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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却不知道现在陆瑾心内早已布满了黯然神伤之情,这幅画卷中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而他正是在这片场景中足足生活了十一年,看那朱雀桥,看那乌衣巷,看那秦淮河,都是熟悉得如同近在眼前。
不知呆愣了多久,陆瑾方才沉沉一叹,提笔作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又是一阵哄嗡S动,弘文馆学士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没想到陆瑾竟然以昔日停在王谢堂前的燕子,飞入寻常百姓家为切入之点,将画中美景与王谢世家的衰败联系在了一起,让人禁不住扼腕喟叹豪门大族风光不再,实在也为不可多得的妙篇。
如此两首诗一作,场内气氛顿时为之一变,原本对陆瑾夸下海口深深不屑的众学士面面相视,首次生出了担忧之心。
来到第三幅画卷前,画的为一幅傲立风雪中的梅花,陆瑾想也不想就提笔写到: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而第四幅画卷,画的是一幅荷塘荡舟图,图上芙蕖争艳夺目,花开朵朵,端的是特别美丽。
陆瑾站定思忖了一下,提笔而书: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眼见陆瑾下笔如神,所有诗文均是一蹴而就鲜少停歇思忖,弘文馆学士们从起先的藐视变作了惊讶,又从惊讶变作了震撼,所有人双目圆瞪,面上布满不能置信之色,再也说不出话来。
上官婉儿望向陆瑾的目光充满了炽热而又迷离的光芒,她自负诗文了得,即便是当世久负盛名的诗人,她也有信心与之一较高下,然而见到今日陆瑾作诗,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还是生平头次见到有人作诗竟是这般容易,且首首诗句均是非常难得的佳作,除了天赋异凛,上官婉儿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陆瑾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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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我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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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画画的为一条宽阔澎湃的大河,河水在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下,恍若一条闪亮透明的缎带,温柔地缠绕着雄峻粗犷的千山万壑,壮丽得教人心醉,不用问,这条大河便是横亘中原大地东西的黄河。
陆瑾微微一笑,提起手中毛笔书写到: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写完之后,陆瑾将毛笔放入旁边铜盘,望着一干呆如木J的弘文馆学士,不禁揶揄地笑了。
许叔牙呆呆地望着陆瑾,一张老脸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紫,最后成为了猪肝般的颜色。
未及刻钟,这棋待诏陆瑾果然践行了时才之言,轻而易举地作出十首绝妙诗篇,且每一首都不逊于自己所做之诗,想及时才自己愤然说出的赌约,堂堂弘文馆馆主居然要拜区区棋待诏为师,许叔牙又惊又慌,当真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然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许叔牙却无从抵赖,额头渗出了津津汗珠,紧紧咬着牙关沉默着,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刚才,我记得似乎有人说过拜师,也不知是否记错?”
陆瑾揶揄之言打破了堂内的沉默,犹如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弘文馆众学士的脸上,王学士当先怒不可遏地开口道:“陆瑾,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太过分!”
陆瑾轻轻一笑,面上嘲讽之味愈见浓厚:“怎么,堂堂弘文馆,莫非要抵赖不成?”
“你你你,当真是小人得志。”王学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找不到话来抵赖。
比起王学士,陈学士要冷静许多,对着陆瑾拱手言道:“陆待诏,诗赋歌赋本是切磋娱乐,万勿这般当真,刚才敝馆的确有怠慢失礼之处,还望你能多多见谅。
”
这句话听上去还像句人话,也使得陆瑾心头的恶气消缺了大半,他望着一直默然无语的上官婉儿,笑言道:“上官学士,不知你认为在下该当如何处理此事?”
陆瑾此话无异于将绝对权交到了上官婉儿手中,一时间,不禁是作为当事人的许叔牙,就连在场所有的弘文馆学士都一脸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说出履行赌约之话。
上官婉儿恬静一笑,言道:“陆待诏,刚才的事也只是小小的误会而已,何必与弘文馆的诸位同僚这般较真,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上。”
陆瑾点头言道:“学士此言不错,在下年纪尚轻,也收不得一个老态龙钟的学士当作徒弟,刚才的话,权当没有听过,不过……”
听到陆瑾前半截话语,许叔牙本来心头已经大定,然而突闻话音转折,心儿又忍不住悬在了嗓子眼上。
“不过在下以为弘文馆失礼于人前,许馆主作为馆主,于情于理都应该向上官学士致歉。不知许馆主以为然否?”
话音落点,陆瑾目光已朝着许叔牙望来,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波纹。
许叔牙面红过耳,深深一阵鼻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上官婉儿身前长躬大拜,言道:“上官学士,刚才老夫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上官婉儿连忙上前行得一步,虚手相扶,说道:“婉儿何堪当得馆主如此大礼,小小误会随风散去便是,如今我等奉天后诏令编撰,须得前来弘文馆查阅相关书料,还望馆主能够行以方便。”
许叔牙老脸又红又热,强颜作笑道:“那是自然,老朽一定会大开方便之门。”
上官婉儿微笑颔首道:“若能如此,那自然最好,多谢馆主相助之情,婉儿告辞。
”
待到上官婉儿和陆瑾走出正堂离开弘文馆后,许叔牙这才愤愤然地收回了视线,目光朝着堂内题上诗句的画卷看得一眼,咬牙切齿地怒声道:“此等羞辱之仇,老夫没齿难忘,陆瑾,你等着瞧。”
陈学士轻轻一叹,正色言道:“馆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陆瑾一定会栽在你的手里,到时候报仇也是不迟。”
许叔牙重重点头,老脸上的愤然之色却是更加浓厚了。
正在弘文馆学士们寻思报仇之际,陆瑾已和上官婉儿行走在了东夹城的宫道上。
一路行来,上官婉儿默默无语思索不断,她偷瞄一眼,见到陆瑾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后,忍不住问道:“七郎,刚才那十首诗,真的是你当即而作的?”
