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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叫私刑,贤弟竟说得如此难听。”周兴挥手一笑,正容言道,“历来刑讯之法,皆是追求能够尽快破案,偶尔违背典律对人犯略施惩戒,也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相信在刑法之下,裴向天等人一定会受不了苦立即招供,到时候你我不就一劳永逸,用不了继续追查这般幸苦了。”
前来江宁县的路上,周兴早就已经思谋妥当,那就是全心全意帮助6瑾查案,尽管吏部侍郎韦方质已经暗中向他许诺封官,然而周兴左右衡量,却觉得韦方质岂能赶上上官婉儿以及6瑾对他的重要性,特别是上官婉儿乃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内相,执掌诏书深受天后信任,如果能够巴结上这样的人物,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周兴才说出了动用私刑之意,务必要使此案迅了解,帮助6瑾坐实裴向天、谢景成、谢太辰三人的罪名。
听罢周兴的建议,饶是6瑾的镇定,此际也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了。
的确,这无疑是一个最直接最快的办法,也是能够迅置谢景成父子于死地的方法,倘若能够这样行事,6瑾完全有把握能够在半个月之内结案,坐实三人之罪。
但细细一想,周兴的办法虽然很好,却有着很大的纰漏,一是身为监察御史动用私刑迫使犯官认罪,无疑乃是酷吏乱政之举,这个恶名可会成为一辈子的耻辱;二来此番对付谢景成父子,他相信凭借自己能力,完全有把握能够将案件调查得水落石出,也经得起朝廷乃是后世的审核,实在犯不着采用严刑逼供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况且按照现在的罪责,谢景成、谢太辰二人最多被罢官判处流刑,这样如何能够还上阿娘以及幼娘的血海深仇?他所要的,是谢睿渊、谢景成、谢太辰、谢太真祖孙四人人头落地,若要达成这样的目的,还需他施加手段,以计取胜才行。
心念及此,6瑾轻叹一声言道:“周兄之法虽好,然终归不是正途,以在下之见,我们还是顺着线索慢慢追查为妥,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周兴暗感失望,但他也不好忤逆6瑾的意思,于是乎点头笑道:“那好,就依贤弟之法,事不宜迟,我们即可前往吴县调查案件。”
商量妥当之后,6瑾立即下令文破虏准备出前往苏州吴县。
第六零二章 收买之策(上)
午时方过,江宁县县衙中门大开,官衣在身的6瑾和周兴翻身上马,在府兵的扶持下行至马队的最前方,而在其后,则分别跟随着四辆囚车,为一辆关的乃是睦州司马裴向天,其后关的为江淮转运府法曹谢景成、在后面则为谢太辰、谢太真两兄弟。
在牢房内足足关了十来日,再见阳光的谢太辰顿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然而一瞧见毫无遮盖的囚车关押着自己行走在江宁县的大道之上,街道两旁均是父老乡亲指指点点,议论不休,甚至还有许多熟人朋友宗族子弟,饶是谢太辰的厚脸皮,此刻也忍不住面红过耳,一阵深深的屈辱感在心内蔓延不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想他谢太辰好歹也是陈郡谢氏大房嫡长孙,堂堂正正的吴县县令,没想到今日却这般狼狈地坐在囚车中招摇过市,如此一来,他的官威何存!他的颜面何存!陈郡谢氏大房的颜面又是何存!
只怕此番之后,不仅是他自己,就连整个陈郡谢氏也将在江宁县抬不起头来。
他紧紧地咬紧牙关强忍羞怒,抬起目光望向了正行进在队伍前方的监察御史6瑾,恨不得当即就跳出车来,抽他的皮喝他的血,将之碎尸万段!
6瑾有心羞辱谢景成父子,吩咐车队缓缓前行招摇过市,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出了江宁县南门而去。
江宁县与吴县相隔一个常州,算起来有数百里路程,按照目前行进的度,须得七八天方能赶到,好在6瑾也并不着急,一路上与周兴探讨案件,询问刑法,而周兴本就善于此道,面对6瑾的询问自然是倾囊相授,倒也不觉沉闷。
这日到得常州无锡县境内,6瑾却莫名其妙的高烧热不止,像是遭受了风寒,为求稳妥,周兴下令车队进入了无锡县城,让6瑾好好歇息一番再走。
无锡县县令名为魏大明,据说乃是贞观年间名相魏征的后人,生得是呆头呆脑弱不经风,一听监察御史6瑾患病,他连忙吩咐衙役延请县内名医,为6瑾诊治。
过得片刻,来了一位白苍苍的老郎中,绷着脸替6瑾诊治了一番后,料定他是感染风寒须得在榻上休息数日,又开得几味药材熬制,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然而郎中一去,6瑾的病情却更为严重了,竟是躺在榻上昏睡不醒,急得周兴团团乱转不止,然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忙碌完毕,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魏大明凑到周兴身前拱手笑道:“周员外郎,下官已经在县内酒肆备下宴席,还请你赏脸前去。”
周兴闻言瞪了魏大同一眼,苦笑言道:“6御史重病卧榻,你让本官如何吃得下去!”
魏大明连忙笑道:“无妨无妨,下官已经吩咐侍女好好照顾6御史,周员外郎一路辛劳,吃一顿便饭又有何等关系?下官相信即便6御史知道,也会理解的。”
周兴犹豫了一下,矜持点头道:“那好吧,就依你之意。”
片刻之后,一辆四面垂帘的马车从县衙后门磷磷隆隆使出,顺着那条青砖小道一通驰骋,又拐入了一条热闹喧嚣的长街之中,很快就泯灭在了往来不息的车流之内。
马车行得片时,在一间幽静的府邸前停了下来,周兴刚跳下马车,一敲周围冷冷清清的模样,心内立即止不住奇怪,纳闷问道:“魏县令,不是前去酒肆么?这是何地?”
