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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开考的前一天,陆瑾带领着吏部与礼部一干负责科举事务的官员,对科举考场进行了最后一次巡视,当即指出并解决了几个所看到的不妥问题,务必使得科举考试中不发生任何的意外。
陆瑾念及当年自己参加科举时,被知贡举许叔牙偷偷整治,故而在挑选监考官员的时候,陆瑾尤为慎重,最后一天还临时对监考官员进行了相互调换。
而在科举当天,陆瑾更是坐镇在科举贡院寸步不移,处理着考试过程中的一应大小事务。
明经科只考取帖文、大义十条,另加时务策两道,一天半时间便已是结束。
而进士科除了明经科所考的内容外,还加设杂文一篇,时务策五道,时间也是整整两天。
待到科举结束,陆瑾立即令官员们封存了所有的科举试卷,并派遣金吾卫将试卷押送进入皇城,就在吏部一间空置的院落内开始评卷事务。
而在评卷期间,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均是不能离开吏部,每日饭菜也是专人提供,即便是贵为知贡举、吏部侍郎的陆瑾也是不能例外。
陆瑾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担忧有人会对评卷工作进行干扰,所采取的不得已之法。
就这么足足过了七日,官员们初审评选出了欲通过省试的四百份明经科答卷,以及五十来份进士科答卷,送到了陆瑾的公事房内。
按照以前的惯例,原本进士科与明经科都是通过省试,便视为了及第,故而当初的知贡举权力极大,世家门阀对科举制度干扰也是非常的深。
但在调露二年,朝廷在进士科省试之后,又设立了殿试,以殿试合格为进士及第的最终标准,故而从此以后进士科便多加了一场殿试。
对于明经科的试卷,陆瑾并没有太过仔细的审阅,每份试卷草草一睹便挥毫书“可”。
盖因明经及第向来容易,几乎每十个举子就能有一个高中明经,陆瑾事务繁忙,是无暇仔细察看及第的四百份明经试卷,他的审卷重心,是在通过省试的进士科试卷上。
待读罢进士科的那五十来份试卷,有三人的试卷给陆瑾的印象尤为深刻,分别是赵彦昭、卢怀慎、陈子昂三人。
陈子昂的试卷自然不容提,此君原本就是名满长安的名士俊才,昔日更被上官婉儿赞叹为海内文宗,调露元年陈子昂初次参加进士科时,盖因在时务策中言辞过于极端,妄议朝政而惨遭落地,这几年用功苦读此番挟志而来,所作的试卷自然是让人看的叹为观止。
特别是其所作的时务策针对大唐日渐瓦解的府兵制提出一系列独到的见解,提倡罢府兵而发展专业军队,从而应对日渐崛起的吐蕃,虽然略失激进,但却切中时弊,可谓非常难得。
而赵彦昭则以一首气魄雄劲的杂文诗篇让陆瑾对其刮目相看,故而将其记在心里。
至于卢怀慎,对于陆瑾来讲可谓是熟人了,此君出生于七宗五姓之一的范阳卢氏,昔年在秦淮河中秋雅集上,还曾与陆瑾较量过诗篇,没想到他居然于今科参加应试,倒也让陆瑾颇觉意外。
尽管陆瑾对七宗五姓的子弟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然而对于卢怀慎所作的策文,却还是赞赏不已。
几经思忖,陆瑾提起毛笔,亲自确定了省试榜单排名,这才亲自送到上阳宫,拿给天后过目。
待看罢通过进士省事的这五十人姓名,武后蹙眉问道:“陆卿,不知七宗五姓的子弟有多少?”
陆瑾早知武后会关心这个问题,故而已是有所准备,立即拱手回答道:“启禀天后,共有十六人。”
“嗯?竟然还是这么多!”武后神情一变,两条好看的娥眉皱成了一团,“那不知寒门士子有几多?”
陆瑾如实答道:“只得十一人。”
说完之后,他轻轻一叹,接着言道:“天后,这次臣审阅试卷也算是公平公正,然而就实而论,寒门之家的举子的确不比上世家子弟,盖因世家子弟蒙学之后,所接受的教育均是非常完善,特别是如七宗五姓这般的世家,教育蒙童的老师皆是学富五车之士,故而在理解诗文方面,世家子弟已是占据先机了。”
“而且世家当中藏书甚丰,可谓诗书传家,世家子弟自然能够博闻广见,汲取书本中的精华,反观寒门士子,许多人家徒四壁,为求一本学问书籍,只得前去借阅抄录,书卷的阅读数量远远比不上世家子弟,故而这一点也是占不了便宜。”
“现在虽然朝廷已是实行了科举制度,不问出身,量才取士,但是却因民间优质的教育资源均是被世家所掌握,可谓垄断了知识,垄断了文化,寒门之士想要考取进士,肯定要比世家子弟付出更多的努力,故而,教育不公之患依旧是制约寒门之士为官的重大问题。”
待会还有一章
第八八五章 封禅嵩山(推荐票加更)
听罢陆瑾一席冗长的话语,武后罕见露出了一丝深思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她原本皱着的眉头这才松泛开来,颔首叹息道:“陆卿,你说的不错,朕的确是太过依赖科举制度,此法却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打破魏晋以来世家门阀垄断士族的痼疾,还须另寻他法啊!你我君臣也是任重道远!”
