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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了,又叫来门口站着的一个门卫,让他看。那门卫就是最原始的报案人。他看了
照片,先是犹豫,后又肯定,说:
“就是他。”
西城分局的同志提议:“找个人先进去看看,搞准了再动手。”
经理马上附和:“对对,里边客人挺多的,搞错了也不太好。”
李春强叫过杜长发,说:“这儿我来过,里边曲里拐弯的。你找身服务员的衣服,进去
转一圈,看看他在什么位置。哎,别贼头贼脑过分了,小心惊了他。胡大庆身上估计是有家
伙。”他转身又问经理:“他们几个人?”
“好像是两个吧,还有一个大胖子,俩人一起吃的饭。”
杜长发飞快地换了身服务员的衣裳进去了,没三分钟就出来了,脸上暗藏着笑:“没错,
就是他,俩人都在池子里泡着呢,能抓个光腚!”
经理献计献策:“我们这儿内部有条路,用不着穿大堂和更衣室,可以直接到湿区去。”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怕这么多人冲进大堂穿过更衣室,惊了客人,搅了生意。
李春强也怕这么一路冲进去惊了胡大庆,如果能从内部的侧路直接绕进洗浴区,正可出
其不意,为防意外,他还是请分局的同志依然堵住前后门,自己则带着刑警队来的六七个人,
跟着经理从侧路进去捉人。在进去之前,杜长发多余地对庆春说道:
“你就别进去啦,里边可是老爷们儿的地方。”
庆春此刻正是仇恨满腔,只可惜手里没有武器。杜长发不识时务地贫嘴,挑得她蹿起一
股子无名火来,她狠狠地回了一句:
“你以为我爱看你们这些臭男人!”
庆春年龄虽轻,但在刑警队的资格却老于杜长发。她的脾气杜长发也有过领教,日常总
是怕她三分的。此时又讨了这个没趣,不敢回嘴,低头跟着李春强他们进去了,庆春双臂抱
在胸前,走出门卫室,站在娱乐城的大堂里,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照理,她应该把那个门
卫和有关目击者找来进行照例要做的问询取证,把胡大庆来到娱乐城以后的详细情况一一记
录下来。也许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个人也是他的同伙或者在和他进行着什么交易,也许娱乐城
的工作人员从旁听到了他们虽不清楚但极重要的只言片语……,但是,这些工作她都没有做,
她没有这个心情。她记不得李春强。杜长发他们进去有多久了,按说他们的行动一分钟之内
就应该结束。她想,说不定胡大庆和他的同伙此时已经就范。
事实上,这个原以为会是手到擒来的行动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李春强刚才的提醒不
是没有道理,正是由于杜长发进到浴室里那么一转,他自以为做得若无其事,其实满脸挂相,
果然惊了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胡大庆。胡大庆借口解手,一个人出了池子直奔更衣室,打开柜
子飞快地穿衣服,穿到一半就听见洗浴区的声响不对,那是因为李春强已经带人从另一个小
门由娱乐城的办公区直接进了浴室,这时,整个儿浴室只有还在池子里泡着的那个胖子,警
察们大喊:“别动,把手举起来!”那人蒙了,下意识地向池子的另一侧逃。几个便衣奋勇跳
进池子,七手八脚,把这白白胖胖的家伙硬是按在了水里。
李春强压根没管池子里的这个人。他一看胡大庆不在,就知道麻烦了,箭步直扑更衣室。
胡大庆把西服和袜子扔了一地,只穿了一半衣服便夺门而出。庆春正站在大堂里发呆,猛然
看见胡大庆从里面冲出来,惊得头皮发紧,下意识地叫喊一声。守门的几个西城便衣闻声而
动亮出家伙。他们还没看清谁是胡大庆,胡大庆已经蹿进女桑拿浴的更衣室了。追出来的杜
长发一见是女更衣室,不由自主刹了车。几个西城便衣也下意识地停下来。欧庆春把手伸向
杜长发,喊道:
“把枪给我!”
杜长发一愣的功夫,手里的枪已被庆春夺下。庆春冲进去了。李春强大骂杜长发:“你
他妈快上!”杜长发和西城便衣这才如梦方醒地跟着李春强追进去。
女更衣室里已经尖叫一片,几个半裸的女客吓得面如土色。胡大庆显然是往浴室方向逃
去。庆春追进浴室,池子里和花洒下,除了几个瑟瑟发抖的赤裸的女人外,不见胡的踪迹。
顺着楼梯追到二楼,再顺着一问一问门首相接的按摩房紧张地搜索,房里的客人和按摩小姐
被惊吓得大呼小叫。他们终于在拐角的一个房间里,看到一扇洞开的窗户,窗外是一个宽阔
的平台,平台下是一条人来车往的街道。
他们气急败坏地就地审讯了从水池中捉出来的胖子,结果一无所获。胖子是个个体户,
在西城三里河那儿开了个餐馆。胡大庆去他那儿吃了两次饭,就提出想把他的餐馆给盘下来。
胖子的生意不好,就动了心,于是两个人今天就约到康宏娱乐城里来谈条件。胡大庆的来龙
去脉他一无所知。胡告诉他的名字当然是一个化名,其实胡大庆这个名字,也未准真假。
剩下的事是逐个儿询问证人,清理现场,杜长发因为自知刚才临阵犯傻,此时不免有些
缩头缩脑。李春强始终阴沉着脸,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盘算着回去该怎么向处长交待,而最
为垂头丧气的倒是那个娱乐城的经理,他连打抖的情绪都没有了,逢人便诉苦:“这下子,
我这儿的生意算搅了,以后谁还敢再来呀!”西城便衣们说:“坏人不来了倒好。”他这才苦
笑一下说:“好人也不来啦。”
西城便衣们协助他们一一找证人谈话,收集胡大庆仓皇丢下的衣物。表情上是认真负责
的,但毕竟不是他们的案子,内心里自然超脱多了。欧庆春在刑警队工作了五六年,心里还
是第一次这么窝囊。虽然这种临时出击的遭遇战,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这是杀害新民的凶手
啊!刚才只不过近在一墙之隔,竟让他逃了。她就像输了一场必须要赢的比赛那样,堵了满
满一肚子的愤恨。不平和沮丧。
回到处里,李春强钻到处长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出来。杜长发和其他几个参加行动的人在
屋子里垂头丧气地议论着刚才的失败,越议论越觉得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庆春
听得心烦,跟谁也没有打招呼,五点一到就骑车回家了。
父亲今天炖了红烧肉,还炒了一个辣椒苦瓜,都是她爱吃的菜。晚饭时父亲问她怎么脸
色这么不好,她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父亲问她你今天还去医院吗?她这才想起来肖童下
午拆绷带,她本来是答应了要去的。
她匆匆吃了饭,匆匆骑了车于赶到医院。肖童的病房已经人去屋空,只亮着一只荧光色
的消毒灯,连床上的被褥枕头也都被撤净了,她跑到医生的值班室去问。医生说,肖童已经
出院回家了。
“您知道他家的地址吗?”
