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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毕竟是一女子,面对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也不知是否能够妥当应对……海棠,要不我们也前去苏州,襄助十七堂姑一臂之力,你觉得如何?”
“五郎不可……”君海棠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十七娘之所以连海棠也未带上,目的便是为了不动用崔家的势力,七宗堂像来用人唯才,这也是十七娘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不可莽撞,坏了娘子的好事。”
崔挹冷笑道:“江东之地盛产海盐,那些私盐大商桀骜不驯视之以利,动辄便相互火拼,杀人越货也是常事,七宗堂男儿无数,没想到这次竟派一个女子前去,当真是丢人至极!”
“五郎万不可这样作想,七宗堂代表的七宗五姓,自然也要维护七宗五姓的利益,这次倘若能够收伏沿海盐商,对于世家大族可谓获利甚丰,娘子她深知干系重大,所以才主动请缨,况且解决之事在谋不在勇,相信以娘子的指挥,应该能够从容应对。
“也对,”崔挹哈哈大笑道,“十七堂姑乃我崔氏女中诸葛,这些动脑袋的事情一定难不住她,那好,我就在此地游山玩水一番,待到八月十五秦淮中秋雅集,再与十七堂姑相聚。”
君海棠见他打消了前去苏州的念头,终于为之松了一口气,然而却没有注意到崔挹眼中蓦然闪出的一丝狡黠。
※
送走了崔挹那个瘟神,江宁县县令王西桐着实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崔挹在谢氏祠堂的跋扈倨傲,王西桐不由深深地感觉到了厌恶。
这并非是他与谢氏同仇敌忾,而是因为他王西桐也是明经出身,崔挹自持七宗五姓子弟,如此冷言冷语奚落明经,令王西桐如何不恼?
七宗五姓,乃是大唐最富声名的世家望族,一一说来,为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其中以博陵崔氏为尊,这些世家盘踞千年根深蒂固,在朝堂民间都有着深深的影响力,可以说是一个堪比皇权的民间势力,然而王朝更迭不止,世家大族却是千年不倒,世家的能耐可见一斑。
甚至就连本处于鲜卑大野氏的李唐皇室,在夺得天下后也拿热脸去贴世家的冷屁股,将自己硬生生地篡改成为陇西李氏的后人,抬高门第,证明是堂堂正正的华夏子孙。
所以说,面对崔挹那个瘟神,出身草根的王西桐根本惹不起,自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那谢氏小郎君义正言辞的一通教训,倒也让人暗自出了一口恶气。
悠哉悠哉地返回县廨,王西桐脱下官服换得一身轻便凉爽的衣物,吩咐仆役煮上热气腾腾的春茶,坐在几案后仔细地品读着《化蝶》,连看数遍,依旧是爱不释手。
唐时已开始崇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情情爱爱的事情对于青年男女来讲,算是十分少见,很多人几乎都是等到新婚之夜才能瞧见另一半的模样,又慢慢地日久生情,白首到老举案齐眉,没有惊心动魄的相恋,一辈子平平淡淡如同白水。
对于充满浪漫的爱情故事,士子出身的王西桐自心底有一种羡慕期盼,他甚至幻想自己变作了那风度翩翩的梁山伯,与美丽动人的祝英台相逢在如诗如画的山林中,桑间濮上私密幽会,奏一首****风流的艳曲,实乃舒坦之至。
