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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童心里的怨气又升腾而起,忍不住冷笑着说:“你恨不得我死,对吗?”
他的这句话使欧阳兰兰一下子脸色苍白,目光胆怯。她的矜持顷刻被一种虚弱所代替,
她用尴尬的声音说:“肖童,原谅我吧,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肖童住了声。她又说:“因为那时候,那时候我特绝望,我不想就这样让你离开我。”
肖童记得他和欧阳兰兰说过,最毒莫过妇人心。当时不过是说说而已,也没想到她为了
达到目的竟真的不择手段。欧阳兰兰似乎看透了他的思想,接着说:
“你别恨我了,恨也没用。你命中注定,离不了我。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咱们
哪怕是怨怨相报,也脱不开这个缘分。”
肖童用眼睛瞟了一下不远的李春强,李春强此时已移身坐到酒吧台上去了,从吧台那里
往这边看可以看得更加近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示意,示意他别再拖延,于是他对欧阳
兰兰说:“缘分不缘分别总挂在嘴上,你帮我个忙吧,我正好有个事想求你。”
“求我?”欧阳兰兰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什么事,是想要粉儿吗?”
肖童眨了一下眼,说:“是。”
欧阳兰兰脸上一派忧喜交集,她长出一口气,低头说:“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她抬头,
伸手抓住肖童的手,说:“你答应我吧,和我在一起,不再离开我了,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你不用担心没有粉儿,你要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戒了。咱们可以到国外去戒。只要你同意
不再离开我了,你同意吗?”
肖童抽回手,低头,回避开她的逼视,不知该怎么虚应。他说:“你先说,你到底有没
有粉儿?”
欧阳兰兰打开皮包,从里边取出一根粗大的香烟,放到他的面前,然后打着了一只打火
机,那打火机的火一跳一跳的,红得耀目。
肖童说:“我不是给我要。”
欧阳兰兰关掉打火机,疑惑地问:“你给谁要?”
“给我的老板要。”
“你的老板?”
“啊,他是倒这个的。他要的量大,你给他开个好价。”
欧阳兰兰愣了半天,有点如梦方醒,“噢,你找我来是想和我做生意?”
肖童说:“算是求你帮个忙吧。”
欧阳兰兰说:“帮忙可以,你要跟我说实话。你的老板是个干什么的,你怎么认识他的?”
肖童按照编好的话如此这般学说一遍。他告诉她这老板姓于,叫于春强。自己在毒瘾发
作最熬不下去的时候,是于老板救了他。他一直靠他生活,欠他太多了,所以要替他做这件
事报偿他。
欧阳兰兰问:“这么说,你还在吸吗?”
肖童迟疑一下,点头。
欧阳兰兰又问:“你是吸,还是已经用针管了?”
肖童答:“吸。”
欧阳兰兰压低了声音,几乎用哀求的腔调说:“肖童,你吸可以,只要控制得好,别用
针管,还不致于太伤身子。你千万不能倒腾这东西。你知道吗,倒腾五十克,就能杀头啊!”
肖童说:“你说得太晚了,我已经在倒腾了。”
欧阳兰兰说:“肖童,那你从现在起,金盆洗手,别再干了。你自己需要粉子,我可以
供你。你可以不靠这个挣钱,我可以一直供着你。你跟我到国外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陪着你,去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你愿意到德国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我也可以陪
你去,你千万别干这个事了。”
肖童摇头,“以后我可以跟你去,现在不行。现在我必须替于老板把这事办了。我得把
欠他的,还了。”
“你欠他多少钱,我来还。”
“我欠他的,是人情。”
欧阳兰兰咬着嘴唇,终于问:“他要买多少?”
“你们有多少?”
“他要多少,我可以去问。”
“要一万克,有吗?”
“我不知道,”我可以找人去问,他出多少钱一克?
“你们先开个价吧,如果有,他可以出来和货主当面谈。”
欧阳兰兰说:“如果,你替他办成了这件事,你可以离开他跟我走吗?”
肖童沉闷了一下,看了欧阳兰兰一眼,含糊地虚应了一声。
欧阳兰兰使劲盯着他的眼睛,“可以吗?”
他只好说:“可以。”
欧阳兰兰锐利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话当作一种承诺,
一个男人的承诺。你能吗?”
肖童的目光也不回避了,他说:“能。”
欧阳兰兰回身抬抬手,服务员来了,她说:“结账。”服务员送上了账单,肖童拿过去,
说:“我来结。”欧阳兰兰没有争。她看着肖童付钱的样子,目光变得温情如水。
“你现在真的有钱了?”
“做生意嘛,总要花钱。”
肖童漫不经心地答着,和她一同步出酒吧,在酒店的大堂告别。肖童说:“我还是原来
的呼机,我等你信儿。对不起今天打搅了你的相亲。”
欧阳兰兰和他握了手,说:“在家是逢场作戏,到这儿来才是真正的相亲。”
欧阳兰兰还是开着她那辆宝马车,走了。肖童返身回到酒吧,李春强和杜长发已不见人
迹。他上了楼,他们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他向他们汇报完以后,便先离开了房间。他独自走
出饭店的大堂,走到街上。街上的商店已经关了门。地上虽然还有零星枯黄的秋叶,但气氛
已是一派冬日的萧瑟。他在街的对面,看到预定停在那里的一辆吉普。他走过去,拉开车门,
坐到了驾驶员右手的座位上。
车里只有欧庆春一人。
车子打亮大灯,缓缓启动。欧庆春问:“见着啦?”他点点头。庆春又问:“谈得顺利吗?”
