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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武后欣慰点头,大感满意。
上官婉儿是她在宫女中挑选的人才,或许当真是她慧眼识珠,区区几年上官婉儿便将一应文案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根本没有让她过多操心。
特别是每每处理奏折,武后都知道面上放着的是比较紧急重要的大事,而最后置放的,却是一些微不足道,却需要禀告自己的小事,所有一切都已经由上官婉儿分类妥当,何其重要,何其次要,何其轻微,全都一目了然,断然不会耽搁自己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武后已是生出了离不开上官婉儿的感觉。
最近,太平经常在她耳边抱怨,说是上官婉儿一天公务太过繁忙了,到得洛阳之后竟连荡舟游玩的时间都没有,每日都埋首案牍深夜才归,太平与上官婉儿素来关系要好,此番未免没有替上官婉儿说话之意,武后也明白太平说的是事情,毕竟上官婉儿现在承担起侍诏和撰书两大重任,自然非常的忙碌。
不过,令武后特别欣慰的,是上官婉儿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抱怨一句,依旧兢兢业业地处理事务,实在太过难得了。
此际望着上官婉儿满是疲惫的小脸,武后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下来,问道:“婉儿,最近朕给你压得担子是否太大了?让你有些劳累?”
上官婉儿看似一惊,急忙摇头笑道:“天后日理万机,婉儿也只是跟随天后你的步伐而已,天后都没有喊一个累字,婉儿岂能说累?”
听罢上官婉儿这个小小的马屁,武后暗觉好笑,故意拉下了脸道:“朕问的是你的感受,与朕又有何涉?”
上官婉儿闻言大窘,如实回答道:“天后面前婉儿不敢隐瞒,的确,有些许劳累……”
武后知道上官婉儿说得是真话,心内没有丝毫责怪,反倒涌出了一丝淡淡的愧疚,轻叹道:“撰书向来都是男儿们之事,此番朕让你担任总撰,一来是相信你的才华,二来也是为了证明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浅虑了。
”
说完之后,武后又是一叹,目光闪烁面容沉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婉儿本就有备而来,武后可能说出的诸多话语自然在她的盘算当中,也想好了如何应答,此际笑道:“婉儿以为天后如此安排甚为妥当,不管再苦再累,婉儿也想担负起撰书一职,替天后分忧,也为自己赚得些许薄名,而且好在有陆瑾等人的相助,倒也轻松不少。”
“陆瑾?”武后眉头皱了皱,“你是说那棋待诏陆瑾?”
上官婉儿肯定点头道:“这陆瑾当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处理事务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而且极有章法和条理,有时候婉儿忍不住在想,若是陆瑾能为女子便好,婉儿就能够让他当婉儿的贴身侍女,如香菱那般,替婉儿梳理政事,以陆瑾之才,想来一定会事半功倍。”
不可告人的目的隐藏在玩笑话儿当中,毫不知情的武后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觉得上官婉儿说得有趣,忍不住呵呵笑开了。
第二六六章 灵感总是无意时
上官婉儿面上虽是在笑,心里面却无比紧张,暗道:太平啊太平,婉儿只能帮到你这里了,是成是败,就看你和陆瑾之间的缘分。
笑得几声,武后突又收敛了笑容,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半响方才问道:“婉儿觉得陆瑾很不错?”
上官婉儿心内大喜,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地笑道:“对,此人的确非常干练,算是可堪重任的人才。”
“你想让他变作女子帮你,朕是无能为力。”武后淡淡一笑,接着言道,“不过此事也并非不可变通,男儿又有何妨?今后就让他前来丽景台,相助你文案事务便可。”
一股无以伦比的喜悦之情顿时席卷了上官婉儿周身,霎那间,上官婉儿俏脸露出了惊喜交集之色,呆愣半响,她又呐呐言道:“可是天后,丽景台毕竟处于内宫当中,陆瑾身为男子冒然而入,这,妥当么?”
武后摇手笑道:“无妨,此事朕会对圣人言明的,况且这上阳宫内除了宫娥女官,并没有妃嫔居住,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
上官婉儿点点头,急忙作礼拜谢道:“多谢天后如此体贴婉儿,婉儿必定肝脑涂地,以报恩典。”
武后悠然一笑,却是浑不在意地摇了摇手,在她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裴行俭返回裴府时,已是明月高悬,群星闪烁了。
行至正堂,却见陆瑾和裴庆远正坐在长案两端下着双陆,裴光庭则坐在旁边不时拍手叫好。
双陆是唐时宫廷民间颇为流行的博彩游戏,一套双陆主要包括刻有十二条对等竖线的棋盘,以及黑白棋子各十五枚,骰子二枚。
游玩时,首先掷出二骰,骰子顶面所显示的值是几,便行进几步。先将全部己方十五枚棋子走进最后的六条刻线以内者,即获全胜,由于这种棋戏进退幅度大,胜负转换易,因而带有极强的趣味性和偶然性,与后世的飞行棋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裴行俭肚腹空空,加之今番朝廷兵败使得他有些郁闷,自然没心思观看他们下棋,吩咐仆人捧来饭菜,一个人独酌独饮,颇为闷闷不乐。
见到父亲如此模样,裴光庭笑问道:“怎么,阿爷在为李敬玄兵败吐蕃一事而烦心么?”
