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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开它那把锁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些封印是古代智者用生命灵魂凝结而成的,可是她们的生命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藏地,施加于锁孔上的,只是她们的梦中之魂。既是梦魂,则必须在梦中拆解。抱住我,我这时候需要一个更长、更深的梦。”宝铃轻轻回答。
关文心头灵光一闪,陡地明白了宝铃的意思,马上搀着宝铃坐下,然后将半截地球仪拖到身边来。
“你要梦,我就给你梦,放心,无论梦中梦醒,我都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他把宝铃揽在怀里,让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如轻拍襁褓中的婴儿入睡一般。
“那么……我睡了……我需要这美梦……有了它,噩梦就破碎了,永远地破碎了……”宝铃呢喃着,蜷缩双腿,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关文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洞顶的人伸着头向下看,个个脸上都是匪夷所思、困惑迷茫的神色。
“他在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卡勒咬牙切齿地问。
“我看不懂,但我听到了宝铃小姐说的话——‘梦魂封印须在梦中拆解’。这句话颇有深意,值得人细细体会。”小霍低着头,反复咂摸着那句话,表情凝重,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唉,我本来想用毒蛇阵逼出她的内心潜力来,谁知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早知如此,就把亚洲顶尖的心理学家都请来,搞定这梦游的怪女人,岂不省事?我费了那么大力气,连这件小事都搞不定,在金蝉子面前多丢人啊!”卡勒使劲挠着头,在藏书室里来回转圈。
“你到底是谁?金蝉子到底是谁?”顾倾城不失时机地追问。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最后都要死在这里——”卡勒气急败坏地回应。
“我懂了,我懂了,顾姐,我懂那句话的意思了!”小霍向前跨步,醒觉自己的双脚被铐住,马上纵身一跃,到了顾倾城面前,“那钥匙的确是用来打开白铜柱的,白铜柱上的确有古代智者的封印,而且很有可能是昔日辅佐吐蕃王松赞干布镇魔的两公主留下的。不过,因为年代错乱的关系,两公主不可能亲自到夏日之宫来,毕竟这庄园的建成历史远在唐朝之后。或者这一段也可以如此解释——白铜柱本来藏于拉萨,先被两公主施加了封印,再流落异邦,成为坎那家族的藏宝。那封印不是正常时间、正常方法加上去的,而是由两公主的梦中灵魂所加持。古语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梦中加持的封印,只能在梦中解开,但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个人能操控自己的梦境与两公主的梦魂封印结合,开启那既有物理结构又有玄学结构的锁。”
顾倾城一点就透,马上接话:“宝铃被噩梦折磨了那么久,原来其根本原因就是前世注定,一饮一啄,冥冥中已经由神祗指定她是两公主的解锁传人。”
“没错,没错,这种一波三折的设计真是奇妙无比,比之藏传佛教寻找转世灵童的过程不遑多让。如果没有举一反三、反复推敲的福尔摩斯精神,真的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藏传佛教的精神世界,太玄奥了,太玄奥了!”小霍忍不住连声低叫,显然心中无比激动。
世界上的各个宗教中,前辈遗传给后辈的智慧,往往通过秘籍、手书、藏宝图之类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方式转达,即手手相传。高明一点的,则是西方佛祖“拈花一笑万山红”的心口相传。再高明的,则是“不着文字、尽得风流”式的心心相传。可以说,所有的传承方式离不开以上三种,都在“所见即所得”的范围之内,后辈智者只要肯用心寻找,就能继承衣钵,成就大业。
眼下,白铜柱所承载的传承意义,跳出了以上三种,变为“梦魂封印、心梦相传、以梦解梦、梦中解封”的连环套模式,经过一折、二折、三折的跳脱变化。而且,在三折之后,有没有四折、五折尚且是未知数。
能够洞悉这些变化,已经表现出小霍具有相当缜密的推理能力,比卡勒高明百倍。
“这一次,宝铃一定能做到。”顾倾城说。
“希望如此吧,看她的样子,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她是在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苦撑,撑不下去的话,就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而亡。那样,白铜柱的秘密就永远沉沦黑暗之渊了。”小霍长叹。
他看穿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但偏偏只能做旁观者,无法加以援手。
第七十四章 神游天外
关文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有一条火龙在上下翻卷,从头顶百会穴一直找到脚底涌泉穴,浑身上下全都被火龙罩住,烧得脸颊发烫,唇舌焦干。
那股热气是来自宝铃的,她在入睡的最初阶段,体温急剧上升,热气透过两人的身体接触部位传给关文,才造就了那条狂野的火龙。
“如果能够躲进冷库里就好了,大口喝冰水,抱着大冰块降温……”关文正在这样想着,一股寒气蓦地传来,宝铃的身体瞬间变得寒如冰块,冷气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与他体内的火龙纠缠互博。
他咬着牙,与宝铃一起经受这种残酷的考验,耳边不断传来群蛇汹涌吐信的咝咝声。玻璃洞壁并不结实,他相信只要卡勒按下机关,这洞壁就会碎裂或升起,把他们埋葬在毒蛇的世界里,死无全尸,惨烈无比。
“传说中的阿鼻地狱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他咬着牙长叹。
在某些大事件中,往往一步错、步步错。他们错信卡勒,误入危机四伏的夏日之宫,成了别人的砧上之肉,最终导致身陷蛇海。每一步,都是别人设好了陷阱,等他们来跳。直到此刻,先机尽失,无计可施。
冷气热气交替传来,反复了七八次之后,宝铃浑身一颤,抬起左手,缓慢摸索,伸向白铜柱,用一种极其空洞的声音低声念诵:“天绝地裂,不失不望;黑白之渊,不朽不坏;寿命尽头,不离不弃;轮回幽冥,不惊不惧——唯我五方敕曜之光,穿透黑暗之渊,超度不灭之魂,封印不传之秘,咄,咄,开!”
