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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道生瞄了陆瑾一眼,妩媚地咯咯笑道:“六郎啊,你看人家陆御史神情严肃,官威赫赫,吓得人家心肝乱跳不停,只怕咱们东宫也是开罪不起他。”
李贤冷笑言道:“道生此话不错,既然陆御史奉天后之令而来,我东宫之人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你宰割,不过本太子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最后证明乃是你们冤枉了我东宫官吏,可别关本太子手下无情。”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陆瑾丝毫不理会李贤的威胁,傲然而立伸出手来用力击掌数声,正在殿外等候的卫士听到讯号,立即持刀昂昂然而入,惊得殿内正在表演歌舞的宫娥一片尖叫逃窜。
见他居然令带刀卫士闯入自己的寝宫,李贤气得脸都黑了,拍案而起戟指怒斥道:“陆瑾,你这是什么意思?可知此乃什么地方?”
“微臣知道,此乃太子寝宫。”陆瑾淡淡一句,断然挥手道,“众将士听令,给本官拿下赵道生。”
高亢的嗓音在殿内来回荡漾,李贤和赵道生两人同时呆如木鸡,已是惊得呆傻了。
众卫士轰然允诺,如狼似虎地走上前去,刘伙长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抓住赵道生的衣襟,竟将他从案后直接提了起来。
赵道生这才回过神来,尖声一句“六郎救我”,已是手足乱舞地挣扎不止。
刘伙长眉头大皱,反剪赵道生的双手将之押注,令他不敢恣意动弹后,静待陆瑾之令。
“陆瑾,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贤脸色苍白,神情震撼,双目更是瞪得犹如牛眼。
陆瑾拱手一礼,平静而又清晰地言道:“启禀太子,微臣奉天后之令,捉拿犯官赵道生前去台狱受审,如果微臣记得不错的话,刚才太子殿下你已经同意了。”
李贤又怒又急,连连拍案道:“本太子刚才虽是同意,然而你可没说你要抓的人乃是道生?”
陆瑾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殿下,莫非赵道生就不是东宫官员?微臣拿他正当其所。”
李贤闻言语塞,怒道:“无论如何,本太子都不允许你们带走他,若是天后的旨意,你让天后来跟我说。”
陆瑾自然不可能再去征求天后的意思,当此之时乃狭路相逢勇者胜,容不得半点退缩,当即亢声言道:“太子殿下,捉拿赵道生固然为天后之意,然而我察院也是行使正当的监察职权,赵道生是否犯法,也是国之律法说了算,而不是天后和太子殿下说了算,此人今天微臣必须要带走,还望殿下谅解。”
一顶国之律法的大帽子扣下来,即便是监国太子李贤,也不好强行保人,他黑着脸犹如下山猛虎般恶狠狠地盯着陆瑾,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言道:“陆御史,此事当真没得商量?”
陆瑾轻轻一叹,抱拳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人令微臣担任监察御史,倘若徇私枉法,实乃愧对圣人,还请殿下你谅解。”
“好,陆瑾,你很好。”李贤连连颔首怒极反笑,笑容中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用问,也一定是将陆瑾恨上了。
李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赵道生面前执着他的手正色道:“道生,现在夜深我也不好前去上阳宫求见父皇,你先跟着他们去,明日我就请求父皇将你放出来。”
“六郎”赵道生恋恋不舍地悲声一句,俊美的脸上流淌着深切的悲恸,两行泪珠已是忍不住滑落而下。
李贤泪光盈盈肝肠寸断,紧紧地握着赵道生的手身子颤抖不止,看得旁边的陆瑾大气鸡皮疙瘩。
半响之后,李贤猛然吸了一口粗气,对着陆瑾冷冷言道:“陆御史,道生若是在你察院内掉了一根头发,休怪本太子无情,记住了。”
“殿下放心,陆瑾一定待赵郎君如同上宾。”陆瑾淡淡一句,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之言。
第四二六章 寻找罪证(上)
卫士押着赵道生赳赳走出太子寝宫,李贤依依不舍地垂泪相送,赵道生更是哭哭啼啼不止,若是男女送别自然催人泪下,然而两个大男人作出这般姿态,却是令陆瑾恶寒连连,胸膛翻涌。
离开东宫之后,赵道生立即变作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因为刚才李贤已经答应过他,最迟明天便会让察院放他出来,区区一晚牢狱之苦何足道哉。
况且他赵道生乃是东宫红人,哪个不长眼的监察御史胆敢对他动刑?因而面对陆瑾,他根本没有半分害怕,冷笑言道:“月余不见,陆御史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丝毫不念你我故友之情。”
陆瑾冷笑言道:“昔日与赵郎君相交,也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如你这般品行低劣的纨绔膏梁,岂能当得陆瑾故友?”
赵道生神色一变,咬牙切齿地怒道:“陆瑾,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休要这样小人得志。”
“若说小人得志,也是赵郎君你自己而已。”陆瑾冷哼一声,抬眼一看,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台狱之前。
台狱是设立在御史台后院的一片青砖牢房,呈马蹄形排列纵深极深,大大小小有四五十间牢房,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事官员的地方。
望着黑压压犹如怪兽巨口的狱门,以及狱门两旁威风凛凛的石虎,赵道生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再也没有刚才趾高气扬的气势。
陆瑾伸手一挥,吩咐卫士押着赵道生走了进去,将之交给里面的狱吏,狱吏记录了关押者的姓名官职之后,这才将赵道生带入牢房之中。
这时,一个面黑略胖的中年吏员走了过来,对着陆瑾满脸堆笑地言道:“陆御史,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莫非想要连夜审案?要不小的立即替你准备?”