“不知道。”
医生回答得很干脆,庆春不免有点遗憾,但也感到一丝欣慰,显然,肖童已经睁开双眼,
新民的角膜终是移植成功了。她心里的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想,那有钱又有人伺候的大男孩也真是好运气。
她的思绪并没有在肖童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就又转到胡大庆的事情上来了。第二天早上
一上班,她找了杜长发。
“胡大庆这个案子的材料现在是不是你保管?”
“是啊,怎么啦?”
“拿来我看看。”
“你看哪份呢?”
“审讯笔录。物证材料,……你都拿来吧。”
杜长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保险柜的钥匙,把这案子的卷宗取了出来。由于没有结
案,材料都是散页的,尚未装订,甚至主卷、副卷、证人证词。嫌疑人口供。搜查登记等等,
都没有分类,杂汇在一起装在一个大牛皮纸口袋里。庆春一份一份地看,极仔细,一上午坐
在那儿几乎没动地方。中午吃饭,她也没和队里那帮人坐在一起闲侃,一个人找个角落慢慢
吃,慢慢想。想材料中的每一个细枝未节。
不知是有意无意,李春强端着饭碗坐过来了。
“听说你在看胡大庆的案卷?怎么,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庆春低头吃饭,闷着声音说:“没什么想法,看看。”
李春强看着她:“那两个人都是我主审的,你看笔录里有什么遗漏的方面吗?”
庆春翻起眼睛:“我可不是在复查你的工作。”
李春强本想开个玩笑,未想到庆春如此没好气,一时无话。庆春并没留意他脸上的尴尬,
说道:
“从昨天的事看出来,胡大庆并没有离开北京,还在抛头露面地到处活动呢。我想咱们
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光等着群众看了通缉令找上门来举报吧。”
李春强并不十分让人信服地解释道:“倒不是不能做点什么,可现在确实没什么具体线
索。靠咱们手里掌握的这点口供,这点情况,铺天盖地去查,得花多少人力啊。现在咱们手
上的案子这么多,哪个不重要?大海捞针的事咱们现在做不了。”
“那好,”庆春说,“这个针我来捞,我现在反正手上没有案子。”
李春强愣了一下,极力把口气缓和着:“庆春、你的心情我理解,新民和我,我们也处
了多少年了,交情都不错。可这事不是我们急能急得出来的,你可不能感情用事。”
庆春脸上一下子难看极了:“我看看案卷,我想把有些情况再搞搞清楚,这不都是正常
工作吗。我觉得这案子应该再下力量搞一搞,怎么就是感情用事?”
李春强也抬高了声音:“这案子下步怎么搞,要听处里的安排队里的部署,你一个人调
卷看,看了想怎么着啊?”
欧庆春没有回答,也许李春强的声音把她压住了。她只是赌气端起碗来走出食堂。不过,
事后欧庆春回想起来,倒是李春强的这句话,让她把自己应该怎么着,给想定了。
吃过从医院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肖童就迫不及待地靠在床上看电视,就像一个瞎了几
十年的人一朝复明似的如饥似渴。连过去从没兴趣的“电视购物”、“曲苑杂坛”这种节目都
不加挑拣,甚至连篇累牍的广告也看得津津有味,颇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新鲜感。文燕一
边帮他收拾卫生间一边不断向外探头,莫名其妙地问他自个儿咯咯地傻笑什么呢。
他指指电视,依然目不转睛,聚精会神。文燕以为确有什么可笑的节目,跑过来看了半
天,不得要领。屏幕上无非是什么单位的职工体育,拔河比赛之类……,她眨着眼,大惑不解地叨咕着:
“你这才瞎了几天就这么不开眼了,怎么回事啊你。”
不到晚上十点钟,文燕就坚决关掉了电视。“医生怎么交待来着,你的眼睛且得养一段
呢,现在还不能长时间看书看电视。要是再瞎了,可就没这么巧再碰上个献爱心送光明的好
人了。”
肖童恋恋不舍,余兴未尽,可还是一声不吭地服从了。文燕已经把澡盆里的热水放满,
招呼他去洗澡,有效地转移了他的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洗过澡了。
洗澡水对得不冷不热,一条崭新的毛巾搭在池边,香皂和浴液、发液也是新买的。家里
虽然久无人住,但经文燕的收拾,立即恢复了以往的洁净。肖童从小就是让人伺候惯了的,
在父母和保姆的团团包围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没受过任何苦。他小时候一直是随父母住
在机关的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