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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道生将酒杯凑到唇边,勾起兰花指非常优雅地一饮而尽,掏出怀中锦帕沾了沾红艳唇角,方才言道:“这次太子殿下令本郎君出宫,就是为了观看明崇俨那狗贼是如何死的,十七郎做的很好,本郎君回去之后一定会将发生的一切详细禀告殿下知晓,想必殿下也会非常高兴。”
崔若颜微笑着拱手致谢,直到视线移开赵道生,落向不远处的画舫后,唇角才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轻蔑之意。
崔若颜与李贤相交已久,深知这赵道生乃是李贤非常信赖的亲信,不仅如此,他还是李贤最为喜爱的男宠,其阴阴柔柔之风让李贤是如痴如醉,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崔若颜知道豪门大族尚有豢养男宠之风,皇室之中更是如此,有这嗜好的并不在少数,就如昔日太宗之时的太子李承乾,也被一个太常寺的乐工迷得是晕头转向。
不过令崔若颜鄙夷的,乃是赵道生为一个非常低贱的户奴,而且为人贪婪无知,面对太子所赠金银财物竟丝毫不避嫌,有多少收多少,可谓恶名在外。
这样一个人物,自然令崔若颜打心眼里感到轻蔑。
目光正在游离飘忽间,崔若颜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画舫边,看似将要登船,陡然间,崔若颜俏脸登时为之色变,起身言道:“糟糕,不好。”
赵道生惊讶地望向崔若颜,开口道:“十七郎君此言何意?”
崔若颜也不理他,怔怔注视半响,这才喃喃道:“没想到他也在裴炎受邀之列,如此一来,情况倒是有些棘手了。”
说罢,崔若颜指点着正站在画舫旁边的一人,沉声言道:“此人名为陆瑾,武功高强可与长安名侠江流儿战成平手,若他在船上,只怕会让我们行刺明崇俨的计划平添几分变数,须将他引走才行。
”
“那不知十七郎可有妙计?”赵道生听到情况有变,顿时有些紧张,他本是绣花枕头一个,自然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满是期盼地望着崔若颜,显然将心头的希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崔若颜蹙着眉头在房内转悠半响,陡然间计上心来,纤手一拍轻笑道:“有了,用这个方法必定可以引来陆瑾。”
说完之后,崔若颜亲自打开房门,对着侍立门边的魁梧护卫一阵耳语,又对他朝着窗外指点一二,魁梧卫士连连点头,急忙下楼而去。
安排妥当后,崔若颜轻吁出声,回身走入了房内,却没有心思继续饮酒,美目视线紧随陆瑾再也没有离开。
片刻之后,那名魁梧卫士就来到了洛水岸边。
他左右四顾了一下,待看到站在画舫前正欲他人有说有笑的陆瑾时,双目不禁为之一亮,略微思忖半响,他轻轻笑了笑,举步朝着陆瑾身旁的裴淮秀走了过去。
此刻,裴淮秀正在满是欣赏地倾听着船头歌伎所奏之乐,恍然未觉有人欺身而上。
魁梧卫士眼明手快,在靠近裴淮秀的那一霎那,手臂一撞大手伸出极为巧妙地摘下她悬在腰间的荷包,动作快得实在匪夷所思。
专注中的裴淮秀只感肩膀一痛,回眸一看,却是有人不甚撞了过来。
七夕之夜游人如织,往来行走多得是接踵摩肩,被旁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也并非奇事。
裴淮秀颇为恼怒地瞪了撞着自己那人一眼,正欲开头训斥几句,不意那人却是露齿一笑,右手扬起手掌摊开,一个精致的荷包正悬在手指上晃来晃去。
见状,裴淮秀陡然一愣,只是突然觉得那个荷包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须臾之间,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从她心头闪过,使得她的美目陡然瞪大了,咬牙切齿地怒声道:“好贼子,竟敢偷本娘子的荷包,真是找死。
”言罢掌成手刀,已是朝着那人的脖颈劈去。
魁梧卫士不知这美丽娘子竟是个练家子,一时之间大感意外,好在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吸引陆瑾的注意力,倒也不见慌乱,向后猛推数步躲过裴淮秀袭来之掌,得意笑了笑,转身就钻入了人群当中。
第二七五章 调虎离山(下)
陆瑾这才发现身旁有异,问道:“淮秀,怎么了?”