待出了上阳宫,陆瑾的心头依旧是非常的沉重。
自大唐开国以来,一直不遗余力的打击世族政治,太宗与当今圣人更是先后修撰与,打压门阀世家。
但是从结果来看,却是收效甚微,朝廷以来世家子弟治国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而这些世家传承千年,根深蒂固,彼此之间更是相互通婚,休戚与共,结成了一股不容朝廷忽视的力量,即便王朝更替不休,世家门阀也是如泰山一般巍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世家子弟更是在朝堂上互为朋党,党同伐异,可谓不折不扣的政治毒瘤,即便是君王,有时候也无奈受到了世家政治的左右。
当今天后重视科举打击世家可谓十分难得,也可看出她卓越而又深邃的政治远见,天后若是能为男子,其才只怕也只有秦皇汉武能够与之比拟,相比之下,当今圣人和太子李显实在太过平凡了。
想到这里,陆瑾郁郁一叹,目光投向浩荡东流的洛水,怔怔然矗立站在河畔发呆直至暮鼓声响起,方才离开。
※※※
初冬十月,天子车驾徐徐开出了洛阳东门,迎着凌冽的寒风朝着嵩山而去。
天皇天后今次离开东都,自然是为了在嵩山举行的封禅大典,陪同二圣前去的,除了朝廷重臣、后宫嫔妃之外,太子李显、豫王李旦、太平公主等子女亦是同路。
太平公主原本有些不舍陆俊彦,想将他带上一道前去嵩山,然而念及路途车马颠簸,食宿不定,在陆瑾的劝说下,也只能无奈放弃了,就将陆俊彦留在了公主府中。
嵩山位于洛阳城东南百里开外,车驾三日便到,君臣全都入住在了嵩山脚下的奉天宫之内。
三日之后乃是黄道吉日,更难得的是这一天暖阳高照,天气清朗,正是绝佳的封禅之机。
白发苍苍的高宗头戴无旒天子冕冠,身穿黑羔皮制成的玄裘,下着蔽漆随裳,玉勾革带上挂着一柄鹿卢玉具剑,大袖飘飘的缓步行来,威武肃穆得当真如同天神一般。
而天后武媚也是不甘示弱,头梳两博鬓,鬓上罩着金光闪闪的飞凤金冠,丝毫不见老态的娇躯上穿首饰花十二树之袆衣,素纱中单,蔽膝大带,白玉双佩系在腰间,恰如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
二圣分道而行,高宗步上高高的嵩山,筑土为坛举行祭天大典,报天之功,这便是封禅的“封”。
而武后则带领着后宫嫔妃,前去嵩山内的一座小山上辟场祭地,报地之功,这便是封禅的“禅”。
两者合起来便组成了封禅大殿。
原本封禅两次典礼均该由天子才能主持的,只是麟德二年高宗封禅泰山,亦是由武后主持的“禅”礼,故而这次依旧等同于往昔,大臣们虽然嘀嘀咕咕暗道于理不合,然也是见怪不怪了。
封禅结束,高宗下诏封赏群臣,文武官三品以上赐爵一等,四品以下赐爵两等,于是乎君臣尽皆欢喜,连呼二圣万岁。
大典之后,一场鹅毛大雪忽地从天而降,冰封住了道路。
高宗龙体欠佳,不想风雪赶路,亦准备在这奉天宫住上一些时日,是故,诏太子李显为监国太子,以宰相裴炎、刘景先、郭正一兼东宫平章事,返回洛阳主持国政。
同时,因东~突厥酋长阿史那骨笃禄成势,扰乱大唐边境,高宗诏封兰州都督、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经略大使,率军讨伐东~突厥叛乱。
原本陆瑾与太平公主亦是想随李显一并返回洛阳城,然而没想到高宗却是突然病倒在榻,太平公主挂念父皇的龙体,也只能暂时搁下了对孩子的思念,每日亲自照料高宗,略尽孝道。
进入十一月,山川冰封,大地雪飘,气温也是骤冷。
身在奉天宫的高宗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竟隐隐有龙驭上宾之象。
武后见此自然大急,连忙召集各路名医为高宗诊治,然而药吃了无数,方法试了无数,却依旧不得好转。
太平公主每日照料高宗,自然对高宗重病中的痛苦模样感同深受,接连数日都是暗暗垂泪不止。
陆瑾见状,心内也是浑然不是滋味。
说起来,他尽管对高宗没有多少敬佩之心,但是却感谢高宗长期以来对他的关怀帮助,别的不多说,若非高宗本就对他十分欣赏,否者即便是武后相求,高宗也不可能将太平公主下嫁给他。
况且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高宗只要一逝,在李显嬴弱不堪,武后蠢蠢欲动的情况下,朝局只怕又会风云激变,大唐又将陷入风云急转之秋了。
十一月十八日这一天,高宗高烧高热昏睡了整整半日,起来竟是双目不能实物,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心惊胆战的诊治了数个时辰,依旧丝毫不起作用。
见到历来坚强果敢的武后茫然无措,太平公主流泪不止,站在一旁的陆瑾再也忍不住了,拱手出言道:“天后,当此之时,应早作准备为妥。”
武后立即醒悟了陆瑾所言的准备为何,下诏即令监国太子李显以及政事堂诸相赶来奉天宫,同时,严令右羽林军将军张虔勖率禁军严守奉天宫,加强戒备。
一连窜命令下达,殿内的气氛稍安。
便在这时,一名御医走上前来,用不甚流利的汉话拱手禀告道:“天后,臣秦鹤鸣有一法,可治圣人之疾。”
陆瑾抬目望去,这才发觉此人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脸上生满了点点雀斑,看似不像汉人。
一问周边御医才得知,这秦鹤鸣并非中土人士,乃是来自遥远西陲大秦国的景教徒,而他的秦姓正是来自大秦的国名。
第八八六章 金针放血
闻言,武后精神一振,赶紧出言询问道:“不知爱卿有何方法可治天皇之疾?”
秦鹤鸣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圣人之病,乃风毒上攻之症,若能以金针刺头出血,便能治愈。”
听到这西域胡医居然要用针在高宗的脑袋上直接放血,武后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太宗皇帝误信胡僧谗言,食用剧毒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