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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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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你这是……

    我抬头,只见凉生,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不顾一切抱住他就嚎啕大哭,歇斯底里,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他的胸前。

    他看着我的感情突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宣泄出来,有点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

    他摸着我凌乱的发丝,说,姜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哭,不敢抬头,也不敢放手。

    我怕我一抬头,一放手,他就变没了。

    然后,我一生再也握不到。

    我仿佛拼尽了力气,紧紧地抱着他,抱着这黎明前最后的温暖。

    很久之后,我哭累了,停住了声息。

    我抬头,只见凉生定定地看着我,午夜之中,他目光流淌得如同一段月光,那么飘渺,又那么深情。他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给我擦掉眼泪。他说,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完,他脱下外套,将它平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用手帕将我的脚底一一擦过,引导着我将双脚搁在他脱下的外套上。

    他抬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疼吗?

    我没说话,安然地享受着这如末日前最后的温柔。

    时光仿佛倒流了,月光之下,是十几年前的魏家坪和青梅竹马的我们。

    那一天,我因为他挨了母亲的揍,在院子里被罚跪到月上中天。他悄悄地跑出来,给我擦眼泪,给我红烧肉,并用冰凉的井水给我泡洗沾满泥巴的小脚丫。他晃着小脑袋,很忧伤地说,唉,姜生啊,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会嫁不出去的。

    那时小小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仰着小脑袋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哥!

    此刻,他缓缓地抱起我,没有说话,没有其他的亲密动作,就像抱着一样稀世珍宝,将我送到车上,然后回身捡起外套,放入后备箱里。

    这一刻,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个夜晚会有一生那么长啊。

    末了,他低下头,对我说,姜生,明天,我们回家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笑笑,说,回我们真正的家,回魏家坪。

73 一生一世一双人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枚沾满了露珠的青果,凉凉的,软软的,满是家乡的气息,母亲的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招着温暖的手,欢跃过尘封的窗户,微笑着吻向我的脸,我从长长的梦中醒来。

    我张开双眸的那一刻,发现他安睡在我的身边,触手可及的距离。浓黑若墨的发,长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样。就是这间老屋子,就是这张的床。

    我缓缓闭上眼睛。

    就好像,这十多年,我们从未离开过魏家坪。

    不知是幸福,还是难过,眼泪止不住地从我的眼里缓缓地流下来。

    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轻握成拳横在胸口,像婴儿睡梦中的姿态。人们说,会用婴儿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会贪恋更多的安心和温暖。

    那是一种我预料不及的亲密——仿佛是一个绵密而悲悯的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点点的温热给舔舐掉了。

    我尖叫着,那是一种本能的抵抗的姿态,仿佛哀求,我说——不、不要!凉生!

    我慌乱地睁开眼睛,发现他醒了,他的脸就在我眼前,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俊美如玉的容颜,令人不安的温热气息。他俯身,专注而无辜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在我和他之间。

    顷刻间,我只感觉心里好像有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我避开他的眼神,不知道做何言语。

    我竭力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尴尬地起身,却依然不知所措,我说,我、我,没想到,我和你……这这样……这么快……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戏谑和暧昧。这种神情,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发现,它让我心动却也让我惶惑。

    他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端坐在我们中间的冬菇。

    冬菇也很无辜地看着我,用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冲我“喵呜——”地叫了一声,大概是以抗议的口气告诉我,你眼泪的味道差极了!

    我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晴天来个霹雳,劈死我算完;或者给我个老鼠洞,让我把自己活埋掉,了断此生。

    而他依然只是笑,那种笑很温暖,如同春天漫山遍野的山花,不觉间就会铺天盖地。

    大概是怕我尴尬,他轻轻揉了揉我的乱发,仿佛安慰一个小孩,然后就下床了。

    他洗漱后,给我端来一盆水。

    我正在床上扯冬菇的尾巴,咒骂着,臭冬菇!让你舔我的眼泪,舔我的脸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啊?你这臭猫!

    他冲我笑了笑,在水盆里兑好热水,又将牙刷和口杯递给我。

    我尴尬地笑笑,接过杯子。刷牙的时候,我将冬菇夹在小腿中间,不让它动弹,以示惩罚。大约过了三分钟,他从正间里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哎。

    嗯?我含了一口水,回头望着他。

    他像是在讨论严谨的学术问题一般,一本正经地问,你……希望刚才是我?

    噗——我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带牙膏沫的水,很镇定,说,看样子不是。你就别虐冬菇了。一只猫,不容易。

    他转身走后,我的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从小习惯了的依赖,却在此刻突然以我所执念的爱情姿态出现,我竟感到惴惴不安,远多于幸福。

    我不知是因何而惴惴,因谁而不安。

    不!

    其实我知道自己因何而惴惴,因谁而不安!

