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禾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愣愣看她。
叶流西坐进车里,把车内后视镜往下拗了拗,眼线笔浓黑的蘸液笔头慢慢扫向眼尾。
确定没退路了,想到外头千军万马,李金鳌的心反踏实了:众寡悬殊,战死沙场也不丢人,还能凸显出几分悲壮。
他再次往上爬,才爬了两步,四周忽然响起低沉且雄浑的号角声,像滚滚浓云,当头罩压,这一刹那,天震地颤,连胸腔里的一颗心,都被带得有了隐隐共振。
镇山河茫然地睁开眼睛,而镇四海一个鲤鱼打挺,几乎是立刻窜蹦起来。
要打仗了!是的,它感觉得到,它镇四海,就是为激越且艰险的鏖战而生的,不像某些鸡……
它轻蔑地看了镇山河一眼:相貌猥琐、败絮其中、只知道投人所好溜须拍马——本来都被遗弃了,巴巴叼了根不值钱的银链子来,又哄得李金鳌暂时回心转意……
没关系,鸡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战场就是它的舞台!
镇四海连扑腾带飞地窜上活坟,比李金鳌还快了一步。
李金鳌随后攀上。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相互间已经距离很近了,几乎能看清对方的脸,蝎眼果然是乌合之众,不像羽林卫那样服饰统一——穿什么的都有,有些人穿的还算得体,看上去不突兀,大部分人则像占山为王的匪寇头子,头发结辫的、满嘴大胡子的、这么冷天还袒胸露背的,男女都有,脸上大多抹几道油黑,脚边无一例外,都伏着蝎子。
那些蝎子只只身形巨大,皮坚螯利,弯曲分节的尾巴如铁块焊连,触肢张举,螯刺上勾,随时都像要扑将上来。
又一拨号角声起,李金鳌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土台上架着长长的兽角,角身是一节节铜包皮革,层层扩音,末端是虎头,虎口大开,号声就从这里骤然成吼。
李金鳌听人说过,蝎眼有重大战事或是攻城时,用的都是虎头号,所谓的风从虎,虎啸时四方风从,更添凛冽肃杀气。
不过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这里统共也就三个人,外加两只不着调的鸡……
正想着,身侧突然响起嘹亮的鸡鸣声——
喔喔喔!
李金鳌猝不及防,没被号角吓着,反被鸡叫声惊出一身冷汗,低头看时,镇四海马步撑得差点劈叉,脖子伸得老长,双翅上的鸡毛都奓起来了,拼了老命在那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和蝎群打鸣,像是誓要和号角声一争高下……
很好,镇四海身上,永远都不欠缺蚍蜉撼树的勇气。
蝎眼阵内爆发出一阵哄笑,与此同时,不下数十人同时抬弓,嗖嗖声里,几十支弩箭向着活坟方向急窜而来,李金鳌翻身向着坟下滚落,顺手也抓住镇四海脚上挂着的铁链子,一人一鸡,从活坟上狼狈砸下,带下一阵土尘沙灰。
阿禾呛地拿手捂住口鼻,叶流西转头看李金鳌,手上微勾,恰好将右眼角挑出的蝎尾收笔。
李金鳌愣愣看她。
她眼角的那只蝎子似乎是活的,蝎尾内勾,螯肢自两侧凶悍攫取,漆黑如墨的目珠恰如行将被扑的口中食,瞳孔处泛慑人的亮。
外头传来粗暴的呼喝:“叶流西呢?滚出来!害死我们斩爷,血债血偿!”
无数人应声附和:“杀了她!血债血偿!”
李金鳌结巴:“流西小姐,外……外面……”
叶流西说:“好了,你们去车里待着吧。”
李金鳌觉得她还不了解形势险恶:“不是啊,流西小姐,你一露面他们就会射箭的……你,你可怎么办啊?”
