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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捏了捏柳烟儿的下巴:“怎么?想我了?”柳烟儿把头一扭:“想又如何?梁王爷身份太高贵,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随便想的。”武三思冷笑一声:“说得好像我是那无情无义的负心汉,这不太公平吧?”
柳烟儿的眼波一闪,赶紧换上甜蜜的笑容,柔情似水地抚弄着武三思胸前的衣襟,轻声道:“是烟儿不会说话,梁王爷可千万不要生气。烟儿怎么会不知道梁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自从仙姬姐姐进了梁府,王爷就再不来遇仙楼了,烟儿是又想爷来又怕爷来,把这幅小心肝儿都快揉碎了啊。”武三思捏起她的纤手看看,阴不阴阳不阳地应道:“你的小心肝儿还没揉碎,我那妹夫的一条命倒是给你这只纤纤玉手给捻碎了!”
柳烟儿神色大变,‘噌’地从武三思怀里跳起来,勉强定了定神,才媚笑道:“梁王爷,武大人!您这么说话烟儿可吃罪不起。”武三思再次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咽下口茶,方才嘲弄地回答:“如果你柳烟儿吃罪不起,那就让她顾仙姬担待下来嘛,我知道她有这个魄力。”
柳烟儿此时已然花容失色,可还是强作镇定道:“梁王爷,您今天说的话烟儿可越听越听不懂了。怎么又扯上仙姬姐姐?仙姬姐姐不是在您的府上舒舒服服地作着五姨太吗?我都一年多没见着她了,又说什么让她来担待?”武三思一把揪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拖,柳烟儿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只好又坐回到武三思的腿上。
武三思一边用力把柳烟儿揽在怀里,一边把她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恶狠狠地道:“你一年多没见过顾仙姬了?你再说一遍!小贱人,不要以为我对你们客气就可以为所欲为。说!顾仙姬在不在你这里?!”柳烟儿的眼里涌上屈辱的泪光,咬了咬牙,倔强地答道:“梁王爷,您再逼我也没用,烟儿就是一年多没见过仙姬姐姐了。”顿了顿,她突然讥讽地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武三思抱不住她,气狠狠地把她一把推搡出去。
柳烟儿踉跄几步才站稳,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仙姬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梁王爷您也管不住她,哈哈哈,她给你带绿帽子,哈哈哈,带绿帽子……”“不要脸的婊子!都是一路货色!”武三思脸色铁青,上前劈手就是一巴掌,柳烟儿被打得跌坐到地上,兀自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一边还咬牙切齿地说着:“打吧,打吧。除了打我们这些孤苦无靠的女人,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五章:新年 (8)
武三思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才算勉强平息了怒火,走回到柳烟儿跟前,尽量缓和语调道:“我知道傅敏有些怪癖,你的日子不好过。可他这不是死了吗?你也算解脱了。”柳烟儿茫然地注视着前方,喃喃道:“解脱……”武三思喝道:“行了!傅敏的死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否则你哪里还能安安生生地呆在这里?”
柳烟儿从地上挣扎起来,坐到梳妆镜前整理云鬓,冷冷地道:“傅大人纵情酒色,不知检点,这么死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凭什么我就不能安生?”武三思来到她的身后,替她将枝金钗插入鬓边,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方才答道:“虽然傅敏的死没有惊动官家来验尸,可我手边也有些个能人。人家瞧过了,说傅敏根本不是死于暗疾突发,而是被毒死的!”从镜中看到柳烟儿的脸色变得煞白,武三思微笑着点头:“不要以为自己做的有多么天衣无缝,今天落到我的手里,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话。否则,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粉身碎骨!”