他又点点头。庆春看一眼后座上的提包,说:“你常用的东西,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带来
了。还有药,你得按时吃。”
车子向肖童家的方向开,两人路上都不再说话。肖童把后座上的手提包拿过来,打开看
了看里边东西。除了庆春说的之外,还有几盒口服的营养补液。包里的东西更给他一种离愁
别恨,离家越近他反而越觉孤独。
车停了,存在离他家楼区不远的街道上。庆春说:“你得走进去,万一欧阳兰兰或者他
们的人来找你,看见有人送你就不好了。”
肖童点点头,拿起包要下车。庆春又问:“你身上钱够吗?”
肖童说:“够,我妈给我寄的钱还没有花完呢。”
肖童打开了车门,下车时又回了头,他们目光对视了片刻,庆春说:“肖童,别忘了你
给我的保证!永远不再碰那东西!无论我们在不在你的身边,我们相信你都不会再吸那东西
了!”
肖童没有说话,他看得见庆春的双眼闪着动人的光芒。他探过身来把她抱住,她没有反
抗。肖童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身体并不像以前那么僵硬,而是出乎意料的柔软。这一刻他心中
涌出无数海誓山盟,一时却激动得无法形成语言,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庆春伸过手来,也抱了他,她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细语:“我会等你的,等你胜利完成
了任务,那时候再搬过来,我们一起住。”
在相亲的晚宴上,欧阳兰兰接了一个电话就撇下众人跑了,搞得那位正在高谈阔论的年
轻副教授和媒人郁文涣都有些下不来台。欧阳天只得用不停地敬酒和同样的高谈阔论,缓解
着尴尬的场面,他想,能用一个电话就把兰兰勾跑的人,只能是那个一时没了音讯的肖童。
他猜的没错。
欧阳兰兰一回来,就说要和他谈谈。他打发开了老黄和所有下人,就在客厅里和女儿面
对面地坐下。他猜想肖童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有了什么困难,女儿要他出力帮忙或者出钱
救急。也可能,女儿是要跟他谈谈她和那男孩子之间的关系,今天晚上她跑出去找他,他们
说不定已经谈定了什么。
可他猜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肖童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个找上门来的大买主。开口就要一万克,气
派非凡。而兰兰,她一直不让她卷进这种事情的独生女儿,竟成了这笔价值几百万的大买卖
的中间人。
父亲的惊愕,是欧阳兰兰已经预见的。因此她反倒显得不慌不乱。她说:“爸爸,您别
再操心给我找对象了,我谁也不爱。我已经和肖童谈好了,办完这件事,他就离开那位于老
板,跟我出国去。”
父亲抽着烟,迟迟疑疑地想了半天,然后冷静地说:“兰兰,你去告诉肖童,就说你找
不到白粉。以前给他的烟,也是在街上买的。你不能参与这种事。那个于老板,我们不摸底,
还是不打交道为好。我不想冒这个险。”
欧阳兰兰知道父亲有多么在乎她,所以她敢于把话往绝了说:“爸,挣这笔钱对你也没
有坏处,我求你帮我。如果你不帮我,我只有自己搞。你就不怕这样对我更危险!”
欧阳天变色道:“你到哪儿去搞,你简直胡来。”
欧阳兰兰说:“你们的买卖,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你不信我的能力我就做给你看!”
她说完,站起身走出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不出所料,父亲跟过来了。她从化妆镜里
看见父亲那张显老的脸。多年来提心吊胆的生意使这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成了一种凝固的焦
虑。父亲问:“你知道不知道肖童他自己还吸不吸?”
她点点头,说:“我想到了国外,我可以帮他戒了。是我让他吸上的,所以我也有责任
帮他戒了。”
父亲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他还吸,倒还让人放心一点。如果他已经戒了,
还来找你谈这种买卖,那就很可能是让公安局给操纵了。”
欧阳兰兰愣愣地,半懂不懂,她说:“他还吸,我问他来着,他还吸。”
“是他自己这么说的,还是你看见他吸了?”
她摇摇头。她想起刚才在四季饭店的酒吧里她给过他支烟,并且替他打着了火,但他没
有吸。
“那你要试试他。兰兰,我从来没有和不熟悉的人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如果你没搅进去
我可以找几个替死的人试着跟他们做一次,但你这回搅进去了,所以我必须慎重。你想办法
把肖童找来,我让人试试他。如果他真的还吸,那我可以叫人去和那个姓于的谈这笔生意。”
欧阳兰兰马上站起来,面对着父亲,她盯了一句:“爸爸你说话可要算话!”
她第二大就呼了肖童。肖童也很快就回了电话。她约他晚上到帝都夜总会去跳舞,并且
说好到时候她会开车去他家接他。
晚上快到八点钟的时候。欧阳兰兰准时把车子停在了肖童家的楼下,没容她锁好车门上
去,肖童已经下来了。
她开着车穿过城区拥挤的马路向帝都夜总会的方向走。肖童在路上问:“你和货主谈好
了吗?他们有那么多货吗?”
欧阳兰兰觉得没有必要瞒着肖童,有些事本来就可以把阴谋变成阳谋。她索性率直地说:
“货他们大概是有的,可他们对你不放心。所以他们想试试你。”
“怎么试我?”
“想试试你还吸不吸毒了。”
“吸不吸毒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们神经病呗,你要是个瘾君子,他们就相信你。你要一身正气,五毒不沾,他们就
觉得你弄不好是公安局的线人。做这个买卖的人都有这种疑神疑鬼的职业病。”
她把父亲的计策和盘托出还有另一个意图,那就是怕肖童万一不知根底没按要求做,引
起父亲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