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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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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铭一惊,这一刻,如有巨石压顶一般,他顿感心头的压力有不堪承受之重!

  乘思绪尚未凌乱之际,他暗中将景泰帝与吴氏做了切分,“臣看不懂变数,臣只知道,大明离不开中兴之主,旁人不宜将当今天子与福安宫的皇太后并提。”

  “中兴之主?”

  上圣皇太后讶异地望着朱祁铭,撇撇嘴,目中透着分不快。

  时间仿佛静止了,上圣皇太后的脸色几经变换,良久后,她神色一缓,徐徐道:“今日就当哀家什么都没说,正所谓日久见人心,你自己去慢慢体察吧。哀家乏了,去内室歇息片刻。哦,离午膳时分尚有半个时辰,你自便,不必拘礼。”

  无需宫女搀扶,上圣皇太后离座,自行进了内室。

  避在远处的内侍、宫女陆续入殿,一名宫女正想近前奉茶,朱祁铭冲她摆摆手,起身走向通往内园的过道。

  掌事宫女眼尖,很快就跟了上来,在一旁殷勤地引路。

  远离正殿内的炭火,顿觉过道上寒意袭人。朱祁铭定定神,移目看向身边的掌事宫女,暗中催促自己尽快拂去心头的不适感,以免在宫人面前失态。

  “本王看你面善,你是那一年到咸熙宫的?”

  “回殿下,奴婢宣德九年就在上圣皇太后身边做事了。哦,奴婢叫子桑。”

  “子桑?有些耳熟。能在咸熙宫做掌事宫女,想必你定有过人之处。”

  “殿下谬赞,奴婢愧不敢当!”

  子桑笑脸如花,频频躬身指路,态度更显殷勤。

  二人很快就到了出口处,但见光线一亮,阳光映照着满园的茶花,目光所及处,竟是一片早来的春意。

  园中传来周贵妃如蜜的声音:“夕瑶妹妹,咯咯咯······本······我那里新得了一些占城、暹罗番香,极想送你几样,还望妹妹莫要推辞。”

  “多谢贵妃娘娘。夕瑶一介民女,妄用宫中之物,恐怕于礼不合。”吕夕瑶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的冷意,却也未失礼数。

  “妹妹切莫推辞,这样好了,等你离宫时,我命人将那些番香送到马车上,免得你来回折腾。”

  朱祁铭驻足,暗忖道:昔日视作芒刺,今朝待若上宾,真是世事无常!

  他转视子桑,“你禀报上圣皇太后,便说本王想去清宁宫那边看看。”

  :;;!!


第四百零九章 睹物思人

  “参见越王殿下。”

  仍在清宁宫当值的宫人全聚在正殿中,三位嬷嬷、九位宫女、五名内侍齐齐向朱祁铭躬身施礼,当先者正是崔嬷嬷。在嬷嬷身后,茵儿、渠清不时笑望他一眼,却也不敢表现得过于放肆。

  朱祁铭挥挥手,示意众人正身,随即打量起殿中陈设来。

  一扇紫檀屏风将正殿来了个八二切分,几案与圈椅、太师椅、杌凳全露在屏风之外,摆放得井然有序;香炉那边青烟袅袅;四壁挂着四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的花鸟鱼虫画;一条五彩方毯铺在几案前,在方毯之上,一盏硕大的琉璃灯悬在顶上,此刻灯火明亮,只见琉璃灯周遭的屋顶如镀了一层金粉一般。

  太皇太后已故去多年,但清宁宫的陈设始终无改,一眼望去,景物依旧,时光似乎仍停留在十年之前。

  从当初的正统皇帝到如今的景泰帝,都曾倍受太皇太后的翼护,在他们的心目中,太皇太后是大明永远的灯塔。故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清宁宫不会被废弃,也无人胆敢移居此宫。

  依照祖制,太皇太后身后附庙,灵位供奉于太庙之中,列于景泰帝屡屡提及的“七庙”之内。

  鉴于朝廷每年祭祀有时,朱祁铭不便擅赴太庙祭拜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只能跑到清宁宫暏物思人。