她用拇指、中指捏住了钥匙柄,食指、尾指雁翅一样极力张开,只留无名指向前翘起,凌空划了一个五角星符号。
宝铃随即逆时针转动钥匙一圈,白铜柱的内部立刻传来“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五声连响。
“怎样了?怎样了?”卡勒在洞顶连声问。
关文仰面向上,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他已经意识到,那些咒语就是打开封印的要诀,宝铃在冥想之室内已经顿悟,但顿悟之后的“理解、消化、吸收”却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完全由她个人的心智独力进行,外人无从插手。
宝铃沉沉地*了一声,向外翻身,脸部向上。
关文立刻发现,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颊的皮肤已经变为青灰色。更严重的是,她的额头正中印堂发暗,两侧额角完全变成了死灰色。
“完了!”关文的心猛地一沉。那种状态是心力完全耗尽的征兆,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很有可能造成猝死。
人类的思考能力是有极限的,所以才有“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这样的成语从古代流传下来。“脑汁”一尽,人的思维就会崩溃,有智慧的最巅峰坠入黑暗深谷,成为毫无思想的植物人。诚如“天才的隔壁是疯子”那样,过度思维的危险,如悬崖之间走钢丝或是刀刃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严重伤及自身,造成不可逆转的重创。
关文仰面向上,压低了声音叫:“倾城,倾城,帮帮我们!”
顾倾城的脸出现在洞口,眼中满是焦灼。
“宝铃快不行了,我们必须得上去,想办法让她恢复精力。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锁还没有打开,她先没命了!”关文咬着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危急的时刻,他还能相信的人,只有顾倾城。
他们隔着十米远的距离上下对视,都由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那种无可替代的信任。
宝铃在他怀中入睡,完全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他,那是另一种生死相托的信任。若是辜负了这份信任,他此生都不得心安。
“锁解开了吗?白铜柱怎么还没动静?什么都别管,先解锁,解完我就放了你们——”卡勒抢着答话,把顾倾城推到一边去。
关文急了:“人都快死了,还怎么解锁?”
卡勒的脸上布满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贪婪,映入关文眼帘,跟身边凶性大发的毒蛇没什么两样。
“嘿嘿,关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骤然间,卡勒喉结上出现了一把短刀。
“混蛋,赶紧把他们放出来!”原来小霍已经在混乱之中偷偷打开了手铐,抢到一把短刀,劫持了卡勒。
这种变化却激发了卡勒的凶性,咬牙切齿地吼出来:“先解锁,后放人,否则就大家一起完蛋!”
小霍手底一紧,刀刃抹进了卡勒的皮肤,一串血珠无声地滑落,跌进蛇堆里。
“你真的不怕死?”小霍沉声问。
“死也要先拉两个垫背的再说,庄园外围三十公里之内,全都是青龙会的人。我死,你们也活不下去,不信你就杀了我试试?”卡勒有恃无恐,根本不把短刀看在眼里。
就在两人对话之间,蛇群因人血的刺激而群情激奋,从四面八方撞击那玻璃内壁。蓦地,玻璃内壁发出“喀喇”一声响,竟然出现了一条半米长的裂纹。
顾倾城发出一声惊呼:“坏了!”
刹那间,洞顶上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青山不改妆容色,流水长东且徐行。才女应上凌烟阁,不破强敌非英雄……我知道这次西行,必定是粉身碎骨之结局,但我没得选择。究其实,人生在世,无法决定自己何时生,但却可以决定自己如何死。死是最容易的,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了。这一回,永辞长安,我去了——”睡梦中的宝铃猛地呛咳,身体因剧烈咳嗽而佝偻成一团,如一尾搁浅的小鱼。
关文轻拍她的后背,终于使她再次平静下来。
她伸出右手,十指全都聚拢在锁孔四周,用两根拇指的侧面夹住钥匙,其余八指翘起外翻,如同一朵开放到极致的睡莲。
当她反方向拧动钥匙的时候,口中慢慢哼唱着一支古朴的小调。
关文凝神细听,她唱的是:“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那是南北朝时期是乐府诗旧题中的《采莲曲》,为《江南弄》七曲之一,由南朝梁简文帝萧纲所作,全诗情韵流动,写出了江南的美丽风光。
“敕令即开玄门阴阳宝瓶印,阴阳相生,缓缓不息;阴阳相克,山崩海离……咄,开!”宝铃发出一声断喝,白铜柱突然自正中分离为两半,一块成年人巴掌大的青黑色东西赫然紧贴在右侧那一半上。
“锁开了,锁开了,给我,给我……”卡勒叫起来。
关文拿起那东西,稍加端详,便明白这是一块刻着古代甲骨文的龟壳。
甲骨文是中国已发现的古代文字中时代最早、体系较为完整的文字,主要指殷墟甲骨文,又称为“殷墟文字”、“殷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