陆瑾点点头,轻叹道:“刚才情况所迫,也是*于无奈,只得作诗与许叔牙理论一通。”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心内依旧充满了疑惑,言道:“可是,这与你平常的为人很是不同。”
“哦,与我平日为人不同?不知三娘此话何来?”陆瑾不由颇觉惊讶地笑了。
“七郎平日里待人和善,鲜少与人争执吵闹,即便面对郭元振有时候的咄咄*人,也是未见愤然发怒,你的人品在同僚之中可谓是有口皆碑,然而今天,没想到你却与许叔牙大起争执,并还当场让他下不了台来,这样的行径实在与七郎你的为人大相径庭,婉儿委实不解。”
说完此话,上官婉儿站定脚步,一双美目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陆瑾身上,显然是等待他的回答。
陆瑾站在上官婉儿的身前,不由暗叹此女的观人入微,沉默半响,也不知是从何处涌出来的冲动,他鼓起勇气言道:“其实陆瑾之所以要让许叔牙如此难堪,是因为见不得他这般轻慢三娘你。
”
“你,你竟是因为我?”上官婉儿陡然瞪大了双目,显然大出意料之外。
“对,”陆瑾笑了笑,清晰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复杂之感:“时才你我站在前院之内,烈日炎炎气温闷热,我见到三娘你额头细汗,热得不行,想及弘文馆的轻慢无礼,便一时之间气不过,进入正堂与许叔牙理论。”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恍然醒悟了过来,“怪不得最后你非得要让许叔牙向我道歉,原是竟是因为此点。”
言罢,上官婉儿攸然想到了什么,芳心一热,一股说不出的慌乱之情陡然笼罩了全身,心内更是如同千百只小鹿乱撞不止,双颊也是红如秋日里的枫树林。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有甜蜜、有喜悦、有惊慌、有意乱,整个脑海昏沉沉懵懂一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盘旋:原来陆瑾所做的一切,竟是因为自己。
陆瑾说出缘由后,这才暗暗感到了后悔,微笑解释道:“三娘子一直待在下不错,陆瑾此举也是投桃报李,算不得什么。”
上官婉儿轻轻地“嗯”得一声,像是认可了他的解释,慌忙举步道:“时辰已是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说话间,前行莲步凌乱而又急促,似乎在逃避什么。
陆瑾轻轻颔首,举步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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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崔若颜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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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监国,是指太子代天子管理国家处理政事,这即是对太子能力的一种磨练,也是天子对太子的培养认可,实乃荣耀至极。
而且最让李贤高兴的是,监国之后就意味着他再也不受天后权势的压迫,真正能够独当一面,培养忠于自己的臣僚体系,这一点正是李贤最为看重的。
今日上午,李贤就在张大安的协助下顺利处理完毕奏折,午后小憩片刻,顿觉精神饱满,本欲前去马球场与英王、相王较量一番,却突然听到赵道生禀告崔若颜前来拜访的消息,立即就让他打消了前去马球的念头。
对于崔若颜,李贤一直是视为知己好友,不仅因为对方出生于声名赫赫的七宗五姓,更为重要的是崔若颜豪爽侠义,此次替他除去了明崇俨这个心腹大患,此番种种,自然令李贤刮目相看。
崔若颜是在君海棠陪同下到来的,她依旧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衣冠楚楚折扇轻摇,俊秀得如同画中人物。
而君海棠则是身着淡蓝色的碎花短襦,长眉入鬓,凤眼玉鼻,珠唇红艳,美艳得不可方物。
两主仆这般联袂而来,不禁令迎至正殿外的李贤生出了赏心悦目之感,暗叹好一对无双璧人。
行至正堂分主宾落座,崔若颜含笑拱手道:“不瞒殿下,此番若颜前来,是有两件事需请太子殿下施以援手。”
李贤慨然大笑道:“十七郎啊,你我是何等关系?不必客套,有事说了便是。”
“多谢太子。”崔若颜轻轻颔首,直言不讳道,“第一件事与今年科举有关,我七宗五姓向来以诗书传家,每年都有子弟门人从科举场上脱颖而出,授官任职,若颜身为七宗堂河南道掌事,受宗主所托,想请求太子殿下能在今年科举上予以七宗五姓子弟方便,还请殿下支持。
”
李贤微微点头,笑道:“七宗五姓向来心比天高,想必对明经科一定没什么兴趣,若颜莫非是想让本太子给你们几个进士及第的名额。”
崔若颜欠身道:“对,若殿下能够仗义相助,宗主和诸位宗长必定会非常高兴。”
沉吟半响,李贤轻吁出声道:“若是他人相求,本太子必定拒绝,然而请求者乃是若颜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