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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陆瑾与太平公主夫妇已是带着一双儿女,前去九洲池池畔的水榭内,觐见太后武媚。
“唔,是太平和陆相来了么?”听到禀告,正聆听着上官婉儿诵读佛经的武后立即睁开了双目,从贵妃榻上坐起,笑容满面的言道,“快,让他们速速进来。”
武后的话音刚落,一个小人儿已是从外面飞快冲至,问也不问,看也不看就扑入了武后的怀中,娇声一句“皇祖母,”显然非常的开心快乐。
“噢呀,是俊彦啊!”武后爱怜的摸了摸小外孙的头,哈哈笑道,“婉儿快看看,这小家伙一月未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算了算已是快满三岁了。”
望着眼前这位属于陆瑾和太平公主爱情结晶的陆俊彦,上官婉儿心内酸楚难耐,强颜欢笑道:“太后说得不错,陆小郎君身体茁壮健康,个子自然长得忒快。”
武后颔首一笑,却见陆瑾与怀抱陆徽音的太平公主已是走了进来。
见到陆俊彦正躲在武后怀中撒娇,太平公主美丽的娇靥神情大变,连忙厉声喝斥道:“大郎,皇祖母面前如何能够这般没有规矩?还不快快过来。”
陆俊彦委屈的嘟了嘟小嘴,却不搭理太平公主,显然非常不情愿。
闻言,武后却是笑开了。
她顺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快糕点塞在了陆俊彦的嘴中,摸着他的脸蛋儿微笑说道:“太平啊,俊彦不过乃三岁孩童,你又何须苛责于他?来,将徽音也抱给朕瞧瞧。”
太平公主无可奈何的瞪了陆俊彦一眼,便上前将怀中的陆徽音交给了武后,小丫头坐在武后大腿上之后,连忙伸出手来与哥哥抢东西吃,顿时让武后一阵开怀大笑。
望着眼前含饴弄孙、乐不可支的太后,陆瑾心内却是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前不久,他听朝臣们私下闲话,自从废太子李贤死后,武后将李贤的几个儿子女儿也是接进了宫来,就让他们在形同囚房的偏殿居住,而且每日还强令他们如宫奴般劳作。
据说每逢过节,武后都会想起李贤所生的这几个孙儿孙女,派出内侍前去赏他们一顿廷杖,打得个个是皮开肉绽,悲哭不已。
陆瑾当时闻之,感觉到汗毛倒立,大叹武后怎能如此狠得下心肠?大概她也是想将昔日对李贤的种种不满,发泄到他的儿女身上。
正在思忖间,太平公主已是招手示意陆瑾前来,共同向武后问安。
武后十分关心太平公主的家事,事无巨细的诸多询问,太平公主一五一十的一一作答。
太平公主本就十分善于揣摩武后的心思,加之又聪慧过人,善于言语,登时就让武后大笑不止。
过得半响,武后微笑开口道:“太平,婉儿,你们带着一对小家伙到池畔看看锦鲤吧,朕有事想与陆相聊聊。”
太平公主甚为不喜上官婉儿,但此乃武后的命令,自然不敢违背,自得带着陆俊彦和陆徽音与上官婉儿一道去了。
待到太平公主等人一走,水榭内就只剩下了陆瑾和武后两人,陆瑾有许多年没有与武后独自相处,一时之间竟还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
想了想,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调动羽林卫的凤符,毕恭毕敬的递给武后道:“太后,上次微臣在长安之时对付七宗堂,太后你曾颁赐一枚凤符给微臣,现在事情已经结束,微臣自当完璧归赵。”
武后微微一笑接过,也没有多看,就这么放在了案几上。
见武后并没有多问,陆瑾不由自主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武后轻轻的品呷一口热茶,轻叹言道:“七郎啊,我知道你一直因阿师的事情对朕耿耿于怀,对么?”
“阿师?”陆瑾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武后一笑,言道:“朕说的是薛怀义,也就是现在的冯小宝,前不久朕已经令他在白马寺出家为僧了,故而现在换他作阿师。”
陆瑾这才记得阿师乃是僧人的昵称,但他没料到武后第一件事居然与他聊起了薛怀义,不禁有着几分尴尬。
武后自顾自地的言道:“你深受儒家熏陶,坚持礼法道德,自然看不惯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而且阿师乃是从你府中而出,故而你更是不满,对么?”
“太后言重了,微臣不敢。”话虽如此,陆瑾心内却一点也没有道歉之意。
武后一笑,言道:“朕也不妨告诉你,面首不过乃朕闲暇时的消遣而已,阿师对于朕来讲,就如那一只拂林犬般专供玩乐之用,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与之大起冲突了?有时候啊,打狗也得看主人,对么?”
陆瑾一听此话,立即明白了武后的用意,也知道武后能够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而非私下报复,已是非常难得了,想了想颔首言道:“太后,只要今后你那只拂林犬不来招惹我,我一定对其视而不见。”
闻言,武后忍不住笑了,她摇了摇手,也是转移了话题:“对了,听闻七郎你在长安城很是威风啊,查抄了不少七宗堂的店铺,更是逼死了那个叫做崔挹的凶徒。”
陆瑾本来早就准备向武后禀告他在长安城时与七宗堂大起冲突之事,眼下有了机会,自然是详细禀告起来,不过对于许多关键地方,亦或是不可告人之处自然不会言明,而是避重就轻的讲了过去。
及至听完,武后微微颔首,叹息言道:“自曹魏实行九品中正制以来,世家崛起,引领士林,山东的七宗五姓以及你所在的王谢之家,均是以世族门阀左右政治,诚为统治者之患,隋唐实行科举选官,而朕与先皇都是大力推行科举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重创了七宗五姓的实力,但就实而论,科举制度虽然有所成效,但却收效甚微,你当过一面知贡举,可知最大的因素是何?”
