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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娘眯了眯眼,终于沉沉的睡去。
等到第三日一大早,十八娘便穿戴整齐了,揣上四只恒泰新出的烟紫色玉镯,领着东珠和南枝一齐去侯府给老太太请安。
才在院子门口,就听到了沈琴和十六娘的说话声,逗得老太太是哈哈直乐。
十八娘迈进门去,先是给老太太和大伯母请了安。这才掏出玉镯子,递给沈琴一只,又递给崔兰芝一只,偏偏漏了十六娘。
十六娘嘟着嘴,笑骂道:“你这丫头,也忒小气了一些,买玉镯子才买一只,我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呢。”
十八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我这穷兮兮的,去恒泰也就图个新鲜,买只烟紫色的镯子送姐妹们戴着玩儿了。”
“哎呀,恒泰的手饰我可是没有几件,十八娘你不厚道!不行,我也得有一只。”
十八娘将镯子往她手上一套,笑道:“少不了你的。不过你们猜我去那儿见到谁了?”
“谁啊?别卖关子了,莫不是我未来的姐夫?”十六娘笑着打趣着沈琴,直将她闹成了个大红脸。
“才不是呢。是大伯,他可是一出手就定了一对最贵的玉兰花羊脂白玉镯子。这镯子可是天价,定是买来给你做嫁妆的。十六,大伯可真疼你。若镯子来了,可一定要让我开开眼啊。”
十八娘话音刚落,只见十六娘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十八娘的手,“那图册,你可有?”
十八挣扎着抽出了手,愣道:“自然是有的,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有一份,想来侯府里也是有的。我一会让人给你送去。很好认的,那玉特别的白,一点瑕疵都没有。还就着纹理雕着玉兰花呢,很是清新典雅。一共才出了三对,听闻一对被王贵妃买去了,还有一对被镇平王世子买去送给他母亲了。”
这剩下的那对,可是在崔兰芝的手上戴着呢。也不枉费,她特意让李子期给她留着的了。
十八娘看着崔兰芝不停往袖子的缩的手,心中暗笑。谁的儿子,谁自己个养去。
十六娘一听,果然深深地看了崔兰芝的手腕一眼。这世家贵女们没有别的本事,辨认首饰衣衫绝对是请麽麽细细地教导过的,这白玉镯子如此特别,只要崔兰芝敢戴,十六娘就绝对会注意到。
眼见着主座上的老太太脸色阴沉,十八娘暗爽不已。没良心的老妖婆,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就不信,大伯母和沈十六知道了这事还能忍气吞声。
“咳咳,你们这一大早的,闹得我脑仁子疼。不就是一对玉镯子吗?也值得十八娘你大惊小怪的,没得小家子气。”老太太拖着头,咳了两声,缓缓地说道。
十八娘低下头,闷闷地说道:“是孙女无状了。十八娘羡慕的,不是这镯子价值连城,而是大伯父对十六的一番慈爱之心。”
老太太冲着她挥了挥手,“你们且都下去吧,兰芝留下来给我捏捏腿。”
众女一道出了门,十六娘面色铁青,一把抓住十八娘,问道:“你明知道我父亲将那镯子送给了崔兰芝,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就你一个是聪明人。”
十八娘惊讶的捂住了嘴,“有这等事,我才刚来,没有看到崔表姐手上戴着玉镯啊。大伯父怎么会……”
十六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崔兰芝秀玉镯的时候,她的确是还没有来,心中信了三分。
只是父亲好端端的,为何要给崔兰芝送镯子,平日里有很多蛛丝马迹,她只当是舅舅疼爱外甥女儿,如今有了怀疑,仔细一想,简直是要了命了。
十六娘心思再深沉,如今也不过是个尚在闺中的少女。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神情呆滞的母亲,她都能想得到,执掌中馈的母亲,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不忍心的唤了一声,“母亲。”
大伯母闻声猛地抬头,一把拽起十六娘的手,大步流星的就走掉了。
只留下暗暗高兴的十八娘,和一头雾水的沈琴。
现如今,她就等着看贤惠的大伯母,此番如何的不贤惠了。便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性,更何况她不是泥做的,是铁塑的。
沈琴喃喃地问道:“十八娘,刚刚你说的那对白玉镯子,如今正戴在崔表姐的手上,就在你来之前,她还给我们看了。真的有人能够疼别人的女儿,比疼自己的女儿还多吗?”
十八娘不知道她又想歪到哪里去了,懒得回复,直接就带着南枝和东珠回了寻梅院。
刚一进门,就看到北流迎了上来,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大人给你送了一套头面首饰呢。”
十八娘有些惊讶,“你说的那人是沈泽?”
说完,她快步的走到桌子前,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放着一套粉晶的手饰,水头十足,正是何时她这个年纪戴。再一看,里头还有一张小纸条儿。
沈泽龙飞凤舞的写着:听说你羡慕别人的父亲?如今不羡慕了吧。
第九十一章 一嘴毛
话分两头。大夫人越走脚步越重,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拽得十六娘的手生生地疼。
“娘,你拽疼我了。你也莫着急,指不定父亲只是因为崔表姐没了父亲,所以便疼了她一些,不过是一对镯子罢了,算不得什么的。你莫气坏了身子。”
大夫人手一松,看到十六娘的手红肿了一圈,心疼的掉下泪来。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还不知道他。从来就是个色胚子,我说他先头里还嫌你姑母久住娘家丢了沈氏的脸,后面怎么又不提了,原来他……这话说出来,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大夫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复又挺直了腰杆子,继续快步往主院里走。
她嫁来沈家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从未做出过任何不符合女戒女则之事,在族里,也是人人称赞的宗妇。可是他呢,美人一个又一个的往屋子里抬,她为了不失贤惠名儿,为了维护他宗子的声望,忍气吞声,甚至还帮他遮掩一番。
可是这次,实在是太过了。
大夫人刚进迈进主屋门,挥了挥手,想让十六娘下去,复又泄了气,“罢了,你也留下听一听吧。你就要嫁人了,王家也少不了这样乌烟瘴气的事情。”
“柳麽麽,最近表小姐那儿都点了些什么吃食?可曾请医?月事带按时领了吗?”