叶流西仰头看活坟坟顶,说了句:“放心吧,最难办的事,龙芝已经帮我办了。”
她屈起手指,送含到唇间。
有低细的哨声逸出,如涓如流,声音不大,但很有辨识度,只要稍一留心,绝不会错过。
外头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叶流西垂下手,抖下衣袖,盖住腕上的链子,很快猱身攀上活坟。
阿禾仰着头,目送她登顶。
她知道叶流西刚刚吹的是蝎哨,据说蝎眼的人都会,外人却怎么都难以窥其玄机——蝎哨不复杂,用以代指常用的话,例如“危险”、“撤退”、“安全”、“自己人,别误伤”等等。
流西小姐刚刚吹的,大概是说大家是自己人吧。
但怎么破局呢,会吹蝎哨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
叶流西站上活坟坟顶。
有风,但远没前两天那么大,风一小,就带不起沙,沙子只能贴着地面拂动打旋。
蝎眼阵内有轻微的骚动,彼此距离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吹蝎哨?”
——“稀奇吗?她是内鬼,叛徒!所以斩爷才会被她算计。”
——“看她眼睛,她画了蝎尾长眉!”
——“这女人,装腔作势,东施效颦。”
叶流西微笑。
有人跨前一步,看样子是个头目,五大三粗,头发剃得只剩顶心一圈板寸,根根粗硬冲天,手中提的刀刀身阔重,像是掰了铡刀刀片来用:“叶流西,你杀了我们斩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叶流西冷笑:“谁说的?你亲眼看见了?”
她站得高,气势夺人,神情冷冽,浑无惧色,板寸吃这一呛,一时间竟没话来驳她,顿了顿说:“真是笑话,青芝小姐说的,还能有假吗?”
叶流西展眼看向远处,蝎眼此来,有几百人之多,人头攒动,密密麻麻:“青芝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要我说,是她杀了江斩才对,不然为江斩报仇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没露面呢?”
板寸怒道:“青芝小姐有要事在身,派我们先来取你狗命。”
“是吗?什么了不得的要事,比为江斩报仇还重要呢?是怕两相对峙露了破绽,所以不敢来吧……”
话未说完,蝎眼后阵忽然有人欢呼:“青芝小姐来啦!”
叶流西抬眼去看,龙芝身着戴兜帽的黑色披风,正在数十个近卫的簇拥上登上距离她最近的那个雅丹垄台,她身边有人上前一步,指着叶流西吼:“贱人,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往青芝小姐身上泼污水,我看见了,就是你!在金爷洞里,一刀砍断斩爷的胳膊,你认不认?”
难怪龙芝对金爷洞里的蝎眼手下留情,原来是留着指证她用的,叶流西一字一顿:“我认,江斩以下犯上,我砍了他的胳膊,小惩大诫,仅此而已,我可没有取他性命。”
蝎阵中又是一阵轻微骚动。
板寸奇道:“以下犯上,你算哪门子狗屁的‘上’?”
叶流西说:“蝎眼等级森严,蝎主最大。江斩犯我,就是犯了蝎主。”
龙芝大笑:“叶流西,你胃口可真不小啊,杀了江斩,还在这妖言惑众,嘴唇一碰,你就成蝎主了,再一碰,是不是黑石城都是你的了?我看你这张嘴,可以造世界了……”
说到这,她面色一沉:“别跟她废话了,给我杀了她!放箭!”
话音未落,弩弓齐抬,叶流西见势不妙,迅速溜身滑倒在坟顶一侧,密簇箭阵如同箭雨,但活坟坟顶的角度刁钻,那些羽箭要么是从上掠过,要么是扎进坟身,根本伤不了她。
叶流西就在这箭飞箭落间大笑:“什么青芝小姐,明明就是黑石城龙家的女儿龙芝,卧底潜入蝎眼,反咬一口说我是叛徒。”
龙芝厉声喝了句:“死到临头,还满嘴乱喷。来人啊,给我放蝎,让她身中百千螯针,中毒而死!”
话音刚落,蝎哨四起,群蝎悍然而进,有的贴地而行,有的攀上土台,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如潮水铺涌,李金鳌从活坟后头探头看到,撒腿就往车上跑,大叫:“快!上车,关门关窗!”
