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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延英殿忙碌依旧,上官婉儿正在埋首书案揣摩一份文卷,忽听贴身侍女香菱来报御史中丞宗秦客请见。
闻言,上官婉儿柳眉轻轻一蹙,言道:“天后尚未下朝,你去让宗中丞等会再来吧。”
香菱如实禀告道:“侍诏,刚才宗中丞曾言,他这次是专程前来拜会侍诏你的,而非天后。”
“哦,拜会我?”
上官婉儿愣了愣,颇有些惊奇的感觉,严格来说,御史台直接向天皇天后负责,递送弹劾文卷也是不经过她这个侍诏的拆阅,而能直接送到天皇天后面前,故此上官婉儿向来与御史台交往甚少,与宗秦客更是普普通通的点头之交,今日他冒然请见,上官婉儿自然觉得有些意外。
思忖了一下,上官婉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言道:“既然如此,就请宗中丞入内吧。”
片刻之后,一身绯色官服的宗秦客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人还未至,已是边走边拱手笑道:“下官宗秦客,见过上官侍诏,冒昧叨扰了。”
上官婉儿虚手一扶,笑吟吟地言道:“宗中丞能够亲自前来看望婉儿,婉儿着实高兴,来,请坐。”
宗秦客捋须一笑也没有拒绝,坐在了长案之后,瞧了瞧四周侍立的宫娥内侍,正容言道:“还请侍诏屏退左右,下官有要事须得向你禀告。”
见他神色凝重的模样,上官婉儿心头疑惑更甚,挥手屏退延英殿的宫娥内侍之后,淡淡问道:“不知宗中丞有何要事?现在可以说了。”
宗秦客微微颔首,叹息言道:“其实下官今日想要禀告之事是涉及陆御史的。”
“什么,陆御史?你说的是陆瑾?!”上官婉儿心头一跳,原本平和的嗓音止不住高拔了些许,愣怔了一下又恍然醒悟了过来,轻轻咳嗽掩饰尴尬,这才从容发问道:“不知有何涉及陆御史之事?”
宗秦客有些惊讶上官婉儿的反映,然而慢慢回想,心内又是止不住一喜,顿时感叹自己果然想对了。
昨日收到韦莲儿的状纸,宗秦客实在颇费踌躇,按照官场惯例,只要他接下了状纸,便可根据情况风闻奏事弹劾官员。
如果说是其他人,说不定昨夜宗秦客便会写好弹劾文卷,准备呈给天皇天后,但陆瑾乃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天后的心腹,还曾为天后立下了扳倒监国太子李贤之功,这样一个人物放在御史台,实在犹如一尊大神,不敢让人轻易得罪,冒然写一篇弹劾他的奏折交给天后,若是惹来了天后恼怒,岂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因此而已,宗秦客终于想到了一个迂回的方式,那就是先请人探探天后的口风,判断天后对于此事的态度后再作定夺,虽然有违于规矩,但这也是他宗秦客左右逢源,均不得罪的“三好”之道。
刚才宗秦客一直在认真的观察着上官婉儿听到此事的表情,上官婉儿闻言之后既惊讶又重视之色自然没能瞒过他的眼睛,既然上官婉儿都这般重视陆瑾,那不用问天后也一定如此。
。。。
第四九九章 长安波澜(中)
想到这里,宗秦客放下了心来,言道:“下官昨日归家途中,被一名为韦莲儿的女子当街拦车,韦莲儿声言陆瑾曾对她无礼轻薄,破坏了她的名节,请本官为她做主,并递来了状纸,故此,下官前来询问一下侍诏你对此事的看法。”
此话不吝于一声惊雷,顿时震得上官婉儿耳朵嗡嗡作响,半响回不过神来,及至片刻,她失声言道:“你说那韦莲儿状告七郎轻薄于她?呵?这怎么可能?七郎他是那样的人么?这一定是诬告!”
无意之中的一句“七郎”自然暴露了上官婉儿与陆瑾的密切关系,宗秦客眼波一闪,忙不迭地点头道:“侍诏说的不错,下官也觉得这一定是韦莲儿的诬告,故此并没有书写弹劾奏折呈给天后,而是先向侍诏你禀告,看看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为好?”
上官婉儿性子向来是镇定如同山岳,然而也不知陆瑾是否是她的软肋,一听到涉及他的事情,上官婉儿不由自主地心头就乱了几分,沉着俏脸言道:“韦莲儿所讲述的事情经过究竟怎样?你先慢慢道来。”
“诺。”宗秦客恭敬地应得一声,娓娓言道:“那韦莲儿本是京兆韦氏之女,正月女扮男装出门前去江南游玩,因客商疏忽,将她安排与陆御史同房居住”
话到此处,上官婉儿陡然色变,又惊又怒地言道:“什么,你说韦莲儿与陆瑾同房居住?”
一见上官婉儿这么大的反映,宗秦客猛然一怔,回过神来点头言道:“对,韦莲儿是这样说的,侍诏,你你没事吧?”
突然听到爱郎与其他女子同住一屋,上官婉儿自然是醋意大生,芳心又酸又乱,听到宗秦客的询问之声,这才沉着脸言道:“你继续说下去。”
宗秦客见上官婉儿一惊一静的模样,不禁暗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不可琢磨”,接着言道:“韦莲儿与陆御史同处一屋十来日,本一直相安无事,谁料一日傍晚陆御史邀请韦莲儿上岸饮酒,酩酊大醉之下竟是看破了韦莲儿的女儿身,就在当夜”话到此处,神情甚为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说下去。
上官婉儿面沉如水,美目中闪动着摄人的寒光,问道:“当夜发生了什么,你如实道来。”
宗秦客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根据韦莲儿之话,陆御史就是在当夜将她抱上床榻进行轻薄。”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际闻言,上官婉儿还是一阵头晕目眩,芳心内更是止不住酸楚难耐。
就这么呆愣半响,上官婉儿突然恢复了平日里镇定,望着宗秦客淡淡问道:“那不知宗中丞想要如何处理此事?”