陆瑾知道此人乃是台狱牢头,虽非官身,不过在这台狱内却是说一不二的主,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关到了台狱之中,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严格来说,陆瑾的确有夜审赵道生的打算,因为留给他调查赵道生是否犯法的时间,就只得今晚一晚,若是明日李贤求得圣人法外开恩,说不定赵道生就会被无罪释放,不仅天后那里无法交代,而他也会因这件事而遭到李贤的报复。
因而,必须在今晚坐实赵道生犯法证据,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圣人不会怜悯,而李贤也才哑口无言无法包庇。
然则,光凭一晚就要赵道生认罪,实在难矣,而且明摆着太子明日会来救他,赵道生自然不会吐露分毫,此点正是当下最为棘手的地方,陆瑾相信即便是连夜审问,也问不出过所以然来。
他摇头一笑,谢绝牢头好意,独自一人出了台狱府门,慢悠悠地走在漆黑一片的道路上,脑海中如同车轮般飞旋不止。
很明显,武后是要拿赵道生开刀,从而打击太子的威信和势力,以武后狠辣的秉性,此举一定是要求一击必中。
陆瑾基本上可以肯定,赵道生将在这场母子夺权中,成为第一个祭品,如果太子胜了,自然可以保得赵道生一命,然若武后胜了,赵道生必死无疑。
不过陆瑾却不明白武后凭什么相信他能够拿下赵道生,如果到了明天他找不到赵道生犯事证据,岂不是只能将他无罪释放?
这个疑问盘旋在陆瑾脑海久久未曾离开,也使得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智慧的浅薄。
正在头疼当儿,一道灵光突然闪过了陆瑾的脑海,他突然想起了前不久与上官婉儿谈及赵道生之时,上官婉儿曾对他说过赵道生在长安和洛阳多有宅邸,宅地内豪阔堪比王侯,而且府库之中更是堆满了金银,依照赵道生微薄的俸禄,断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钱财,必定是非法而来的,如果能够前去赵道生的宅邸搜查,必定能够找到证据。
可是,现在已是更深夜静,洛阳城那么大,如何能够找到赵道生府邸所在何处?
想到这里,陆瑾又是为之头疼,感觉思绪走入了死胡同当中。
正待他烦闷不已的时候,突见前方飘来一个摇曳的火把,他本以为是巡逻而过的卫士,待到来人走进,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而且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陆御史,奴名为蔗蔗,今天下午我们见过一面。”美丽女子微微一笑,对着陆瑾轻轻一礼。
陆瑾这才记得眼前伊人乃是武后身畔宫娥,还曾替他捧来了茶水,只是当时他的满腔心思都在思考武后宣召他前来的用意,倒也没怎么留意蔗蔗的模样,现在一见,这才恍然醒悟,急忙作礼道:“原是娘子,在下有礼了。”
蔗蔗含笑点头,问道:“陆御史可将赵道生顺利拿下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与武后心腹密谈,陆瑾颇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他轻咳一声言道:“刚才我已经将赵道生关在了台狱之内。”
蔗蔗满意地点了点头,言道:“不知陆御史可有把握尽快查出赵道生的罪证?”
陆瑾略一犹豫,断然言道:“娘子,请恕陆瑾之言,赵道生自持有东宫庇护,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服软,而且时才我押着赵道生离开的时候,东宫也放出狠话,说明日便要觐见天皇,放赵道生出来,因而调查罪证之事有些棘手。”
蔗蔗丝毫不见奇怪,反倒是安然一笑,纤手深入怀中拿出一张纸条,笑言道:“陆御史要找罪证,尽可前去此地寻获。”
陆瑾闻言一怔,接过蔗蔗手中的纸条就着摇曳不定的火光细看,上面唯有小字两行,写的为:思贡坊二里三曲赵府。赵道生之府邸。”
霎那间,陆瑾心头一松,点头道:“请回禀天后,微臣明白了。”
蔗蔗笑道:“现在天色已晚,陆御史独自一人前去赵府查案却是多有不便,你可先前去左金吾卫大营,找中郎将丘神勣,请他率军相助。”
陆瑾颔首道:“好,事不宜迟,在下现在就赶往左金吾卫大营,娘子告辞了。”言罢拱手一礼,快步离去。
蔗蔗轻轻一笑,转身莲步婀娜地走入了沉沉夜色中。
第四二七章 寻找罪证(中)
左金吾卫乃是大唐十六卫之一,与右金吾卫一道执掌京师宿卫,将军府位于天街之北处,陆瑾从御史台过去倒也不远。
一路上,他默默然地快步而行,心内却是思绪不断。
恰在他最需要线索的时候,武后神乎其技地送来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标明了赵道生府邸所在,对他来说当真犹如久旱逢甘霖,端的是酣畅无比。
不过陆瑾却是有些奇怪,为何今日下午他觐见天后的时候,天后却不将这么重要的线索提供给他,反而要等到现在才拿出来?难道天后就不怕误事么?
陆瑾左思右想,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说不定天后也是才得到的这个线索,因而这个时候才将之送来。
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可以说明天后对太子李贤,乃是仓促开战而非故意为之,而提供赵道生府邸线索之人,也必定是潜伏在东宫内效忠天后的奸细,因为也只有与赵道生交好,才能探明他的府邸所在。
心念及此,陆瑾心头微感发凉,对于天后不动声色的制人手段大是钦佩,相比较起来,李贤却是太过大意轻敌了。
来到左金吾卫衙门报明身份,府门外负责把守的军士立即将陆瑾带了进去。
刚走入前院中,陆瑾便看见一员身材高大的带甲将军正昂然而立。
带甲将军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