柳麽麽是一个很精明的婆子,长着一对吊稍眼儿,看起来颇为凶悍。
“刚来的时候,住在那边府里,这时节正适合吃鱼,表小姐才尝了一口,就吐了,说是水土不服。请了医来看,开了些汤药。月事带按时领了,不过用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大夫人愤怒的将杯子往墙上猛地一扔,“我说她为何要我去哄好十六娘,让她将沈庭引过来,与崔兰芝玉成好事,原来她的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孽种!好好的世家贵女,偏偏要自甘下流,难怪不敢堂堂正正的谈婚论嫁,要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柳麽麽,你替我去煎一碗堕胎药。这种怪物,怎么可以留在世上?她崔兰芝,莫不还能躲在老太太那儿一辈子么?你儿子不是在前院当跑腿的小厮?去寻崔兰芝,就说大人约她在花园里见。”
柳麽麽也被大夫人这狰狞的样子吓到了,心疼的喊道:“是,夫人。不过这样,就和老太太以及姑太太彻底撕破脸了。”
她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当年闺阁里的娇娇女,如今已经被搓磨成这样了。
大夫人冷笑出声,“我忍气吞声,她们也没有给我脸。”
很快,一件轰动整个候府的大事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袭来。
云英未嫁的表小姐崔兰芝在花园子里小产了,鹅卵石小径上全是血,还是那打扫花园的婆子发现的,忍不住尖叫起来,那叫声,整个府里的人都听见了。
老太太握着崔兰芝的手,看她疼得满头大汗,姑太太在一旁抹泪,站起来就要去挠大太太的脸,却反被柳麽麽扯散了头发。
崔兰芝吧嗒吧嗒的掉着泪,“舅舅呢,我要舅舅来看我。”
大夫人哈哈的笑了两声,“表小姐可真够不要脸的,你的舅舅如今正搂着姑娘在前头喝酒呢,哪里有那功夫,来看你这个残花败柳。连舅舅都不放过,说出去可真是啧啧……”
老太太的手猛一拍床杆,骂道:“你这个恶妇,你这样做,兰芝还怎么嫁人啊?”
“我虽然是沈家的宗妇,可还管不了崔家的女儿嫁不嫁人。”说完她又转向小姑子,“云娘,我要是你,就寻一根绳子将这孽畜吊死了,一干二净,一了百了。不然别人知道了你女儿的丑事,又怎么看你这个死了丈夫的俏寡妇呢。”
沈云娘脸色一白,这话虽然说得毒,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不由得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等丑事!她是看到女儿被抬回来,才知道这事的啊!她似乎看到她的那座贞节牌坊眼见的就要倒下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大夫人拍了拍自己的手,“母亲,你还是早做决断吧。不然这府里头的流言,我可是管不住了。您也别怪我,要怪就怪您生的儿子太荒唐。也莫要说我忤逆不孝,反正我的儿子都娶了好媳妇,女儿也要嫁回我娘家。这事儿传出去了,沈氏一门脸上都要蒙羞。”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老太太用手指着门,愤怒的咆哮道:“你,你……”
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气得撅了过去。一下子,这屋子里简直是人仰马翻。哭声,喊声,铜盆落地的声音,嘈杂一片。
大夫人拉着沈十六的手,走在花园子的路上,刚才的气势好像一下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我的儿,只希望你嫁人之后,没有这么多糟心事儿。好在王六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君子端方,就是性子冷淡了一些,他心悦十八娘的事,你也莫放在心上。这男人的心大着的,不会只看到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的。”
沈十六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父亲他……”
大夫人摇了摇头,“他做了这等事,自是没脸声张,你以为隔壁府里的叔叔是吃素的么?还敢将这么个破烂货塞过去。你放心吧。一会你去把银子还给琴娘吧,就说我病了,没有气力替她置办嫁妆了。”
十六迟疑了片刻,问道:“那她送给我的那些首饰,需要还吗?那可都是好东西,便是带去了王家,也很有脸面。”
“既然你喜欢,那就不送回去了吧。虽然是她求我们办嫁妆才送的礼,嫁妆没有办成,但送的礼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更何况,我们才帮沈庭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她应该感谢我们。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你快去办了这事吧。”
听兰院的沈琴,看着眼前的一堆银票,整个人都不好了。大伯母不替她帮嫁妆了,她先前又那样说了十八娘,那谁来替她办嫁妆呢?难不成要她这个新嫁娘亲自上阵?可是要准备什么东西,她是一概不知啊!
第九十二章 秦昭进门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底,一场冷霜下来,让整个长安城都仿佛变得干净了几分。
侯府里前些日子来报,说是崔家的表小姐游湖的时候,失足落水没了,她云英未嫁就早丧,也不能大办,只悄悄地叫人寻了个庵堂停了,再寻块地给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