魏大同颇为神秘的一笑,霎那间竟毫无刚才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伸手作请道:“周员外郎,有一位郎君仰慕你的风采久矣,故意请你赴宴,既来之则安之,还望你不要推辞。”
周兴脸容神情一凝,像是对魏大同这般故弄玄虚有些不悦,但还是依言跟随他朝着府邸而去。
就这般曲曲折折绕得许久,魏大同带领周兴进入了一间院落之内,院内竹林沙沙,池水倒影明月,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池畔,一见周兴过来,他立即上前拱手笑道:“在下博陵崔氏崔若颜,仰慕周员外郎风采久矣,不得已用此等方法与你一见,还望不要见怪。”
“博陵崔氏崔若颜!”
这个名字听在周兴的耳朵中不吝于一声沉雷,惊得他是陡然之间为之色变,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青年郎君,竟是名满洛阳,有“小孟尝”之称的崔若颜崔十七郎!
崔若颜已是恢复了男装,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一把纸扇轻轻摇晃,笑容却让人是如沐春风:“周员外郎不必奇怪,在下一路从江宁尾随你们前行,直至今日,才终于员外郎一见。”
周兴久在河南道为官,自然知晓这崔十七郎乃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在朝野民间都拥有着非常雄厚的影响力,甚至就连昔日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李贤,也对他是以礼相待,信任有加,此番能够得见他的正容,实在非常的荣幸。
顷刻之间,周兴脸上的倨傲之色一扫而空,长揖作礼道:“原来阁下便是崔十七郎,周兴有礼了。”
“员外郎不必多礼。”崔若颜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凉亭言道,“在下已经在亭内备置了酒宴,周员外郎有请。”
周兴拱手致谢,与崔若颜一并走进了凉亭之内。
亭内石案上早就已经备置了美酒佳肴,更有一名动人侍女在旁侍酒,浅浅的微笑看上去竟是动人至极。
酒过三巡稍事寒暄,崔若颜微笑言道:“其实在下这次冒昧将周员外郎请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向你请教。”
周兴放下酒杯,笑盈盈地言道:“十七郎君但说无妨,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是这样的。”崔若颜收拢手中折扇轻轻一敲石案,言道,“这次员外郎奉命南下彻查案件,在下受人之托,想了解一下裴向天、谢睿渊、谢太辰等人究竟所犯何罪?”
周兴一听崔若颜竟是为了裴向天等人的案子而来,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便将此案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六零三章 收买之策(下)
及至听完,崔若颜轻轻一叹,言道:“不瞒周员外郎,裴向天与托付我询问案件之人乃是非常要好的友人,裴向天一直敬忠职守,效忠朝廷,没想到眼下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他那位友人扼腕痛惜不已,所以才托付我前来询问一番。”
“原来如此。”周兴轻轻颔首,但对崔若颜的话却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崔若颜正容言道:“在这里在下斗胆问一句,不知周员外郎认为裴向天是否能有无罪获释的可能?”
周兴老于官场,已经明白了崔若颜的意思,若换作他人这般询问,他一定缄口不言,然而崔若颜毕竟乃是名门望族,且在官场上势力雄厚,因而周兴直言不讳的说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情况,以及陆御史决心追查到底的态度,裴向天几人多半是凶多吉少啊!”
闻言,崔若颜丝毫不见惊慌之色,突然抬起手来轻轻击掌,只闻脚步声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仆已是走入厅内,躬身提给崔若颜一个小小的木匣。
崔若颜淡然一笑,手掌轻轻一抚木匣之盖,然后微微掀起,周兴顿时感觉到眼前一阵亮光闪过,一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这枚夜明珠光彩夺目,温润可人,散发出的光芒竟可照亮一丈之地,饶是周兴的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目瞪口呆,心脏更如战阵之鼓般咚咚乱跳不停。
半响之后,周兴方才回过神来,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嗓音嘶哑地问道:“十七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若颜笑容不减,淡淡言道:“周员外郎,本郎君请你为我办一件事情,只要事成,这颗夜明珠便是你的了。”
闻言,满腔热血陡然涌上了周兴的脑海,使得他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这颗夜明珠如此硕大罕见,不用问也是价值连城之物,仅此一颗千金不换,没想到崔十七郎居然说要送给他?这实在令他是又惊又喜。
不过,周兴也知道崔若颜所托之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立即正色问道:“不知郎君想要在下为你办什么事情?”
崔若颜笑道:“很简单,只要员外郎答应阻挠监察御史陆瑾查案,并尽力让裴向天三人无罪释放便可,事成之后,在下还有重谢。”
霎那间,周兴满腔热血立即冷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非常的难看。
瞧他这般模样,崔若颜秀眉一挑,讶然问道:“怎么,莫非事情很难办么?”
周兴苦笑言道:“不瞒十七郎君,此案备受天后重视,加之陆瑾与上官婉儿关系要好,临行之前上官婉儿还曾特意嘱咐在下,须得尽心尽力协助陆瑾查案,在下如何能够鼠首两端呢?”
崔若颜这才明白怪不得状告陆瑾的奏折会毫无反应,原来他在内廷中竟有如此大的一个靠山,上官婉儿在天后面前的影响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七宗堂也多番想要拉拢巴结于她,却始终不能得偿所愿。
霎那间,崔若颜已经明白了周兴的难处,如果周兴按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