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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如常要去戏院听戏,一大早起床,先监督厨房准备了家中的早餐。
正坐在餐桌上吃饭,后面邵一沣走过来,仗着餐厅里无人,放肆地搂过她的肩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道了声:“早。”
闻樱筷子里夹的,早就察觉到了脚步声,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在他笑落了座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捋了下落下来的头发丝,恼然地斥他,“没个正经!”
他并不回嘴,只单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笑,另一只手的指头不安分地爬到她的手背上,充分把“没个正经“演绎到了极致。
忽地,他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吃粥,还是多士?”闻樱没发觉他的视线变化,在得到“粥”的回答后,亲手盛了一碗放到他跟前。
邵一沣去夹土豆丝,一筷子下去只夹起一两根,试了两三次都是如此。
闻樱忍俊不禁,夹了一筷子要放到他碗里。
他却得寸进尺的要求,“你喂我。”桃花眼冲她轻轻一眨,肆意地展露自己的魅力。
事实证明,女人也会为美色所迷,再加上她熟知他的脾气,如果不喂,他就敢这么一直看着她不动,反而更让人头痛。
于是闻樱没好气地将筷子塞进他口中,只顾着动作野蛮,一时忘了这是自己的筷子。
她刚想将筷子收回来,却发现一抽抽不动,再看过去,只见那头被他咬在嘴里不放,停了几秒,才松口将菜吃了下去。
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仿佛含有什么意味似的,回味般道:“……嗯,好吃。”
闻樱脸“轰”一下变得通红。
直到邵廷玉同样落了座,她脸上都还留有未褪的红云。
邵一沣眼看着一言不发的邵廷玉,觉得有趣似的叩了叩桌面。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要说这个家里能发现邵廷玉心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藏着同样心思的自己了。比起他,对方隐藏得要更深,如果不是他意外发觉对方在一次受伤意识不清醒时,喃喃着闻樱的名字,同样不会有所察觉。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用震惊恐怕都不足以形容。
他是与闻樱没有血缘关系,闻樱也不曾养过他,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同龄之间的针锋相对。她极富个人魅力,连守旧的观念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可爱,朝夕相处间,对她产生好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对方是闻樱亲手养大的,即便不是名义上母子关系,也应该是姐弟或者其他什么。毕竟她没有真正当过母亲,他一直觉得她板起脸来教人的模样,就像个不懂却非要装样的小姐姐。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邵廷玉根本就没有把闻樱当做亲人,或者说他们所想的亲人,和他想的亲人全然不同。
毕竟他还在狗窝里待了六七年不是……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空档,闻樱已经吃完了早餐,说出了自己今天准备去戏院的安排。
“不行!”反对的声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发出。
闻樱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怎么了?”
邵廷玉道:“如果母亲一定要去,那我跟着去。”
“小虎不是不太喜欢听戏院的剧目吗?”
她刚发了问,却听另一边的邵一沣开口道:“最近局势紧张,本来前线就在和邻省打仗,父亲又和黑帮起了摩擦,军备物资缺乏,所以才突然间打起和商会联姻的主意。”
“……不是说道上规矩,祸不及妻儿吗?”
“你还知道道上的规矩?”邵一沣忍不住笑了,随即纵容地道,“你说得也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还是得有人陪你去才让人放心,我今天正好没空,就让你‘亲儿子’陪你去罢。”
闻樱听出他话里的戏谑,出自他们先前私底下的对话,不由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些。
邵廷玉得了应允便没有再说话,仿佛没有发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只是舀粥时,不小心竟洒了几滴到碗外。
这个年代的戏院是看人下菜碟,如闻樱这样的身份,一律请到二楼的雅间里,戏票不必出,还要奉上鲜果点心。
没过一会儿,台上帷幕前绕出个扮灵官的架子花脸,随着火彩的烟雾上场一个亮相,台底下坐的观众已然纷纷叫好。
因今日有邵廷玉跟在身边,人一看是大帅家的二公子,另捧了一筒香烟来。
闻樱谢过了,却警告似地看了邵廷玉一眼,“别学坏了。”
邵廷玉很是无辜地回看。
他的目光总是透出一股狠厉的气息,唯有在闻樱跟前,才会收敛攻击性。
今天他的打扮格外像富家公子,压了一顶狩猎鸭舌帽,蹲在闻樱旁边,从帽子底下抬头看人,纯然的天真无辜。
闻樱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顺手拈了块点心喂食。
大约是小时候投喂习惯了的关系,她喂他时总是用手,他就势就能舔到她的手指尖。
可今天她把点心一塞,就马上收回了手。
邵廷玉眼睛间陡然划过一道戾芒,一阵心浮气躁。
虽如此,闻樱的袖子险些落到茶杯里时,他还是及时看见了,接住了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
闻樱的注意力从戏中抽出,刚夸赞了他一句,就被楼下的喧闹吸引。
原来是有军人寻隙滋事,看上一个五官姣好的女学生,口头嘴上不干净。但那女学生也不简单,还带着护卫,受不了这闲气立刻反呛回去。
如今是武力当道的时候,有军痞闹事再正常不过,即便楼下茶碗茶壶漫天飞,戏院里的人都端着习以为常的脸色,只等人闹够了再去安抚,安抚的还是那闹事者。