“那人偷我的荷包。”裴淮秀头也不回,说得一句已是提起长裙朝着魁梧卫士追去。
此时裴光庭、裴庆远两兄弟均已上船,陆瑾深怕裴淮秀孤身追贼会出现什么意外,来不及多想,也是紧跟裴淮秀而去。
那魁梧卫士本就是崔若颜身旁近侍,武功比起君海棠也是差不了多少,今夜君海棠不在,他更是担负起了保护崔若颜的重任,当他看见郎君让他引开的那名白衣郎君也跟着前来时,立即便是心头大定了。
虽然郎君说过那白衣郎君武功高强,然而魁梧卫士自负甚高,加之对郎君之话也有点心存怀疑,忍不住想要戏耍他们一番,使得他们不能再去搅扰郎君的大事。
魁梧卫士应付裴淮秀这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是轻松无比,正在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游人之间时,突然感觉到右侧一阵劲风袭来,心内立即大生警惕之心,抬起手肘便朝着劲风来处撞击而去。
只闻一声沉闷之音,魁梧卫士陡然觉得自己的手肘仿佛击在了一块大石上,竟是痛彻心扉又酸又麻。
跟在他身后的裴淮秀见状大喜,急忙高声道:“陆瑾,快,拦住他。”
魁梧卫士骇然一望,这才发现本以为一直被他甩在身后的白衣郎君,已是不知不觉挡在了他的面前,而陆瑾眼见此人竟能挡下自己这一击,也不禁生出了丝丝疑惑,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偷包小贼都是寻常人物,根本不可能有挡住自己攻击的实力。
心思转瞬须臾,陆瑾脸上神色变为慎重,手掌成爪欺身而上,直攻魁梧卫士的胸膛。
见陆瑾袭来速度快如鬼魅,魁梧卫士这才知道郎君之话所言非虚,于是他再也不敢有所托大,双腿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竟堤岸上弹跃而起,飞身投入了滚滚滔滔的洛水当中。
陆瑾追击不及,飞步赶到河堤边缘,望着水流不断的洛水,一时之间大感愕然。
此刻看到有人落水,周边游人全都聚上前来指指点点,裴淮秀这才赶上,瞧见已没有了那可恶贼人的影子,望着陆瑾气急败坏地言道:“那贼人莫非是跳水跑了?”
陆瑾苦笑着点了点头,正欲开头,突闻旁观人们一阵惊讶喧哗,举目朝着河中一望,才发现偷荷包的贼子已是浮上了水面,正对着他们极为得意地挥手挑衅。
见到这一幕,裴淮秀登时气得不轻,心念荷包中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物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陡然就将她袭卷,使得小脸愤激变红。
陆瑾见她娇躯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瑟抖动不止,一声轻叹,安慰言道:“算了,大不了……”
一言还未了结,置若罔闻的裴淮秀终是忍不住了,莲足猛然急促前行数步,来到河堤边缘纵身跃下,飞溅而起的水花沾满陆瑾一身。
眼见这美丽娘子竟然跳入河水中追击蟊贼,围观人们惊讶更甚,更有几名好事郎君慨然解衣,想要随同裴淮秀一道前去追击贼人。
然而,却是有人抢先了。
担心裴淮秀出现意外,陆瑾连衣服未来得及脱下,飞身跳入了洛水当中,朝着裴淮秀拼命游去。
阁楼之上,崔若颜自然将刚才河堤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当看见卫士跳河而遁顺利将陆瑾吸引而去后,一直悬着的心儿终是落地了。
回身长案重斟美酒,崔若颜微笑言道:“大功告成,陆瑾这一离去,想必再也没有人能够拦住海棠也!”
“十七郎君果然智谋高深,竟想到了这般调虎离山之计。”闻言,赵道生立即忍不住抚掌而笑。
崔若颜端起酒杯浅斟一口,这才解释道:“那娘子本是裴行俭孙女,我曾在裴公寿宴上与之有一面之缘,陆瑾此人向来仗义好侠,见到那位裴娘子荷包被偷,一定不会就此袖手旁观,前去追讨自是情理之中。”
赵道生听得一阵颔首,端起酒壶亲自替崔若颜斟满杯酒,其后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笑言道:“道生仅此一杯,先预祝今夜大功告成,十七郎君请酒。”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崔若颜微微一笑,也是举起酒杯饮干了。
洛河水深无险可通漕船,整条河面看似波澜不惊悠悠荡荡,然而人游其中才方知水流凶猛,未及游至河中,陆瑾便感觉到了滚滚滔滔汹涌而来的水流将他冲得不知不觉偏离了方向。
此刻刚到亥时,天空明月皎洁撒下一片银辉,加之河流中不断有花灯顺流而下,倒也不怕视线昏暗,眼见自己离前面的裴淮秀不过数丈距离,陆瑾大感安心,然虽如此,他依旧紧紧地跟在裴淮秀的后面,深怕正在追击蟊贼的她出现什么意外。
想来好端端登上画舫欣赏花灯的妙事,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蟊贼,瞬间化为了泡影,而且还逼得自己跳入河中与裴淮秀一并追击,陆瑾不由生出了啼笑皆非之感。
说来也怪,如裴淮秀这般的大家闺秀,堂堂当朝礼部尚书孙女,能够会水当真是非常的罕见,毕竟那些名门贵女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偶尔行至河边游玩,也不会宽衣下水,这裴淮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另类。
而且此女个性好强冲动,不喜女红痴迷于舞刀弄剑,就连裴行俭也对她大是无可奈何,如果今夜非是她的冲动,岂会这般七夕之夜游在河中狼狈不堪?
心思闪烁间,不知不觉已是游到了洛河中段,这里的水流更显湍急,即便是陆瑾的善水,此际游起来也大感乏力。
裴淮秀刚才本是一时冲动跳入河中追贼,她自小到大,也只是在几条水流平缓的小河中游过数次,何曾来到过如洛水这般宽阔的大河,刚游了不久心内便是阵阵发紧,一股懊悔之情弥漫了心内。
然而现在已经游至河流中心,加之那可恶的小贼就在前方不过十丈距离,容不得他退缩,裴淮秀银牙一咬,犹如一只美人鱼般破水前行继续追击。
第二七六章 霎那美景
洛河实在太过宽阔了,游了许久的裴淮秀渐渐感觉到疲乏感向着自己袭来,划水的双臂也如同灌满了铅,变得沉重无比,整个身子软绵绵没有半分力道,竟是只能跟随着水流向着下游飘去。
心知在这么下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