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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怎么说-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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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仆一脸狰狞地将锦帛掷在肖嘉树脸上。

    肖嘉树似乎被打醒了,捡起锦帛慢慢展开,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可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听闻魏无咎战败,他从未想过责罚于他,首先担心的只是他有没有受伤,何时才能归京。他想,他打了那么多次胜仗,这次败了又有何妨,正好回来修整一段时间,也好让他多多看他几眼,却没料转天竟收到他饮下鸩酒畏罪自杀的消息。

    他有什么罪?他为大唐开疆拓土,他为君上征战沙场,他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多伤,他有什么罪?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别人设下的诡计!

    肖嘉树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他拿着这卷圣旨就像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掌心生疼。他眼眶已经完全红了,眼珠爬满血丝,握着圣旨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毕露,还不断颤抖,可他不能放开,因为他得惩罚自己。

    他这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棺椁边,垂眸凝视容颜安详的魏无咎。他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抱着何种心情饮下那杯鸩酒,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后悔?可是,这是他最心爱的人啊!他怎么舍得杀他?

    “他……”肖嘉树只吐出一个字,嗓音就完全哑了,嘴唇开合半晌才颤声问完后面的话,“可曾留下遗言?”他双手撑在石棺上,肩膀已完全垮塌,身体微不可查地摇摆着,仿佛随时会栽进去。

    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周围的烛火照亮他的脸,却照不亮他漆黑的眼睛。有什么东西正一丝一缕地从他身体里跑出来,让他迅速干瘪下去。他站在摇曳的灯影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缕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老仆咬咬牙,很想掉头就走,可看见将军苍白的面容,终是不甘不愿地道,“他只留下一句话——此生纵死无悔,盼来世再与陛下相见。”

    纵死无悔,纵死无悔……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肖嘉树瞬间就崩溃了。他苦苦压抑,苦苦等待,原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却原来早已经属于他了。

    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了!为何会这样?老天爷为何要对我们如此残忍?肖嘉树垂下头,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不断滴落在魏无咎苍白的额头、脸颊、嘴唇……

    可他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微笑而又克制地与他道一声:“陛下,等臣回来。”

    肖嘉树一个踉跄便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抓着那卷圣旨,想仰天长啸,张开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他想爆发,想呐喊,可他却不知道,当一个人悲恸到极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一丝力气,只有绝望团团笼罩着他,让他心若死灰。

    他仰头粗喘,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再次看向手里的圣旨,竟疯狂大笑起来,边笑边落泪,边笑边摇头,然后蓄积起最有一丝力量,将圣旨狠狠撕碎。

    导演盯着监控器,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原本以为如此需要爆发力的一场戏,肖嘉树至少得ng十几次才能过,却没料在走入灵堂的一瞬间,他就入戏了。他就是为爱痴狂的李宪之,终于在死亡面前彻底崩溃。

    他一边大笑落泪,一边狠狠撕碎锦帛的画面那样具有冲击力和感染力,让旁观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为他配戏的老仆红了眼眶,守在灵堂外的将士红了眼眶,就连身在戏外的导演和摄像师也都眉头紧皱,心情压抑。

    但感受最强烈的除了躺在棺中的季冕,还有站在人群外的薛淼。她太了解儿子了,所以她一早就知道,儿子的性格与李宪之如此相似。由于太天真纯粹,所以他们的感情会像一团烈火,灼烧别人的同时也灼烧自己。如果没人阻碍,这火焰只会深埋在他们状似温柔可爱的表象下,慢慢烘烤淬炼,却永远不会熄灭。

    但如果把他们逼急了,这团火会像熔岩一般喷发出来,毁灭一切。他们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又很脆弱,爱上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否则会造成一辈子的伤害。

    所以薛淼才会那样担心他爱错一个人,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让他和季冕分开。但是现在,亲眼看见儿子化为一团火焰把自己焚烧的样子,她忽然就害怕了……

    “卡!”导演一声大吼将她震醒,“肖嘉树,你真是好样的!这场戏就该这么演!虽然你没爆发,你没呐喊,但你的无力与无望比呐喊还要打动人心!你看看我的眼睛,都红了,这是我第一次在片场被我的演员感动!”

    肖嘉树却并不看他,只是扔掉余下的圣旨碎片,趴在石棺上凝望季哥。这场戏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量。如果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他和季哥身上,他也一定会发疯。

    “季哥,你还活着吗?”他哽咽道。

    季冕睁开眼睛看他,嗓音十分沙哑,“小树,这都是演戏,我当然还活着。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真的吗?”肖嘉树眼睛一眨就有一颗泪珠掉下来,模样十分可怜。

    季冕心如刀绞,却不能把他抱进怀里亲吻,只得低声安慰:“真的,我们不是李宪之和魏无咎,我们是肖嘉树和季冕。”

    肖嘉树点点头,心里的悲恸却丝毫没有减少。但季冕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才是最好的,所以只能按捺住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薛淼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心中十分不好受。她想了又想终是上前几步,想好好抱抱他,却被导演叫住了,“薛淼,你别去打扰他,他得保持这种状态。”

    薛淼不得不停住,心脏隐隐作痛。她也曾担心自己太过逼迫儿子会让他情绪崩溃,却又怀着侥幸心理忖道:小树连绑架那样的阴影都能摆脱,失恋这种小事肯定也能很快恢复。但现在,她已经不敢确定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儿子绝望的模样吓住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拍下一条。”导演不敢给太多休息时间,因为担心肖嘉树饱满的情绪会流失。

    工作人员纷纷举起手表示自己已经ok,薛淼也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站在周围观望的演员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带着复杂至极的表情,所谓“身临其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肖嘉树真的很厉害,不是吹的,也不是捧的,而是实实在在凭借自己的演技做到这种程度。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季冕立刻闭上眼睛,肖嘉树也恢复了癫狂的状态。他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抽出将士腰间的宝剑,把灵堂内的蜡烛全都砍断,哽咽道,“你要来生是吗?奈何桥上不需你等,我这便去来生见你!”

