够断定必定是在欣赏技艺。”
太平公主双眸一转,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意:“既然陆兄这般肯定,那我们不妨前去看看,走吧。”
陆瑾发现这李氏郎君天生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主,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紧随她而去。
刚走得没多远,陆瑾突然听见一阵苍凉悠远激越悲怆的琴声传入耳畔,直如那月下狂歌、草原纵马,听得让人心生热血沸腾之感。
“咦?胡琴?”太平公主立即听出了这是何等乐器所发出的声音,面容惊讶更甚。
大唐包罗四海胡风甚烈,来自西域的音乐乐器多不胜数,其中要以胡琴为最,太平公主出生高贵自小耳濡目染,对于音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在她听来,此乐高亢激昂,哀而不伤,呜呜咽咽犹如大漠长风掠过边城,显然弹琴者有着极其高超的胡琴技巧,更为可贵的是,此琴音质清澈,拔高时铿锵飞溅,低沉时回旋婉转,平行走音接连不断毫无停滞,实乃不可多得的名琴,长安城何时竟有了这样技术高超的胡琴高人,莫非是专程从教坊中前来助兴的高人?
带着这样的疑惑,太平公主和陆瑾一并挤进了人群当中,但见一个身着蓝底白衫的英伟青年正盘腿坐在走廊下,一把造型别致的凤头胡琴斜靠在他的右肩,英伟青年右手挥动弹弦而歌,放荡不羁之风立即扑面而至。
“是他?”陆瑾双目一眯,很有些意外的感觉。
太平公主疑惑问道:“陆兄莫非认识此人?”
“算不得认识,只能说有过一面之缘。”陆瑾笑了笑,言道,“数天前我曾在东市碰见此人买琴,出价百金震撼市人,没想到今天他竟出现在了杏林宴上。”
太平公主自然明白百两黄金所代表的价值,惊讶笑问道:“百金买琴闻所未闻,莫非此人乃是一个琴痴不成?”
陆瑾摇了摇头却也不好评语,然而就在此刻,悠扬婉转的琴声却是戛然而止。
抬眼望去,只见那英伟青年突然站了起来,抚摸着手中胡琴,仰头一阵哈哈大笑,笑声说不出的悲凉。
见状,人群立即是一片哗然,显然不解为何他突然竟有这般轻狂的举动。
笑罢之后,英伟青年颇为落寞的一叹,淡淡开口道:“蜀人陈子昂,妙笔如花有文百篇,然却不为人知,没想到此等贱工之乐,却引来市人围观,难道堂堂士子竟比不得一个乐工乎?此琴留之何用!”
言罢,这位叫做“陈子昂”的英伟青年断然将手中胡琴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只闻“嘎巴”一声轻响,其价百金的胡琴陡然断为了两截,上好的桑蚕丝弦也分崩离析。
摔琴之后,陈子昂又是一阵大笑,右手伸出衣襟内掏出一叠厚厚的宣纸,向着长空用力一抛,高声言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绝世文章又有何用!”
宣纸腾空而起,又犹如雪花陡然飞下,顺着长风飘飞不止,这一切正巧被匆匆赶来的裴炎看到,登时面色铁青。
陆瑾眼疾手快,乘着人群争抢宣纸之际,已是飞速夺得了几张宣纸,放在眼前细细一读,双目立即为之一亮,赞叹出生道:“好文采!”
太平公主面露疑惑之色,凑过头来仔细一看,轻声念诵道: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李兄再看看这一首。”陆瑾双目泛动着奇异的光芒,捻着一张宣纸轻声读到:
“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
川原迷旧国,道路入边城。
野戍荒烟断,深山古木平。
如何此时恨,噭噭夜猿鸣。”
念诵声落点,陆瑾一声轻轻长叹,望着那带着不屑冷笑观看市人抢夺诗篇的陈子昂,感概言道:“此人文采当真了得,如此诗句当称绝篇也!”
同时,离陆瑾不远处的上官婉儿也细细地品读了飞落而下的诗篇,暗自惊叹道:“好个陈子昂,竟有此等俊秀诗才,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海内文宗。”
第一九九章 脱缰千里马
“放肆!陈子昂,你实在太没规矩了!”
只闻一声喝斥,裴炎已是黑着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老眼恨恨地盯着陈子昂,怒声道:“科举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许多人都是考取数次,甚至数十次方能考上进士,何能如你这般初次挫折便忿忿不平,在杏林宴上作出这等狂放之举?!”
陈子昂目光勾勾地盯着裴炎,嘴角竟是勾出了一份嘲讽的笑容:“原来竟是知贡举裴侍郎裴公,今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