宗秦客练达地笑道:“陆御史乃是下官下属,从下官本意来讲,自然不相信会有此事,但是既然现在韦莲儿递上状纸,故此下官也不能视目无睹,所以前来与上官待诏商量,看看能否请侍诏出面,将这件事向天后如实禀告,询问天后圣意?”
上官婉儿一听此话,顿时明白了宗秦客的心思,暗叹此人不愧是左右逢源均不开罪的官油子,淡漠点头道:“好,此事我会找机会对天后提及的,在此之前,还请宗中丞妥善对待韦莲儿,不要让她将事情闹大。”
宗秦客点头笑道:“明白,那下官就此告辞。”
宗秦客走了之后,上官婉儿也没心情继续处理奏折,一个人在殿内慢悠悠地踱步思忖,停的比走的时间还要多,显然大费踌躇。
香菱见她满腹心事,忍不住出言询问道:“侍诏,你莫非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是啊,还是一个让人倍感难受的难题。不过,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上官婉儿眼波一闪,沉吟有倾,言道,“香菱,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天后回来问及,你如实禀告就可。”
香菱点头道:“好,不知侍诏欲往何处?”
上官婉儿轻轻一叹,旋儿绷着脸沉声言道:“我去见太平公主。”
春光明媚,公主院花团锦簇,争相斗艳,无数花朵随着悠悠掠过的清风摇曳着,阵阵花香弥漫四周。
百花固然美丽,然而比起斜躺在花丛软毡上的绝美人儿,却如同群星面对皓月,通通都被比了下去,变得黯淡无光,稀疏平常,以至于上官婉儿来到的时候,也止不住生出了自惭形愧的感觉。
太平公主身着轻薄舒适的宫装长裙,饱满的酥胸半露在外,此际慵懒斜躺,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倾国美感,她望向到来的上官婉儿,晃动着手中盛着葡萄美酒的夜光杯,展颜笑道:“婉儿啊,上次相扑棚一别,咱们已有月余未见了吧。”
上官婉儿脱掉鞋子,轻步上得软毡,跪坐在太平公主身前笑言道,“对,公主说的不错,已是月余。”
太平公主鼻端微不可觉的哼了一下,淡淡问道:“那不知上次本宫给你说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上官婉儿垂下螓首,看似含泪欲泣,哀声言道:“公主之话婉儿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的确,长期以来是婉儿痴心妄想,自作多情,婉儿区区宫奴,何能配得上状元郎陆瑾?公主与陆郎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婉儿甘愿退出,并请公主原谅婉儿的过错。”
太平公主本以为今日又要耗费一番唇舌,然而一听上官婉儿此刻毫无保留表明心迹的一番话,顿时惊讶得坐直了身子,怔怔望着她半响,问道:“你此话当真?”
上官婉儿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地望着太平公主,镇重其事地点头道:“当真,婉儿岂敢欺骗公主殿下。”
闻言,太平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落下了心头大石,备受感动地拉着上官婉儿的纤手言道:“婉儿,你真是本宫的好姐妹,多谢你的成全,本宫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补偿于你。”
上官婉儿心头冷笑不止,面上却勉力笑道:“多谢公主的美意,婉儿实在感激不尽,今日除了向公主你表明心迹外,婉儿还有一件关系到陆御史前途之事须得向公主你禀告,放眼整个天下,此刻恐怕也只有公主你能够帮助陆御史了。”
话音落点,太平公主顿时为之一愣,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紧张之色,仔细地听上官婉儿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道来之后,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俏脸神色顿时为之色变。
。。。
第五百章 长安波澜(下)
但是令上官婉儿为之意外的是,太平公主并没有露出如刚才她与闻消息时,那般惊讶难过之色,反倒是蹙着眉头镇静思索,不禁令上官婉儿大感奇怪。
沉吟半响,太平公主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优美的唇角勾出了一丝冷冽的笑容:“婉儿,本宫想了一下,此事必定是那韦莲儿诬告七郎。”
“哦?何以见得?”上官婉儿急忙追问。
“你不妨想想看,”太平公主美目中流淌着说不出的自信之色,淡淡言道,“七郎为人正直,秉性纯良,乃是一个讲究修身养性的谦谦君子,即便是醉酒,本宫相信七郎他也会坐怀不乱,要知道当初我俩在骊山温泉宫的时候,也没少喝醉,七郎醉酒绝对不会露出诳语醉态,而是倒头就睡,岂会冒然轻薄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而且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言道:“本宫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整天在他眼前晃荡,然他一直视而不见,长期以来他对本宫也是甚为冷淡,倘若他真的喜好女色,岂会是这般模样?”
上官婉儿听得连连点头,细细一想,顿又暗感惭愧。
说实话,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当时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几分委屈之心,更有一种被知心恋人背叛的愤懑感觉,虽然口头不相信陆瑾会干出此事,但心内却是残存着一份深深的忧虑。
然而反观太平公主,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陆瑾,反倒是非常冷静地分析出几多疑点,料定陆瑾铁定不会干出此事,这种对自己看人眼光的自信,还有对陆瑾毫无保留的信任,实在令上官婉儿甚为汗颜,的确,太平公主对陆瑾之爱,比她上官婉儿深切太多了。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心头沮丧更甚,强颜笑道:“公主说得不错,七郎他铁定不是一个轻薄女子的狂徒,那不知公主你准备如何处置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