裴行俭白眉一抖,惊讶问道:“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裴光庭轻叹道:“如此重要之事,刚传入洛阳城不久,便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何不知?爹爹,不知面对吐蕃大军入侵鄯州,朝廷如何应对?”
裴行俭向来不喜欢在家中谈及公事,然今番着实太过憋屈和郁闷,让他有着一抒心头郁结之感,喟叹言道:“还能怎样,打不过自然只能请和。”
话音刚落,正在聚精会神下着双陆的陆瑾突然抬起头来,沉吟了一下突地言道:“裴公,吐蕃国内形势本就动荡不安,钦陵不思领兵归国,反倒直扑鄯州,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啊。”
裴行俭轻叹一声道:“七郎有所不知,钦陵用兵入神,勇而刁,狠而辣,即便是昔日名将薛仁贵,也在他手下尝到了生平败绩,这样的人你根本无法推测他用兵目的,如今我朝新败,请和也只能在情理之中。”
陆瑾放下了手指间捻着的骰子,目光示意裴庆远稍等之后,皱眉言道:“其实在下觉得,钦陵之举未免没有虚张声势的意味,想他吐蕃国未稳,国主年少举国忧虑,钦陵空领重兵出征于外,倘若发生肘腋之患,岂会形势危矣?当此之时,自当以稳定吐蕃国内为上,直扑鄯州,也只是为了张扬实力,让我朝不敢继续西征罢了。”
陆瑾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到让裴行俭陷入了沉思当中。
陆瑾却不知道自己这番无心之言给裴行俭带来的震撼,浑然未觉地笑道:“其实我朝虽败,然并非一败涂地,吐蕃兵力虽强,却是强弩之末无心恋战,要不了多久应该便会撤去,反观西域,大概会因我朝战败而起大意之心,如果这时候朝廷能够再次出兵,进攻西域,也未免没有重置安息西镇的可能。
此话听得裴行俭心头一跳,竟连案饭菜也没了胃口,匆匆吃了两口,出了正堂而去。
适当中夜,月色更显皎洁,裴行俭一人独自站在假山之巅,转悠着,思忖着,谋划着,脑海中千丝万缕的线条逐渐连接在了一起,终是汇成了一条澎湃大江,使得他整个人为之振奋了起来。
从假山下来之时,已是雄J初啼,裴行俭并没有返回房内休息,而至进入书房点亮油灯,挥动毛笔在宣纸上书写不止。
写罢搁笔,他将宣纸卷好捆扎,并用红漆封口,这才慎重其事地放入了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当中,匣面上书:礼部尚书裴行俭秘奏。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裴行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老脸上出现了一丝欣然之色。
卯时准点,陆瑾便到得了翰林院,准备开始一日的忙碌。
点卯后刚行至集贤院,便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正站在月门D口等候,犹如一株生长在园圃中雏菊般动人。
“咦,香菱娘子今日怎有空来翰林院?”见到是上官婉儿的贴身侍女香菱,陆瑾不禁笑吟吟地一问。
香菱浅浅一笑,言道:“不瞒陆郎,今日香菱至此,是专门在这里等待郎君的。
“等我,为何?”闻言,陆瑾止不住的惊讶。
香菱收敛笑容正色道:“奉上官侍诏之命,请陆待诏立即跟随奴婢前往上阳宫。”
香菱的话音落点,陆瑾更是惊讶了,诧异开口道:“前去上阳宫作甚?不知上官侍诏召见在下所为何事?娘子能否先告知一二?”
“你去了就知道了。”香菱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笑开了。
离开翰林院,登上早就准备妥当的车马,陆瑾与香菱一人一辆马车,沿着宫城夹道向南而行。
翰林院位于皇城北面,上阳宫则位于皇城以外的西南方,过去自然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饶是马车速度飞快,亦刻钟方到上阳宫北面的芬芳门。
第二六七章 风光旖旎丽景台
行至宫门,便不能乘车了,陆瑾跟随香菱步行进入宫门洞,磅礴大气的宫殿群落顿时展现在了眼前,其内依山傍水鸟语花香,亭台楼宇错落有致地点缀其中,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家殿阁般飘渺迷离。
丽景台位于上阳宫中心地带,其建筑除了豪阔大气的主殿外,四面皆有高耸的楼阁,彼此间以飞廊相连,长长的殿檐摆动着铁马风铃,清脆悦耳的叮当声隐隐可闻。
步入丽景台下,九级汉白玉台阶直通殿门,台阶左右立着身披金甲手持金瓜的勋卫,个个皆是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陆瑾拾级而上,刚进入偏殿跨过殿门,便看见身着男装的上官婉儿正端坐殿内,一方丈长红木几案放置了层层叠叠的奏折,伊人埋首其中,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侍诏,陆待诏来了。”香菱轻步进殿,轻轻一句。
上官婉儿从文案中恍然抬头,揉了揉有些疲乏的双目,起身开门见山地言道:“陆待诏,根据天后旨意,从今日开始,就由你来协助婉儿处理书房文案事务,不知你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