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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张嫣真的不明白,他曾经为了失去的孩子悲痛至此,那证明对她还是有点感情的,为什么突然又变了呢?
直到现在,她终于想通了。
不是自古文人多薄情,而是他们的深情,全都赋予一纸诗书,最浓烈的情在文字里,到了现实……就只剩现实。
想通了,就没那么多执念了。
他不爱她,那就不爱吧。
她总是盼着他好的,希望他能和乔小姐幸福的生活下去。
至于她,也该作为一个合格的配角黯然退场,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毕竟,她很累很累,人间太多不如意,勉强活着也是煎熬。
床上的方枕边,有一双小鞋子。
她亲手给盼儿做的小鞋子,自他去后,一直放在枕头边,夜里实在想念的紧,便点亮灯烛,彻夜睹物思人。
张嫣珍惜地抚摸鞋面,苦笑了下,将小鞋子紧握在手中,走向生命的终点。
……她想盼儿了。
虚空中的画面渐渐消散。
阿嫣从小凳子上下来,抬头看着打了个牢固死结的紫红色绸布,找了把小剪子剪断,几下扯掉。
老古董待在一边,奉上友情提示:“宿主,这次是要刷好感度的,上个世界你对两位路人用了媚术。”
阿嫣问:“这个世界的线索男主是唐子明?”
老古董点头:“对。”
阿嫣轻轻一叹。
老古董:“怎么,有难度吗?”
阿嫣笑了笑:“不,太简单了……自古文人薄情又多情,最是靠不住。”
老古董:“总有那么几个例外的。”
阿嫣说:“可惜唐子明不是。”
老古董:“他自认对乔秋露的爱情至死不渝,海枯石烂也不灭。”
阿嫣只是笑了一声。
他在写给短命的小盼儿的文里,更是声泪俱下,那又如何?
写完了,哭过了,也就忘了。
才子才女的感情总是比常人更丰富,更容易转移,时刻寻找着下一个能抒发无处安放的深情的机会。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阿嫣开始清点家当,把剩下的嫁妆,分到的钱财,还有一些首饰衣服整理完毕,便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忽然碰到一样东西。
阿嫣低头看了看,弯下腰,将那只小鞋子拿起来,拍拍鞋底沾到的一点灰尘——这是原主临死前握在手里的,她最珍贵的宝物。
如今这个年代,民国。
这是最坏的时代,战火四起,山河飘零,国已不国,热血男儿奔赴疆场,百死不辞。
这也是最好的时代,催生了无数文学大家,新兴的思想与封建旧习碰撞,新时代的曙光初现。
而在这个城市。
十里洋场,醉生梦死。
这里有唐子明、乔秋露这般向往自由的青年男女,也有保守如张嫣的旧时代妇女。
人间百态,精彩纷呈。
这个时代对女人谈不上友好。
可对于阿嫣,却是一个闪亮的舞台。
第一步,当然是先搬出去居住。
都离婚了,还留在唐家,说不过去。
沈公馆。
男人穿一袭青色的古朴中式长袍,身处这座完全按照西方风格建造的豪宅,多少有一点违和。他坐在足可容纳数十人的长桌主座,面前是一张摊开的报纸,还有一份蛋糕,一杯咖啡。
报纸上,唐子明的离婚启事十分显眼。
男人淡淡一笑,合起报纸。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向这边走来,看见他,很自觉地放轻脚步,立在一旁,低声恭敬道:“二爷,乔小姐来了。”
沈景年道:“请进来。”
那人点点头,出去了。
很快,一名穿着时髦洋装女裙,戴白色的遮阳帽,烫卷发的女郎跟着他进来。
女郎很美,五官秀丽,几笔淡妆足以勾勒出夺目的美貌,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的,迷人的气息。
她看到桌上的报纸,沉默片刻,开口:“你看到了?”
沈景年温声道:“唐先生的离婚启事么?是的。”
乔秋露又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个喜怒从不外露的男人。
他的年纪不大,至多三十来岁,肤色苍白,像是久不经风吹日晒,眉眼俊秀淡雅,带几分病气,一双细长的凤眸尤其漂亮,不动声色扫向他人的时候,自有江海横流,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景年。
这名字,整座城市无人不知。
乔秋露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和你结婚。”
沈景年并不觉得意外,神情淡然如初:“你想和他在一起?”
乔秋露坚定地点头。
沈景年又问:“为什么?”
乔秋露不曾思索,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因为爱情!”
沈景年便不语了。
乔秋露握紧了手,盯着他手中精致的咖啡杯,冷静道:“景年,我不爱你,我敬你,怕你,但真的不爱你。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自己,如果这辈子找不到对的人,我就永远不结婚,如果结婚,一定是嫁给爱情,只能是嫁给爱情!他是我一直等待的人……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得到幸福——”
“好。”
“你和我的婚约,是我父亲有意撮合,但我不能任由他毁了我的人生,即使他是我最亲爱的父亲——”乔秋露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沈景年微笑,抬起手,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两声,重复了一遍:“好。”
乔秋露愣了一会,总算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真的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同意,我还准备了整整一套说词……谢谢你,景年,我和子明会永远感激你的。”
她站直身子,对着他端端正正鞠了一躬,嘴角挂着惊喜的笑容,转身便跑了出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鹿。
沈景年看着女孩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二爷,乔小姐好歹是您的未婚妻,就这么轻易放手了?”