    老仆围在他身边不停劝解,他就是不听,疯狂挥舞着宝剑将对方赶了出去。

    火苗慢慢爬上白幡,将一切焚毁。就在这时,女皇带领禁卫军匆匆赶来,却发现灵堂已经烧起来了,两扇大门被火焰吞噬,摇摇欲坠。而她唯一的儿子正站在烈火熊熊之中,把身上的衣服和头冠一一解下,投入火中烧掉,然后穿着一袭白色亵衣,爬进巨大的石棺。在躺下之前,他最后看了女皇一眼,漆黑的瞳仁中再无畏惧与孺慕,只剩一片释然。他终于解脱了……

    薛淼被儿子心如死灰的眼神镇住了,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跟随她一起前来魏府的禁卫军自然都是她的心腹,也早就做好了扶持她上。位的准备,竟也不曾施救。

    薛淼表情木然,眼中却滑下两行热泪。她的灵魂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悲痛欲绝的母亲,一半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当两扇大门轰然坍塌的一瞬间,她终于迈开步伐往前疾奔,凄厉大喊,“琪儿,你给我出来琪儿!不……”

    禁军头领一把将她拦住,冷静道,“节哀吧,陛下。”

    这一声低不可闻的“陛下”终于唤回了薛淼的神智,她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了,崩溃绝望的表情一点一滴被冷硬取代。她没用的儿子终于死了,而且并非死在她手里,还有什么结局能比这更好?

    是的,她如愿了,熏风吹在她脸上,却只带给她彻骨的寒冷……

    啪啪啪啪……导演站起身鼓掌,表情既兴奋又叹服。绝了,这母子俩同台飙戏的感觉简直绝了!

    围观的演员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跟着导演拍掌。都说艺术细胞是有遗传的,这话果然没错,过了二十年,薛淼的演技依然出神入化,肖嘉树的演技竟也毫不逊色。母子俩的这场对手戏绝对会成为这部电影最经典的场面。

    薛淼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急促大喊,“快去灭火!快!”

    “薛姐您别担心,我们用了很多防火材料,而且烧起来的只有这两扇门而已,里面的人肯定没事。”道具师连忙安慰,安全人员已经拿着灭火器冲上去了。

    肖嘉树和季冕躺在巨大的、铺满防火材料的石棺里,手拉着手。大家都忙着灭火,没人注意他俩。

    “季哥,我好难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戏我很长时间都不想再演了。”他侧过身子,眼泪汪汪地说道。

    季冕轻轻拍抚他肩膀,“好,不演了,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就去旅行换换心情。我们去巴哈马晒日光浴,去芬兰探访圣诞老人。”

    肖嘉树窒闷的心脏这才舒缓了一点,闷声道,“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我都喜欢。季哥,外面是不是我妈在喊?她好像很着急。”

    “出去看看。”季冕这才爬出石棺,又把爱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薛淼跨过烧焦的门槛跑进灵堂,发现儿子完好无缺,顿时松了一口气,脑袋也一阵眩晕。幸好这只是拍戏,幸好一切都没发生,不然她真的会崩溃。

    “哎呀肖嘉树,你的袍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发现吗?”一名安全人员走过来查看两人情况,却发现肖嘉树的衣袖被烛火烧穿几个洞。所幸这场戏的戏服都是防火材料做成的,溅落在布料上的火苗很快会自行熄灭,否则就出大事了!

    季冕盯着这几个焦黑的洞,心里充斥着后怕和不安,沉声道,“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不管什么时候,演员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安全人员连连点头,却被薛淼挤到一边,“袖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感觉吗?让我好好看看!”她把儿子拽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出任何问题,这才大松口气。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额角也布满许多冷汗,形容十分狼狈。

    看见她这样,肖嘉树一下子就心软了,搂住她肩膀轻轻晃了晃,安慰道,“妈,我真的没事,你别紧张。”

    薛淼怎么能不紧张?亲眼看着儿子自。焚,哪个母亲受得了?虽然明知道那是演戏,可她却也明白,如果自己像女皇那样逼迫儿子,他早晚也会如李宪之那般陷入绝望。他们的性格太像了,说不定会走上同一条路,届时还活着的人该如何?背负着悔恨自责过一辈子?

    那样的结局薛淼想都不敢去想,把儿子搂进怀里用力拍抚了两下,眼眶又湿了。

    季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并不打搅。

    过了好一会儿薛淼才放开儿子,勒令道,“出去洗把脸,换件厚点的衣服,我和季冕有话要谈。”

    “妈……”肖嘉树露出担忧的神色。

    季冕冲他微微一笑,安抚道,“没事,你先去加件衣服,免得冻坏了,我们的谈话会很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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