他大步窜上车子,阿禾面如死灰,急拿盖毯去堵车窗的破口,李金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一看,急得跳脚:镇山河晕倒在半路,而镇四海,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正凶悍地迎着蝎群冲了过去……
叶流西站起身,死死盯住对面的龙芝,龙芝抬手抹下兜帽,不甘示弱地回视。
离得最近的蝎子已经到了活坟下,正张着螯肢上攀,四周的姜黄土台上,老早覆上一层涌动的蝎色,叶流西唇角挑起一抹冷笑,迎着龙芝的目光,屈指送到唇边。
有尖利的哨声响起,愈急愈高。
蝎群还在上攀。
地面似乎震颤了一下,但混乱中,几乎没人留意到。
龙芝舒了口气,吩咐离得最近的一个侍卫:“待会再放一轮箭阵,要确保她……”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巨响,活坟堆深处,有土台轰然炸开,土尘如烟漫起,碎土块四下乱飞,龙芝以手挡面,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百千蝎群如临大敌,瞬间后退。
蝎阵里有人声嘶力竭大叫:“金蝎!是金蝎!”
朦胧的烟尘间,渐渐现出巨大的蝎影,全身赤金色,螯肢如铁臂,蝎尾甩在半空,足有两三米高,三两下就爬上活坟坟顶,悍然伏在叶流西脚边。
龙芝喉头发紧,不自觉退后一步:不会的,金蝎斗眼冢的时候,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叶流西大笑:“龙芝,你知道为什么我创立蝎眼的时候,要求一人一蝎吗?人以御人,蝎以御蝎,蝎主养的蝎子,必须是众蝎之王——过去我叫青主,而江斩只叫斩爷,就是因为他是我副手,对外不能称主。你当然可以耍一些阴谋诡计蒙蔽人心,但蝎子不会作伪。蝎眼所养的蝎子之所以身形巨大,是因为都是我金蝎的徒子徒孙。”。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被羽林卫追赶,不往外逃,反入尸堆了吧?眼冢沉睡之地,活坟肆虐之所,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金蝎重伤之后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让猛禽卫探路,我就在这儿等,等着你把蝎眼的人给我送过来!”
蝎阵中一片死寂,隔了会,疑虑和不安如潮水样泛滥开,犹疑的目光不断投向龙芝:事情虽然还不十分明朗,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但金蝎是切实存在的,蝎群的敬畏也是明明白白的……
龙芝站着不动,手脚渐渐发凉,边上扮作近卫的猛禽卫见势不妙,压低声音:“龙大小姐,幸好我们已经在外头做足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动手,现在情况不大对,要么……动手吧?”
龙芝嗯了一声。
跟她进来的,一共六个猛禽卫,分工明确,有四个向四面撤开,趁人不备,蓦地掷下掼炮,这掼炮挨地即炸,里头的碎铁尖钉四下旋开,蝎阵里瞬间混乱,另两个趁乱护着龙芝逃走,其中一个抬手一记穿云信号弹,蝎阵还没反应过来,后方已然喊杀声一片,不知道哪冒出的羽林卫,顷刻间翻上周遭的土台,弩箭如雨,四面倾注而下。
有乱箭向叶流西的方向射过来,金蝎刺尾急摆,将那些乱箭拨落了开去。
叶流西面沉如水,翻下活坟。
李金鳌从越野车里迎出来,这形势总是急转即变,他这颗上了年纪的心脏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流西小姐,龙芝这是……”
话还没完,有人群狼狈避入,当头的就是板寸,先前那个叱骂她的近卫也在其中,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看见她时,都有些尴尬陌生。
叶流西对着李金鳌点头:“龙芝早就安排好这场屠杀了,她敢放蝎眼的人进来,一定对人数有过考量,外围部署的羽林卫,应该有绝对优势,足以围剿蝎眼。金蝎是她始料未及,但金蝎不是神,多几根铁链多几圈围剿,金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