柳烟儿依然咬着嘴唇不说话,武三思继续道:“我知道顾仙姬来找过你,她现在的藏身之处你也肯定清楚。你此刻不说没关系,不过我且让你给顾仙姬带个话儿,你告诉她,我武三思是有情义的人,只要她肯回来,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如果她一味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又欣赏了一番镜中柳烟儿那张惨白的俏脸,接着说:“就你这么个温柔姣俏的小美人,胆子也就你耳朵上那粒珍珠大小。我看没有顾仙姬怂恿帮忙,你是下不了杀手的。可我还偏偏就喜欢她那个狠劲儿。傅敏死了就死了,他早就该死。但我必须要找回顾仙姬,如若不然,所有的事情我一快儿追究,谋杀朝廷重臣,只这一条罪就可以判你凌迟!”
武三思扬长而去,柳烟儿一整天神思恍惚,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她匆匆地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身男装,躲躲闪闪地出了遇仙楼,往城中而去。新年节期的时候,从初一直至元宵灯节,洛阳城都是不宵禁的。冬夜暗得早,百姓们在家中吃过晚饭,便都扶老携幼地出门,趁着这一年到头难得的机会,尽情享受夜游的乐趣。整个洛阳城处处张灯结彩,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柳烟儿在密集的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次日,圣历三年的正月初四,一大早,狄仁杰带着沈槐和曾泰来到了天觉寺。
大雪在除夕的子时停了,此后就再没下过。元旦之后天天都是晴空万里,正午时候的艳阳甚至令人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说明春天已经不远了。天觉寺这座洛阳城内最大的寺院,每逢新年天天都是人头攒动,钟鼓声声和着銮铃叮咚,香烟缭绕伴随木鱼梵唱,真正是香火旺盛虔心涌涌,观之令人动容。
出家人是勤快的,天觉寺前后六进的院落里,积雪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清扫到了甬道旁边。树枝上、房檐顶和围墙上的雪也被拍散下来,清扫干净,这样即便是突然刮来一阵狂风,寺中进香礼佛的人们也不用担心被从头而降的积雪击中,没来由地破坏心中那份难得的虔敬和安宁。
狄仁杰一行三人,身穿便衣,混迹于新年进香的人群之中,优哉游哉地漫步入寺。除夕之夜,狄仁杰在皇宫内主持了百官守岁,次日又马不停蹄地在则天门前,辅助太子谒见各国使节,总领新年朝贺的全部过程。虽然没有了鸿胪寺正、少卿的组织,在狄仁杰的运筹帷幄之下,一切总算也是无惊无险,万事顺遂,整个过程十分圆满。元旦之后,朝廷按例罢朝七日,一切官署衙门也都放假七天。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忙碌和紧张,狄仁杰自元旦庆典上回来后,便感疲惫不堪浑身不适,在府中静养了整整三天,才算大致恢复了精神。年初三时,他见自己的体力逐渐好转,便派狄春送了封信给曾泰,约他次日一起去天觉寺暗访。
沈槐和曾泰过去多少都在洛阳呆过,因此对这座著名的寺院也不陌生,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都显出难得的惬意和轻松。进得寺来,满眼的红男绿女,人人的脸上都是喜悦和憧憬。狄仁杰也像大家一样,带着沈槐和曾泰在如来佛祖面前进了香,才与二人缓缓往后院而来。走到最里头,方形的院子干干净净,只有座六层砖塔伫立正中,这正是天觉寺的镇寺之塔——天音塔。
奇怪的是,平日里最吸引人们游玩观赏、登高抒怀的这座天音塔,今天却冷冷清清,无人光顾,塔下的这个小院里面,居然就只站着他们三个人,再加一个看管天音塔的小僧弥。狄仁杰往院子中央一站,仰天望望天音塔一溜六层的拱窗,掉转头来对曾泰和沈槐笑道:“我历来便觉得这座塔的形态十分特殊,尤其是这拱形的窗楣,少见于中原的建筑,所以天音塔才显得尤其与别不同,往来观光的客人也多半是来看这拱窗的。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就为了这拱窗,恐怕也没什么人敢来喽。”