    只是,我不敢让自己去相信,自己会因为他而产生这种负罪感——仿佛我是古时同人私奔的小妾,心怀内疚。

    我重新告戒自己一遍,你不属于他,何必负罪。

    洗漱完毕,我走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魏家坪的天空蓝得那么动人。

    院子虽已荒败,杂草丛生却也绿意勃勃,绕上墙壁的青藤虽然柔弱,却也坚韧,碧绿中开出了洁白的花儿,微小而顽强。

    风儿轻轻吹过,微损的院门吱吱嘎嘎唱着荒凉而悠长的童谣;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袅袅而上与云朵为伴;小孩的啼哭声、母亲追在身后喂饭的呼唤声,声声亲切……这些触手可及的温暖,虽然伴以荒凉,但却那么生动清晰。

    我转身,他就在我身后,白色的衬衫在晨风中微微鼓起,让他如立云端,显得那么不真实。他冲我微微一笑,说,该吃饭了。

    灶台上,三只碗安静地放在上面。两只大碗,是我和他的;一只小碗,是冬菇的。

    冬菇蹲在自己的饭碗前,整个身子是圆的,它一边挑剔地吃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瞭望着我们的碗,眼神暧昧而哀怨。

    他说,昨夜回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先吃点面吧。

    说完,他端着两只碗,转身走向院子里。

    我的鼻子微微一酸。水煮面是我执着了一生的回忆,它让我放弃过唾手可得的幸福,和一个对我用情至深的男子,甚至让我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这该是多大的蛊惑,多大的魔力!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角,有些怯怯地,小声说,我想吃一辈子。

    他没回头,但我知道,他的眉目间一定绽开了一朵欢悦的花,明媚而动人。他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水煮面,轻声说,那我就做一辈子。

    一辈子。

    嗯。

    一辈子。

    仿佛回到了夜奔魏家坪的前夜,灯火辉煌的城市里,面对着众叛亲离,在暴怒的外祖父面前,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表情决绝,语气坚定: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我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风轻轻吹过,掠过他的衣衫,我的长发。我想起了曾看过的一句话: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说的就是这般吧。

    他回头,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安静地看着我,微笑,说,都过去了,不是吗?会好起来的,我答应你!

    说完,他似乎犹豫了再三,伸出双手试图回抱安抚我的那一刻,院门突然被推开了——

    多年不见的邻居李婶领着她的小孙子,嬉笑着走进门,说,啊呀,昨晚我就跟你叔说,老姜家里有人,你叔非说进贼了,原来是你们兄妹回来了!

    说着,她就回头招呼身后的乡亲们,跟招呼进自家门似的,说,快进来吧,是老姜家的闺女、儿子回来了。

    顿时,小院里涌进了一群人,老老少少,望着我和他,眼笑眉开,口口声声称赞着,老姜家俩兄妹好人物哟……

    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冬菇警惕地蹲在我的身后。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终于,缓缓地垂了下去……

    就仿佛这段感情,终究走到了穷途末路。

74 往日,他曾爱我

    祭奠父母的时候,我们在村边遇见了昔日的村花,以前总有关于她和北叔的艳闻传出来。她看到我们的第一眼,就说,哎呀,老姜家的俩孩子回来啦。

    然后,她又问,老北家那孩子呢?

    凉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同她说话。

    村花还问凉生,你有女朋友了吗?

    凉生说,我有事,先走了。

    凉生想要抓住我的手,我却将手放在了身后——是的,我不想在这个安静的村落里,变成接受流言蜚语的活靶子。

    这是我唯一仅存的净土了。

    我的反应,让凉生一愣。

    他不知道,我今天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陆文隽无比猖狂,他说,我知道你在魏家坪。别忘记,我说过,我在他身上埋了一块芯片!那夜的枪声只是警告,如果你还要同他继续在一起,那么,姜生,我真的不客气了!

    凉生见我情绪低落,心下也微微郁闷。

    下午,他对我说,你还记得你曾经爱去的酸枣林吗?要不,我们去看看。

    那片酸枣林,代表着他少年时对我最大的宠,我想,那也会是他一辈子都骄傲的事情——我曾为我深爱的女人,做过如此壮举。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好。

    凉生,我该怎么告诉你呢?

    我不是不快乐,只是,我快被陆文隽给逼疯了。

    我爱你,更怕失去你。

    那个夜晚,我在街上奔跑,枪声一次一次地回响在我的脑子里。我想,我失去你了;我想,是我害了你;我想,我该用怎样的方式杀死自己,才能让我不痛恨自己。

    我想,我只有离开你……

    路上,凉生跟我说,一直藏匿着的北叔曾托人跟他联系,说自己人在河北,希望北小武过去跟他见上一面。

    北叔没有向凉生透露他的具体位置,甚至在哪个城市也绝口不提。

    这些年的逃亡,他如惊弓之鸟,谁都不相信。

    魏家坪有很多关于北叔的传闻,比如他是如何扛着金山躲起来的。

    凉生说,北小武不肯听。

    他说的是不肯听,连关于北叔的消息都不肯听,何况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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