  回望一眼崔嬷嬷,崔嬷嬷立马心领神会,亲自燃香备纸。

  眼前虽无灵位,心中却有祖母,朱祁铭无比恭敬地跪伏于地,口中念念有词,就这么简单而又隆重地行了祭拜礼。

  礼毕,朱祁铭默然良久,转身出了正殿。

  崔嬷嬷、茵儿与渠清跟了过来,其他人识趣地留在殿中。

  走过熟悉的甬道,进入东阁,只见东阁内窗明几净,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书架上各类书籍码得整整齐齐。

  “奴婢等人知道这是殿下曾经读书的地方,所以不敢马虎,每天都来这里收拾一番。”茵儿笑道。

  朱祁铭回以一笑,拿起那本,随手翻了翻,重新归入架上,而后移步至西窗。

  渠清快步过去撑起窗轩。

  隔窗望去,那片熟悉的梅林映入眼帘,在满园的冰雪背景中,隐约可见细小的花蕾挂满梅梢。

  渠清眼波一动,把一分成年少女的清丽秀色挥洒出来,“翻过年后,殿下再来此地,想必那时梅花初放,园中的景色不似眼前这般萧索。”

  朱祁铭含笑冲渠清点点头,脑中闪过正统元年正月十六的情景,彼时也是这么隔窗一望,就见顺德公主、常德公主从梅林中款款现身,如画中人一般。

  舍了西窗,他移步至书案处落座,回想着十余年前的其乐融融,温馨的体验就写在脸上。

  “紫禁城里有心的人都看得出来,殿下虑事深远,最终救了大明。太皇太后在天之灵若是有知,一定会为殿下的所作所为倍感欣慰!”

  有心的人?料紫禁城里看得出玄奥之处者不会超过四人,莫非崔嬷嬷就是其中之一?

  朱祁铭敛起那分笑色,吩咐茵儿、渠清道:“你二人下去吧,本王与崔嬷嬷说会话。”

  “是。”

  眼见茵儿、渠清出门上了甬道,朱祁铭微微低下头,凝眸间,目光如炬。

  “嬷嬷近侍皇祖母多年,心思想必异于常人。嬷嬷,宣德十年的某个雨夜,那时本王还是一个王子,曾在越府游廊上巧遇一名壮汉,事后皇祖母可曾说起过什么,譬如,皇祖母是否提起过襄王?”

  崔嬷嬷一震,躬身近前,直直望着朱祁铭,“天下大势已定,殿下终于有闲心翻旧账了!”沉吟片刻,幽然道:“不错,太皇太后的确提起过襄王。想必殿下已知先帝留下的那道密诏,唉,帝王之术也无可厚非,不过,它终究是发端于密室,总能伤人于无形,这是因为许多时候,帝王之术难免被人利用!先帝殡天前后,朝中暗流汹涌,连殿下的父王也不能置身事外,大家明面上是在为北境的战与和争论,背地里却是在为继位权较量。那个时候,殿下的父王不为皇位所动,坚拒朝中‘兄终弟及’的主张,若非如此,当今上圣皇太后又怎么会念念不忘越府的好呢?”

  “襄王却不这么看,他念念不忘先帝的密诏,是么?”朱祁铭咬咬牙,“越府当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为平息事态,皇祖母本想让本王的先父王,还有当时的十叔王赴藩,可是,有一天青松道长秘赴清宁宫,带来了一份帛书。那份帛书名为事关辅政的某种暗示,实则是在提醒皇祖母,即便赴藩,越府也依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越府一旦失去了京中势力的保护,便极易遭受某些人的暗算,与其让越府两代人临不测之地,还不如将本王留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假以时日,本王能助社稷度过难关也未可知。皇祖母一向喜爱本王,可想而知,见到这份帛书后,皇祖母该有多难受!于是,越王与卫王赴藩一事就此作罢。”

  “奴婢知道,许多事是瞒不住殿下的!”崔嬷嬷再近前一步,“殿下,一切都过去了,不宜再翻旧账啊!”

