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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啊可笑,他崔挹好歹也为七宗堂尽心尽力十来年,做成过无数大生意,没想到今日居然遭遇如此局面?
他心知陆瑾对于七宗堂的重要性,也明白七宗堂要依靠与陆瑾的合作,推翻武后的统治,从而巩固七宗五姓的地位。
但他万般没有料到七宗堂的长老们居然这般果决,面对眼前的利害关系以及他崔挹,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了他。
狡兔死,走狗煮。
飞鸟尽,良弓藏。
实乃信哉斯言!
想到这里,崔挹惨然一笑,踉踉跄跄脚步不稳的走到了案几前,提起搁在上面的酒壶,斟满了面前的玉杯。
与其跟随陆瑾前去遭遇牢狱之灾,备受屈辱而死,他崔挹倒是愿意饮罢这杯毒酒慷概赴死,这样才不枉费他身为博陵崔氏的子孙。
心念及此,崔挹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举杯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这毒酒乃是崔挹专门准备,毒性猛烈,瞬息必死,他只觉一股巨大的疼痛感从胸腔传来,紧接着双目流泪,耳畔轰鸣,喉头一哽一丝鲜血溢出嘴角,洒满衣襟,而他也是站不稳身子,身子一晃大山一般轰然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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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十九章 游击将军审案情
正在门口等候的管事听闻房内异响,连忙慌乱不已的推门而入,见到崔挹躺在地上双目圆瞪,微微抽搐,嘴角更是泛出丝丝血迹,再看搁在案头的酒杯,顿时明白了过来,惊呼一声连忙前去禀告了。
片刻之后,李庭烨、李长老、崔若颜等人飞速而至,陆瑾突闻此讯,也是陪同到来,当见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崔挹,全都震惊当场。
“五郎……”崔若颜悲声一句,已是扑在了崔挹的尸身上,不可遏止的痛哭起来。
而一旁的李长老呆呆的注视着崔挹的尸身,脸色灰白,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在满是沟壑的脸膛上纵横不止。
比起他们,李庭烨显然就要镇定许多了。
他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五味陈杂的神情,对着默默无语的陆瑾开口道:“陆相,想来崔挹是得知了七宗堂的决定之后,畏罪自尽了,既然他都已经死了,还请陆相能够就此作罢。”
“好。”陆瑾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在这里呆着,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离开崔府,陆瑾独自一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心神却是有些恍惚。
崔挹的刚烈果决是他始料未及的,采取这种方法结束生命,也是避免遭受牢狱折辱的唯一方法,此人虽然陷害了阿娘,但是说到底不失为一个傲骨铮铮之人。
要怪也只能怪崔挹心狠手辣,若是他因其他事情而冒犯了陆瑾,说不定陆瑾还真会饶恕他一次。
崔挹既死,陷害阿娘的最后一个仇人终于伏诛。
至于尚在吐蕃的谢太辰,陆瑾也相信自己能有亲手将其了结的一天,倒也不足为虑。
目前唯一重要的,还是应该使太后还政于天子,让朝廷局势恢复正常,这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对于谢怀玉的下落,也必须紧抓不懈的追查下去。
心念及此,陆瑾目光渐渐坚定,衣袖一挥大步走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
五月初夏,陆瑾回到了阔别两月的洛阳城。
从定鼎门入城,陆瑾弃马登上了高车,与陆小雅一并坐在车厢内张望外面景色,宽阔整洁的天街依旧是人流不息,道旁的榆树洒下一片难得的阴凉,为过路行人寻得了一个纳凉好去处。
想及马上就能见到太平公主以及一双儿女,陆瑾止不住心情大好,一路上与陆小雅笑语不断,到也乐在其中。
小半个时辰后,天津桥已到,遥遥望去,洛河对岸的皇城雄伟而又壮阔,层层叠叠的宫室连绵不断,望不到尽头。
马车行至天津桥口,刚要拐道朝西,驶向太平公主府所在的积善坊,正在与陆小雅低声交谈的陆瑾忽地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更有妇女儿童的哭声参杂其中,让人闻之甚是悲恸。
天津桥乃是通往皇城的主要道路,周边管制极其严格,别说是寻常的打闹喧嚣了,路过的行人连高声说话都是不敢,更何况这般悲哭。
闻言,陆瑾脚下轻轻一跺车厢内的踏板,示意驭手停车。
其后他站起身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站在车辕上朝着外面一望,便见正有一队兵丁押解着十来名人犯从天津桥上经过,直往皇城而去,一群妇女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却被卫士挡在了天津桥之外。
陆瑾见那些妇女衣衫华丽,不似普通的平明百姓,不由暗感惊奇,索性翻下车辕走了过去,询问正把守桥头的军卒道:“这些人所犯何事?不知你们是要将他们押到哪里去?”