!!:!!
第一千九十七章 武后的临时之意
陆瑾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微臣觉得应该为知识的垄断,七宗五姓以及江南士族,均是诗书传家,家内传书甚多,每个适龄儿童到了适学之年,都会进入家族所开设的学堂就学,而所聘之名师,所读之典籍,都是民间所欠缺,寒门之弟即便是再有才华,所遇的老师,所读的典籍也是相差甚远,自然无法可以于世家子弟比较,故而长期以来,寒门学士实乃凤毛麟角。”
“你说得不错。”武后无不认同的点头,言道,“世家的确坐拥着丰沛无比的教育条件,门下弟子入仕为官之后,许多时候都会为服从世家利益而效力,从而损害君王的利益,更有甚者更会彼此之间结为朋党,相连成片暗地里更改朝廷的大政方针,故而世族政治对于朝廷来讲,可谓一颗拔不掉,也不能拔掉的毒瘤。”
“这些年来朕思前想后,觉得对付世家万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强硬打压,而只能采取科举制度,从制度上改善选官用人的条件,让更多的寒门士子能够进入朝堂,成为重臣,并形成一股遏制世家势力的力量,为君王效力。”
陆瑾听到这里,叹息出言道:“但是太后,这些寒门士子即便能够入得朝堂,其中优秀者也会被世家以婚姻或者钱财收买,成为世家之婿亦或是门人,反而助纣为虐。”
“是啊!”武后颔首喟叹了一声,“遏制世家势力,还任重道远,只能温水煮蛙徐徐图之,七郎,你很有才华,现在也非常年轻,今后你更有宽阔的舞台供你施展才能,倘若上天再能给朕二十年的时间,你我君臣必定能够极大打压世族政治,改变数百年来无人可改的局面。”
闻言,陆瑾却是五味陈杂。
很多时候,武后都是待他以国士,言语中更充满了想要君臣携手开创太平盛世的强大夙愿。
在为政举措方面,武后的确是令人敬佩的,即便是陆瑾对她也是同样。
只可惜武后为寻求权力巩固,大肆残害李唐皇室和忠于皇室的大臣,甚至不惜以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大起屠杀之刀,这一点是陆瑾最不能接受的。
故而,他才下定决心,与李唐皇室合作,图谋让武后交权下台。
他也相信即便是武后不再主持国政,他与今后的诸位丞相也一定能够辅佐天子将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
正在思忖间,突闻外面欢声笑语。
陆瑾和武后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却见乃是李旦携着一名宫装妇人到了,他们恰巧遇到了太平公主,便说笑不断。
武后想要与陆瑾讲述之话已是就此终结,她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对着陆瑾抬手示意之后,两人一并出了凉亭来到池畔边缘。
见到李旦在此,陆瑾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拱手作礼道:“微臣陆瑾,见过圣人。”
“哈哈,妹婿快快免礼。”李旦亲自上前扶了陆瑾一把,这才望着武后笑道,“母后,儿臣今日带三郎前来白见你老人家。”说罢转头,“刘妃,快快把三郎抱过来。”
与李旦一路的那位宫装女子应了一声,脚步轻柔的缓缓而至,陆瑾这才看到她的怀中正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大概还不满一岁的模样,眼睛明亮转动不止,见到如此多的生人也不害怕,竟咬着指头咯咯的笑了起来。
武后见状大乐,连忙从宫装女子手中接过男娃仔细端详,眼眸中露出了满意喜爱之色。
谁料那男娃也不老实,居然伸出胖丫丫的手儿去抓武后垂下来的金步摇,几抓不中小嘴一瘪,竟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如此一来,到时把所有人都逗乐了,就连陆瑾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莞尔的笑容。
笑罢之后,武后将男婴交给了宫装女子,微笑发问道:“不知不觉,圣人已有三位皇子了,对了,不知道这三郎名甚?”
李旦在武后面前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躬身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启禀母后,三郎名为隆基。”
“隆基?李隆基,倒是好名字。”武后缓缓颔首,问道,“目前可有封爵?”
李旦摇头道:“尚无,还请母后做主。”
武后沉吟了一下,言道:“这样,就封李隆基为楚王,食邑三百户,不知圣人你意下如何?”
现在朝廷大事完全是由武后做主,武后定下的事情李旦自然不敢违背,连忙笑道:“楚王不错,朕代孩儿多谢母后赏赐。”
武后点点头,忽地望着正靠在太平公主腿边,甚是乖巧的陆徽音,止不住一笑,戏言道:“徽音啊,你觉得楚王殿下如何?将来待你们长大之后,皇祖母把你许给他当妻子,如何啊?”
陆瑾和太平公主闻言,同时一怔,夫妻俩对望一眼,显然有些不理解武后突兀之言所为何意。
李旦一听,立即喜滋滋的言道:“若能与太平皇妹和陆相成为亲家,朕心甚慰,孩儿就多谢母后你赐婚了。”
陆瑾和太平公主夫妇骑虎难下,只得应承道:“多谢母后赐婚。”
见他们如此,母后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朕老糊涂说笑逗弄儿孙而已,你们却都当真了?不作数不作数,未来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决断为好。”
李旦连忙笑道:“母后,君无戏言,孩儿可记得你这句话了。”
武后笑容微微有些收敛,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揶揄:“君无戏言?哼哼,朕可不是大唐之君,圣人啊,你可不要本末倒置才是。”
李旦一愣,嘿嘿的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