  “过去了?”朱祁铭霍然起身,“先父王生前只想做个逍遥王,可别人仍不肯罢手,祸端还是在那个雨夜寻到了越府。嬷嬷,此事过得去么!”

  “殿下!太皇太后早把一切都看清了,殿下在宣德十年的那场遭遇并不离奇,当时只有越府、卫府两个亲王能决定大明与瓦剌是否生战,所以朝中许多人都不愿意看见殿下的父王参与政事,而掳走殿下,越府何人还有心思问政?襄王的用意多半仅限于压制居京亲王的势力,以对得起先帝的托付,可别人的想法未必如此简单,谁都想过太平日子,设法让两个亲王淡出朝政,或许就能维持北境的和平大局。殿下应该明白,太皇太后不是不想还给越府一个公道,只是襄王的那点算计与辅佐大臣的心思搅在一起,真假莫辨,太皇太后也是无奈,牵一发而动全身呀!”

  朱祁铭目中闪过一丝怒意,“正统元年,本王在灯市遇刺;正统三年,本王于逃难途中遭遇方正,又差点死于非命,嬷嬷,这可是赶尽杀绝的架势呀!”

  “殿下!”崔嬷嬷跪伏于地,一脸的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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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余恨难了

  “早在殿下从镇边城返京之前,太皇太后就已断定,赶尽杀绝绝非襄王的本意。”

  隐忍多年,憋了一肚子邪火,朱祁铭可不想就此淡去心中的那分怨恨。只是崔嬷嬷是清宁宫的老人,就这么跪在那里,他可承受不起。

  “嬷嬷请起。”

  上前扶了一把。崔嬷嬷毕竟上了岁数,跪伏一顿,陡然起身有些头晕眼花,摇晃几下,借着朱祁铭的搀扶之力,堪堪站稳身子。

  “当时瓦剌人也在打殿下的主意,正月十六那日殿下被掳就是明证。一边是鞑贼想要人质,一边是另有其人想谋害皇室宗亲,都对着殿下,两头搅在一起,一时之间任谁也分辨不清。

  太皇太后不是未怀疑到喜宁的头上。别人不知详情,但太皇太后心明如镜,喜宁出自襄府,且在殿下遇刺、被掳前入清宁宫碰巧见过那道帛书。

  密探暗查过十二人,其中就包括喜宁,可惜查无实证,何况喜宁是天子近臣,深孚帝心,若无据执问喜宁,让皇帝心生芥蒂,对殿下的一生终归不好。所以,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喜宁?罢了,喜宁就喜宁吧,也只有喜宁堪为新的靶标,去承接他脑中的那分怨念。

  也只有在琢磨怎么虐喜宁时,他才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喜宁不像襄府的主人那样,与他血浓于水,勾连颇深。

  毕竟,把苦难的祸根归结到自己的叔叔头上,总有心门阻挡。逾越这道心门,无异于以新的纠结取代旧的痛苦,如此而已。

  不能幻想朝廷会还给自己一个公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要想就往事做个了断,多半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

  而脑中一旦闪过找亲叔复仇的念头,接下来就会在某种心理暗示下,下意识地自己给自己贴上“邪恶”的标签。

  有时候想一想,觉得做华夏人挺没意思的。仓颉挖空心思造字,这些文字本身就给人设定了行为规范,故而识字越多,禁忌越多。

  譬如,按辈分而言,找叔父报仇就等同于以下杀上,毕竟叔父也是“父”呀,于是,“弒”这个诡异的文字就会浮现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如果以下杀上是基于“善”,而被杀者有举世公认的“恶”,“弒”的内涵就不能成立。

  可是,朱祁铭无力把控舆论,去向天下彰显自己作为一个复仇者的“善”,及襄王作为一个加害者的“恶”。

  这牵扯出一道更加艰难的选择,那就是在复仇之后,或者干脆在复仇之前,一不做二不休,杀更多的人,不惜伏尸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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