沈景年侧眸,看向方才一直沉默的下属,淡然问道:“你走到窗口,往外看,能看见什么?”
齐正皱了皱眉,几步走到窗边,说:“……看见乔小姐笑着走了。二爷——”
沈景年起身,缓缓过去,站在他身边。
花园里,女孩走几步路就忍不住跳起来,满心的欢喜根本掩藏不住,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再往旁边,是几名正在修剪花丛的园丁。
往前,典雅的喷水池,一座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雕像。
岁月安好。
沈景年目视前方,声音微冷:“我看到的,却是山河残破,满目疮痍。”停顿片刻,他叹了一声:“——多成全一对有情人,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他拧起眉,又低头咳嗽几声,淡淡道:“……平生坏事做尽,落下一身病,命不久矣,何苦拖累一个无辜的女人。”
齐正神色微变,想去扶他,却被他制止,急道:“二爷,您会长命百岁的,算命的张大仙说了,您是大富大贵的命,今年会遇到一个贵人,您的病一定能好……”
沈景年不为所动,淡声道:“杀人放火时,不信命。现在为了苟延残喘,留下半条废命,就烧香拜佛信道士,有意思么?”
齐正哑然失声。
沈景年轻笑了下,往楼上走去。
黄包车已经等在门口,阿嫣却走不出去。
院子里围了一群人,全是家里干了十几年活的老佣人,抹眼泪的抹眼泪,干嚎的干嚎,也许知道即将当家的少爷不靠谱,此刻便分外的伤心,全舍不得前主母走。
阿嫣听着烦,绕道想离开。
谁料前头一个老妈子身后,突然蹿出来一道矮小的身影,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两条手臂紧紧揽着不放。
何妈是从张家陪阿嫣嫁进来的,看见这个瘦小的孩子,忍不住眼圈泛红,苦笑道:“子睿小少爷,以后……以后我们小姐就不是你嫂嫂了,你会有新嫂嫂的,啊?听话……快回去吧。”
另一个老妈子垂泪道:“小少爷是老来子,前头太太和老爷没心力带他,大少奶奶嫁进来那么多年,任劳任怨,尽心尽责,小少爷等于是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长嫂如母,这……大少爷造孽啊!”
那孩子瞧着人很瘦,双臂却有力,死命抱着不肯放,一双眼睛亮的像狼,发狠道:“我不要新嫂嫂!”
阿嫣低眸看他:“不管你要不要,都会有的,看开点。”
那孩子眉毛竖了起来,怒道:“我不要!”
阿嫣便不想理他了,试了两次没挣脱,又憋着力气甩了一次,好不容易摆脱他,高高兴兴地往外去,没想到刚走一步,那固执的小孩又缠了上来,沉默地抱住她,大眼睛里泪汪汪的,死命咬着嘴唇,不肯掉泪。
“……”
阿嫣叹了口气,烦躁道:“行了行了,都下去。我晚点走。”
下人们站着不动。
阿嫣语气严厉起来:“没耳朵吗?”
众人纷纷散了,只有何妈留了下来。
阿嫣弯腰,看了唐子睿一会,问他:“我漂亮吗?”
唐子睿怔了怔,没出声。
阿嫣道:“说话。”
唐子睿沉默片刻,开口:“还好。”
阿嫣脸色沉了下来:“——回答错误。放手,我要走了。”
唐子睿扁扁嘴,眼泪掉下来一滴,他想抬手去擦,却怕一松开手,嫂嫂就跑了,只能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阿嫣挑眉:“再问一次,我漂亮吗?”
唐子睿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阿嫣又想甩开他走人。
下方传来蚊蝇般的小声嘀咕:“……漂亮。”
阿嫣俯身:“有多漂亮?”
唐子睿说:“……反正比新嫂嫂漂亮。”
阿嫣便站直身子,想跟何妈说话,见他还是抱着不放,不耐烦道:“放手,暂时不会丢下你。”
唐子睿不听。
阿嫣皱眉:“你要学会听我的话。”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说话向来作数,可你不听,我是要生气的。”
唐子睿犹豫一会,不情不愿地放手,用力擦着发红的眼睛。
阿嫣走向何妈:“劳烦你辛苦跑一趟,就跟唐子明说,他弟弟我带走了,养一段时间还给他。”
何妈呆住了,讷讷道:“这使不得啊,小姐,怎好带小少爷走呢?从没听说养一段时间的小叔子再还回来的道理。”
阿嫣奇怪地看着她:“你不会换个说词吗?……放心。”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某个方向,似笑非笑:“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别处去,这孩子哭闹的厉害,他可没心思搭理。”
这么一耽搁,真正离开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唐子睿跟阿嫣坐在一起,很安静,不吵也不闹。
车夫刚起步,跑到巷子口,忽听身后的客人道:“等一等。”
暮色中,一名俏丽的女郎踩着高跟鞋拼命奔跑,一路跑向唐家大门。同一时间,唐子明从楼上飞奔而下,同样急迫地奔向他的恋人。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女孩子流下眼泪,唇角却扬起明媚的笑容:“他答应了,我自由了!子明,我们终于自由了!”
唐子明大笑起来,抱着她连转了几个圈,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