闻樱一蹙眉,“小虎,叫人去处理一下。”
邵廷玉可有可无地瞟了一眼楼下的场景,听了她的话才招手找人下去。
这个地盘再横也衡不过邵家人,那人一听立刻认怂,还想上来攀个关系,当即被撵了出去。
这一救才发现凑了巧,女学生就是最近被他们挂在口中的孔家小姐,行四,是年龄小的那一个,如是邵廷玉联姻,挑得约莫就是她了。
对方想必也知道两家在议的事,过来道谢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邵廷玉看。末了点点头,“挺好看。”
闻樱忍不住一笑。
邵廷玉很不高兴,趁闻樱不注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人家四小姐看得向后一缩。
等戏散了场,闻樱出于礼貌提议由他们送孔四小姐回去,刚经历了军人闹事,对方确实有些不安心,立刻点头答应了。
孔四小姐很是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不停,把闻樱逗得直笑。
忽地,车子路过一间咖啡馆时,闻樱不经意从窗户里撇见了芈兮,她对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旧式的长衫,眉眼凌厉,非常有气势。
“怎么了?”邵廷玉关注到她停驻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同样眸光一凝。
他身为邵府二公子,当然认识这个男人,正是最近和邵阁天起了摩擦的黑帮领头人物。
闻樱看了眼孔四小姐,压住他的手,和他使了个颜色:回去再说。
他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闻樱一直有派人关注芈兮的动向,但对方不是吃素的,并非每一次都能跟到人。这次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男人,会不会和任务有关系?
她刚陷入了思索,前面的道路轰然传来一声炸响,陡然间,周围枪声四起!
35、军阀小狼狗(十一)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类似的枪战时有发生,只是很少有人不开眼,敢动到雄踞一方的邵阁天头上。
街道上行人尖叫逃窜,枪声不绝于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闻樱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去保护邵廷玉,动作却慢了一步,反被邵廷玉护在身下。已经成年了的男人胸膛宽阔,似乎能用怀抱撑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她恍了下神,第一次认识到他已经不是自己一直护在身后的小男孩了。
“啊——”子弹穿入玻璃之际,孔四小姐发出害怕的尖叫。
“别吵!”
邵廷玉一手护着闻樱,一手摸枪,手臂伸出玻璃车窗外,从辨别方向到连开三枪几乎只在眨眼之间,目标人物顷刻倒地。
“车里不安全,母亲……”
他停顿了一秒,毕竟转移过程中,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同样很危险。
闻樱点点头,怕他不当一回事,不得不叮嘱:“让人照顾四小姐。”
简单来讲,从车里快速转移到建筑物下面,花不到三四秒的时间。
但孔四小姐还是一个女学生,骤然遇到这样的事过于紧张,虽然有人护在两侧,在听到枪声时却下意识地抓住了闻樱的手臂,自己缩到了她后方!
保护圈经她一个拉扯露出了空档,眼见一声枪响,就是冲着闻樱的方向!
邵廷玉瞳孔骤然一缩,等回神时已经挡住了她,右肩上被钉了一颗子弹。
他抬手刚要开枪,手臂肌肉不自然地一抖,射偏了。
紧要关头,闻樱干脆利落地一枪打出。
这是之前邵廷玉刚送的那把女士枪,危机时刻,她一直握在手中。
大概是危机激发人的潜能,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开了枪,确实一举正中。
有那么一刻,她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气球打枪游戏。每回打枪时,时间都好像过得极慢,就像电影播放时的慢镜头,子弹飞在空中,嵌入气球,然后,“砰”地炸裂开来。
邵廷玉抓住她冷得和冰块一样的手,扫了那人一眼,“没死。”随即让人补了一枪。
似乎在用这个动作告诉她,人不是她杀的,不用害怕。
闻樱不知道对方究竟死了没有,只是因第一次杀人而带来的阴霾,一下子挥散开来。她的小狼狗,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除了一开始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他们这一方的人稍显混乱之外,随后军队训练有素的素质立即体现出来,暗杀者或抓或逃,溃不成军。
孔四小姐也被安然送回了家,她到家之后嘴唇仍旧发白,像是想对闻樱说什么,但是惧于邵廷玉的目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次的事,与其说这次的事是正儿八经的暗杀计划,倒不如说是一次试探,一个警告。
回到宅邸后,大帅得知了消息也只安抚了受伤的邵廷玉,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邵一沣得知闻樱没受伤,同样也懒得追究。
如果不是知道邵廷玉能保护好闻樱,他一开始就不会放她出去。
邵廷玉的伤倒没有大碍。他从枪林弹雨中过来,挡枪时避开了重要部位,在做过处理后,只要不大动,日常养着就能好。
闻樱还是第一次经历枪战,对那些男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她来说却是惊心动魄的一次。
到了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地有人推门进来,流泻下一片灯光。
“谁?”
“是我。”邵廷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借着月光,闻樱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她问:“怎么了?”
他小心地掀起被子的一角,“杀了人,睡不着。我能和母亲一起睡吗?”
尽说反话。
闻樱忍不住笑了,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