把守军卒乜了陆瑾一眼,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官家的事郎君还是少管为妙,免得不小心受到了牵连。”
陆瑾一愣,这才记起自己今日可是没有身穿官服,不禁悠然笑道:“本官乃是天官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瑾。”
把守军卒一听,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青年郎君便是朝堂上闻名遐迩的陆瑾,连忙抱拳作礼道:“小军见过陆相,不知陆相当面,还请陆相恕罪。”
“免礼免礼,不知者无罪。”陆瑾摇了摇手,“刚才经过的那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唉,陆相你有所不知。”把守军卒一叹,“太后在北阙设立了铜匦之后,每日前来告密的百姓络绎不绝,刚才那些人犯全都是被百姓告发的官员,金吾卫将他们押往皇城牧院接受审讯。”
说完之后,把守军卒面上露出了些许恐惧之色,低声补充道:“由游击将军索元礼亲自审讯。”
陆瑾一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大唐历来实行亲亲相隐,亲人朋友之间不提倡相互揭发举证,百姓更不能轻易状告自己的父母官,否则就是大罪。
没想到如今太后居然无视唐律规定,堂而皇之的允许民告官,甚至对于造谣者也不追究责任,实乃匪夷所思。
索元礼这个人陆瑾倒是听过。
前段时间在长安城的时候,陆瑾便听苏良嗣讲过此人的相关情况。
传言索元礼来自西域之外一个十分遥远的国度,在长安城和洛阳城都居住了十来年之久,打架斗殴,无所事事,可谓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
太后设立匦检制度后,这个索元礼便凭借着告密获得了太后的亲自接见,其后扶摇直上成为了游击将军,似乎专门负责审讯一事。
按照唐律规定,历来审问案件均应该由地方州郡县府负责,大案要案交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家共同查办,索元礼不过区区游击将军,根本没有资格审问案情,更别提定罪论罪,太后以此人为审讯官,想来也是胡作胡为了。
想到这里,陆瑾暗自一叹,对于如今的现状,他却没有改变的办法,只得无视那些啼啼哭哭的妇孺,转身登上了马车。
回到太平公主府,自然是一阵欢声笑语。
特别是陆瑾看到刚满一岁的女儿陆徽音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跑来的时候,心内更是充满了无以伦比的欣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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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章 子昂谏武后
将女儿抱起,陆瑾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对着太平公主笑呵呵的言道:“数月没见,小丫头都已经能够跑了啊!”
太平公主掏出丝巾,微笑着为陆瑾擦了擦脸上的风尘,言道:“郎君刚去长安的时候徽音已是四处乱爬,两个月之后能够走路也不稀奇,不过她这段时间可是念你得紧,晚上睡觉不见你,有时候还会啼哭不止了。”
听太平公主这么说,陆瑾更是爱怜女儿,想到刚才得了他从长安带回来的木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儿玩耍的陆俊彦,不禁哑然失笑道:“比起儿子,还是女儿心疼她爹一些。”
太平公主轻笑道:“大郎他也是玩心大了一些,前段时间我带他去宫里,连母后都说他非常的调皮捣蛋。”
陆瑾一听,面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收敛,不过他不想在此刻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故而也没有询问太平公主这段时间朝廷内所发生的一些情况,笑了笑置之不理。
待到奶娘将陆徽音抱走,太平公主这才关切问道:“郎君,前段时间你在洛阳被人行刺,现在伤势如何了?可有痊愈?”
陆瑾摸了摸胸口,笑言道:“还有些疼痛而已,其他的已是了无大碍。”
太平公主这才放下心来,愤愤然的言道:“那个博陵崔氏的崔挹也真不是东西,居然对郎君你下这么重的杀手,好在他现在已经死了,否者本宫一定不会绕过他。”
说完之后,太平公主怒气稍敛,她想到了什么似地轻轻一叹,无不忧虑的提醒道:“对了七郎,这段时间告密成风,连裴居道那样的首席宰相都已经因被人告发,而回家思过,你做人做事可得谨慎一些,千万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陆瑾一听,顿时大奇,问道:“裴居道闭门思过?如何一回事?”
太平公主轻叹道:“三天之前,有百姓检举揭发裴居道的家人强占良田,埋葬亡人,太后让索元礼调查审理,裴居道不等调查结果,便已经认罪,现在已经辞去了宰相之职在家闭门思过。”
陆瑾默然一阵,轻声叹息道:“这么说来,现在是人人自危啊。”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又是不放心的提醒道:“故而郎君这段时间一定要慎言慎行,不要惹祸上身。”
陆瑾闷闷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
翌日一早,陆瑾准时参加朝参。
三呼万岁,群臣见过了太后以及李旦之后,议政正式开始,当先要商议的,便是撤销安西四镇之事。
前年徐敬业叛乱起事,太后武媚为求稳妥,将安西四镇的三万镇军调入了中原平叛,致使吐蕃联合西突厥乘机攻占了西域全境,安西西镇已是名存实亡。
这两年来尽管朝廷对远征西域的呼声一直很高,但武后一直忙于巩固自己的权势,打击反对她的政敌,对开疆拓土不是那么热衷,出了必要的防御以及支援,大唐对西域都是毫无战略举动。
而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现在领军大将青黄不接,再没有如裴行俭、刘仁轨那般的惊鸿绝艳之辈,陆瑾虽则不错,但却始终年轻了一些,在军中威望也不是很够,也非当下能够统领大军征战西域的合适人选。
故而,撤销名存实亡的安西四镇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没有任何大臣提出反对意见,武后正式下诏废除了于阗、安西、疏勒、碎叶安西四镇,这也是大唐历史上第三次废四镇。
虽则此乃不得已的结果,但陆瑾依旧在心内暗自感叹。
乘着眼前议政的空闲,陆瑾想了想,正欲出班启奏匦检制度的诸多弊端,不意正在他刚想跨步而出的时候,朝班之后有人比他更快,已是出列拱手告诉道:“太后圣人,臣门下左拾遗陈子昂走奏。”
陆瑾朝着后面悄然一望,果见出班启奏者乃是陈子昂。
自从前年跟随陆瑾平定徐敬业叛乱之后,陈子昂回朝官升两级,从正九品上的弘文馆校书郎成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