曾泰和沈槐相视一笑,随着狄仁杰慢慢踱到天音塔前,那个小僧弥满脸愁容地望着这几位来客,神情颇为沮丧。狄仁杰走到他的跟前,笑容可掬地合掌道:“小师傅,新年好啊。”小僧弥双手合十还礼道:“施主好。”狄仁杰点点头,仍然笑容满面地问道:“小师傅啊,今天这天音塔怎得如此冷清啊?我这两位朋友初到神都,听说天觉寺和天音塔的盛名,特来观赏,不知道是否可以登塔一游啊?”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五章:新年 (9)
小僧弥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这位施主,您难道没听说?”狄仁杰追问:“听说什么?”小僧弥一跺脚:“唉呀,腊月二十六日晚上这天音塔上发生人命案了。官府已经把塔给封了,我就是奉命在此看守,谁都不许上。”“哦?”曾泰听小僧弥这么说,就要期身向前,却被狄仁杰使了个眼色阻止了。
狄仁杰故作震惊地问小僧弥:“倒是听说天觉寺里年前出了点事情,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命案啊?”小僧弥没好气地道:“圆觉师傅从这塔上头失足跌下,摔死了。”“哦?如何会失足呢?”“喝醉了呗,圆觉师傅是咱这里出了名的酒鬼,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酗酒违反寺规戒律,难道方丈从不责罚他?”小僧弥一撇嘴:“没听说过,圆觉师傅想干啥就干啥,从来没人管!”狄仁杰和曾泰相互对视,心中暗暗纳罕。
狄仁杰又和蔼地问道:“小师傅啊,这天音塔给封,肯定让不少游人香客失望了吧。”小僧弥嘟着嘴道:“才不是呢。腊月二十七官府在咱们这里忙了一天查案,消息一下子就传出去了。从那以后,所有进寺的人就都站在这院子外面对着天音塔指指点点,再没有人敢上前来,也没人想登塔了。师傅派我在这里站着,也就是做做样子。像你们这样来了就要登塔的,我还没见过呢。”
狄仁杰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自头顶上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狄大人,您怎么来了?”狄仁杰等三人抬头望去,从天音塔最高层的拱窗内探出个脑袋来,还朝他们挥着手呢。狄仁杰定睛一看,心下暗惊,原来此人正是周梁昆大人的千金小姐周靖媛。狄仁杰连忙招呼:“啊,是靖媛小姐啊,你怎么上到那里去了?小心啊。”周靖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娇声道:“我上来玩玩呗。狄大人,您等着,我这就下来。”她把脑袋缩了回去,估计是赶下楼来了。
狄仁杰转过身,还未及开口,曾泰已厉声喝问那小僧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无人可以登塔吗?”小僧弥的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这,这位女施主央求了小僧好久,说想上去瞧瞧,小僧想也无妨,就,就……”曾泰还要发作,狄仁杰对他摇摇头,和颜悦色地对小僧弥道:“小师傅,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啊。你既然放了这位女施主上去,是不是也可以放我们上去啊?”“啊?!”小僧弥顿时吓得面红耳赤,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忍俊不禁,看那小僧实在吓得不轻,方道:“小师傅,我们就不上去看了,不过你可从实告诉我,除了这位女施主,还有其他人上去过吗?”“没有,绝对没有了!”小僧弥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正在此时,周靖媛从天音塔里款款而出。
周靖媛今天穿了身大红胡服,翻领窄袖上均绣着大朵亮金色的牡丹,碧玉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脚蹬小巧的黑色尖勾锦靴,头顶挽着双鬟望仙髻,浑身上下都显得利落飒爽,灵动轻盈。狄仁杰慈祥地打量着她,满面笑容地道:“靖媛,你可真不简单啊。我们想上这天音塔没上成,你倒先上去了。”周靖媛俏脸微红,娇憨地答道:“狄大人想干什么会干不成,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