想到这里,王西桐脸膛微红,心里面对后续故事大是期盼,放下书卷催问道:“本官令王二前去购书,为何到得现在还没回来,你再去看看。”
“是,阿郎。”煮茶仆役立即拱手而去。
品罢一盏春茶,王西桐正要前去公事房处理公务,突地一阵如雷似潮的鼓声震耳欲聋,响彻县廨内外。
第三十二章 贼喊捉贼
王西桐陡然色变,站在内堂廊下发问道:“快去问问,何人何事鸣鼓。”
一名衙役飞步而去,片刻折身返回禀告道:“启禀明府,时才乃城内崇文书坊伍掌柜击鼓,声言他的《化蝶》书稿昨夜被人盗窃,特来请官府缉拿凶手。”
“什么?《化蝶》书稿失窃?”王西桐一惊,继而又勃然大怒,“现在的贼人连书坊也不放过,当真是太可恶了!来人,将伍掌柜唤上正堂,本官要亲自问案。”
崇文书坊失窃就发生在昨夜,失窃事物说起来并不算贵重,就单单数百张黄麻纸,然而那些黄麻纸却是《化蝶》的原稿,没过多久,立即引起了举城轰动。
昨日,《化蝶》如同翩翩蝴蝶般飞入了江宁县,立即牵绊了万千江宁人的心,梁山伯和祝英台相遇之后的故事,成为大家心头深深的期待。
于是乎,今儿个一早,《化蝶》发售地的崇文书坊便是一片热闹,里里外外围满了数百名前来购书的人们,熙熙攘攘几乎令那条三丈宽的长街面临瘫痪。
谁料大伙儿等来的并不是《化蝶》的后续情节,而是伍掌柜一张哭兮兮的老脸,声言昨夜崇文书坊遭贼,所有书稿都已经丢失不见。
当听到如此噩讯后,购书人们立即是破口大骂,群情激奋,是谁人胆敢这样冒天下之不为偷窃书稿,这不是与所有江宁人做对么?
一时之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长街顿时沸腾了。
伍掌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除了向大家保证尽快抄录新的书稿外,还信誓坦坦地说会将失窃之事禀告官府,誓要将那偷书稿惹众怒的贼子扭紧牢房。
于是乎,出现了伍掌柜前来县廨告状的这一幕。
王西桐县令作为《化蝶》的忠实书迷,听完伍掌柜一通声泪俱下的禀告,也是怒不可遏,急令县尉陈田刚带领一干衙役武侯,满城缉偷书拿贼子。
常言道同行如敌国,城内另外几家书坊,自然是首当其冲成为了主要的怀疑对象,不仅县内市人悄悄议论猜测,陈县尉更是亲自登门搜查,闹得一片鸡飞狗跳。
……
“小郎君果然妙计,如此一来,其余书坊便投鼠忌器也!”
崇文书坊后院,伍掌柜看着端坐于对案的谢瑾,忍不住捋须大笑。
原来昨日谢瑾计上心头,教了伍掌柜一手“贼喊抓贼”之法,故意声言丢失了所有书稿,然后禀明官府,请官府缉拿贼人,这样一来,所有的书坊便成了官府怀疑的对象。
待过明日发行《化蝶》第二章,倘若哪家书坊胆敢偷偷翻印低价发售,崇文书坊便可告发是它当日偷窃书稿,官府必定也会缉拿问罪,即便最后查出是买来翻印的,也脱不了嫌疑。
谢瑾此计虽不能完全抵制翻版和私人传抄,然而也可以尽最大努力为崇文书社多赚钱财。
谢瑾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掌柜原先计划抄录一百份书稿,然依目前形势来看,完全可以再行多抄录一些,你觉得如何?”
伍掌柜笑着颔首道:“郎君说得不错,对了,不知价格……你看……”
“价格方面掌柜拿主张便可,至于分成,除去必须的人工、笔墨、纸张等费用,你我两人各占一半,如何?”
伍掌柜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倘若以后郎君还有新作,可不要忘了崇文书社。”
谢瑾笑道:“那是当然,只要第一次合作成功,以后之事便就好说。”
谢瑾之话就等于同意崇文书社成为他以后撰写新传奇的指定书坊,伍掌柜大觉满意,眼睛笑得几乎都快眯了起来,言道:“明日午后发行《化蝶》第二章,郎君是否前来一观?”
谢瑾沉吟了一下,说道:“倘若没什么事便来吧。时候也差不多了,在下告辞,书稿的事情还麻烦掌柜。”
说完,谢瑾站起身来,在伍掌柜殷情的陪同下离开了崇文书坊。
回到家中,天色尚早,正堂内也不见二房一干人等,谢瑾找来仆役略加询问,这才知道谢睿渊等人全都守在谢太辰寝室内。
今日谢太辰与那崔挹一番争执,因各方面都差对方甚远,竟被气得吐血晕厥,谢瑾虽然对谢太辰没什么好感,然而也因同是谢家子弟的关系,产生了些许同情心,毕竟当时崔挹侮辱的不单单是谢太辰一人,还有整个谢氏。
得知谢太辰已经无恙后,谢瑾放下了心来,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铺开一张黄麻纸,谢瑾准备默写夫子今日所教授的古文,兼顾联系书法,他将一方墨块丢入砚台之内,然后加入清水细细地研磨片时,一汪油亮墨黑的墨汁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目光巡睃笔架上各式毛笔,谢瑾摘下那一支平日里不舍得用的紫毫笔,手指轻轻地抚摸笔管,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了慈祥的外祖父。
谢瑾的外祖父,正是吴郡陆氏的宗长,也是陆三娘的父亲,手中的紫毫笔正是谢瑾今岁生日时,外祖父托人带来的。
除了这只紫毫笔外,还有一套精美的五经正义,以及一叠富贵人家才舍得使用的白宣纸,可见外祖父对他的殷殷期盼。
笔尖侵入墨汁中轻轻一蘸,谢瑾神色专注地提起笔管,手腕舞动间,酣畅淋漓的墨龙在黄麻纸上慢慢游走,一个个挺拔又不失俊秀的大字挥洒而出,没过多久便铺满了整整一张纸。
写完之后,谢瑾额头冒出了点点细汗,将毛笔搁在山行笔架上,然后拿起所写书法一阵端详,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尽管学业不精,他这一手书法还是值得称赞,字体优美潇洒俊秀,强同龄人多矣。
便在此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身绿色长裙的陆三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看了看正拿着黄麻纸端详的谢瑾,笑道:“七郎在练字么?”
“对,”谢瑾点点头,献宝似地拿着黄麻纸凑上前来道,“阿娘看看我这幅书法如何?”
第三十三章 再次相遇
陆三娘接过细观,忍不住一阵点头称赞,轻轻收起笑叹道:“七郎,今日之事我都听人说了,面对崔挹相轻侮辱,你凛然不惧地开口反驳,维护了谢氏颜面,树立了大房威严,做的非常不错。”
“阿娘你实在过奖,”谢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当时听到那恶厮辱骂谢氏,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头脑一发热便和他卯上了。”
“不管如何,你终归是做的不错。”陆三娘从来不会吝啬对谢瑾的褒奖,“还有你所作的那首打油诗,真的是临时想到的么?”
谢瑾微微一怔,很快又笑道:“对,是我灵机一动作出来的诗句。”
陆三娘点头道:“大唐文风昌盛由盛诗文,七郎这首打油诗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你年纪尚小,只要肯在这方面多多费功夫,安知不能提高诗文水平,要知道你的阿爷,当年便是名满江宁的大才子。”
谢瑾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考取明经或者进士,这诗文自然是他将要学习努力的方向,颔首笑道:“娘,你放心吧,孩儿知道了,我会多加努力的。”
陆三娘欣然颔首,望向谢瑾的目光充满了慈祥。
此刻,谢太辰的房内却是一片沉默,祖孙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间都不知该要说什么才好。
今日上午,谢太辰气急攻心,足足昏厥了大半个时辰,现在脸膛还带着虚弱的苍白,面对祖父皱着的老脸,他拱手致歉道:“祖父,今日孙儿让你丢脸了。”
谢睿渊双手撑着的竹杖重重一点地面,摇头喟叹道:“一切原本好好的,谁料半路来了崔挹这个瘟神,不仅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