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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市集广场,围观的群众欢呼着把花朵丢到他们的马前。王后骑到国王旁边与他并行,事实上他们从上路以来就没有说过话,不过这也比两人彼此叫骂好一点。
贝唐玛叹一口气。要是这个二十三岁的英格兰王能够放过所有见到的女人,不再拈花惹草就好了。王后有权对他发脾气。
另一方面,旁人也不得不想到国王是怎么讨厌王后养的那一票歌手、哲学家和诗人,他们那种奇装异服和言行教人实在不敢领教。王后是很有幽默感的人,所以贝唐玛有时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要气亨利才养这一票怪异人物。
一个年轻的办事牧师骑到主人贝唐玛的旁边,递给他一小袋酒和半块新出炉的面包,大概是在城里某处弄来的。 贝唐玛满心感激地接过来。“老天保佑你,尔威,”他说道。“为了你这善行,我要任命你做主教。”
年轻牧师胀红了脸。这时由于人群拥挤,国王一行人放慢了马步。伦敦主教下了马为大家析福,风把他的声音传到广场另一头。
贝唐玛打量着王后的背影,担心她是否太累了。今天早上国王骑马的时候,她也在后面追了好几里路。她的骑术跟国王一样好,然而那样骑马狂奔还是大危险了,纯粹是傻瓜的行为,尤其是最近宫中盛传她又怀孕了。如果贝唐玛没有记错,她的前一个孩子,也就是亨利王子,现在才三、四个月大。
他把酒喝完,将空袋子交给尔威。这时贝唐玛想起上次到莫莱的情形。那一趟访问还算愉快,只不过他不甚喜欢那个爱尔兰人朱尼尔。可是他倒挺喜欢那个迷人的妻子。
尼尔在伦敦主教面前下了马。他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行动仍然有些笨拙,所以他尽量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他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伸过去牵他妻子的手。这动作倒不是出于感情,而是要让她走在他旁边。他了解亨利王,知道国王还没有跟他算帐。他未经许可就结婚而招致的罚单在几个星期以前送达,另外一封要征收他妻子一半财产的通知也刚刚收到。
尼尔一手抓着妻子的手腕当支撑,然后单膝下跪行礼,开始宣诵他的欢迎词。
一阵风吹过,暗示着秋季即将来临。风把沙尘吹到艾琳的眼睛里,她眨着眼睛,差点役注意到尼尔跪下去时扯着她的手。她也跟着跪了下去,这时一个马夫过来牵走王后的马。 国王把一只腿移开马蹬,看着他的莫莱臣民。
亨利国王井下英俊,艾琳有一点失望地想着。她从前一直听说他的父亲安朱伯爵非常英俊,而且很讨厌比他大十一岁的妻子,也就是王太后。他们的儿子一定是长得像母亲。亨利国王短小粗壮,一双弯腿像常年骑马的人。修剪整齐的红头发和胡子并没有使他好看一点。她听说他脾气很坏,发起脾气来会胀紫了脸,倒在地上又吼又踢的。然而艾琳也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眼光如此锐利,如此充满智慧。那张长满雀斑的脸上有一股力量,让人想起亨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带兵入侵英格兰。
国王在对尼尔说话。出神的艾琳把目光移向王后。
这可绝对不会教她失望了。伊丽娜长得非常迷人,然而又跟艾琳预期的不太一样。她并不像吟游诗人所歌咏的梦中情人那样是金发碧眼般娇嫩,而是身材修长,皮肤像橄榄般光滑,脸部轮廓完美,一双足以融化人的黑眼睛充满嗔笑怒骂种种迷人的丰采。
王后的头上披着一块红纱,顶着镶红宝石的小金冠。披在肩膀上的长发是夹着金纹的暗褐色。伊丽娜王后的美既耐看又令人目眩,难怪人人都说她。
艾琳发觉自己在盯着王后看。伦敦主教凑近对艾琳说了一些关于王后的话,她点点头。 国王仍然在说话。这时艾琳往国王的身后望过去,看见两个侍童骑在威尔斯小马上捧着国王斗篷的下摆。
其中之一是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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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国王会找上他?”尼尔吼道。“我叫乔斯把孩子带去威灵福郡长那里,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一名好骑士。他那里是训练孩子的好地方。”
一个女仆想帮他穿靴子,他叫她走开了。房间里有一堆仆人在帮他们为晚宴打扮。外面楼梯口挤满了贵族信使等着见他。
艾琳面对着他,全身颤抖,嘴唇发白。“国王什么事都清楚得很,”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是把我的孩子留着当人质!”
”你是怎么搞的?”他拿着靴于,小心地在床边坐下,以免弄痛了伤口。“国王知道的是我告诉他的,我说我找到你,跟你结了婚,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子。莱斯特送来的通知函上说,我得缴一大笔罚金,因为我没有征求国王同意就结婚。”
紧张的女仆为艾琳脱下底袍,她穿着麻内衣站在那里发抖。“你的私生子?你是这么叫他的?”她扭着双手。“噢,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我的孩子在那里,然而我却只能看着他跟宫里的人走掉!”
尼尔皱眉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害怕。今天要不是他抓着她的手,她就会当着国王、王后和大家的面跑过去把孩子抓下马了。
华特走进来说,草地上已经没有空间了,亨利王底下一些不守规矩的人都跑到城里去了。城里来参加盛宴的人想叫尼尔谈谈这件事。
尼尔咒着走到门口,对那些商人喊着要他们先去宴会厅,他会派人处理这件事。华特跟他一起回到屋内,然后把门关上。
“老天,你还以为那些人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可是国王喜欢搞得大家鸡犬不宁,”他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华特,你等着看吧!天一亮国王就会毫无预警地跳上马,随便选一个方向跑去打猎,让那些随从匆匆忙忙穿靴子上马去追。我见过这种事。每一个都连跑带爬地跟在亨利后面,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跟他当了许多年的兵,才发现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特把系着狼头银扣环的皮带递给他,问道:“是什么呢?”
“啊,你猜不出来吗?”他低头把腰带扣好。“亨利已经是一个高手,能把那些王公贵族逗得像狗一样团团转,然后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把他们踢开。”
华特说:“国王对你似乎不会这样。”
尼尔说:“哈;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我们现在也像厨房里的猪一样,等他离开了我们还跪在地上,满心希望自己已经讨得他的欢心了呢!”
女仆把一面小镜子举在他面前。他凑上前眯起眼睛看着,同时用手梳理一下长而卷的头发。他直起身,朝另一头的妻子那边望过去。
她穿了一件深黄色的长袍,后面还拖着长纱,这是伦敦流行的式样,非常合身地衬出她的曲线。她看起来像一朵黄玫瑰。她把头发中分,脸颊旁边的小辫子串着珍珠。
华特低声说了一些话,尼尔点点头,一面仍打量着她。她先前的苍白肤色此时巳转为嫩红,嘴唇上抹了红色发亮的唇膏,眼睛上有蓝色的眼影。她站在那里,美丽的脸上微蹙着眉头,看起来迷人无比。只有王后才比她更美。
尼尔突然想起躺在床上疗伤的时候。他想是她救了他一命。算他好运,妻子没有让那两个郎中碰他。
他转着念头说道:“我们最好把她安排在外院,离王后远一点。”
华特说:“哈,让她离国王远一点。”
这话一点也不错。尼尔作了一个鬼脸。
第十六章
艾琳听他们谈论她,好像当她不在那里一样。她不必抬眼看也知道尼尔打扮得怎么样,那些女仆是怎么谄媚他、怎么欣赏着他健壮的身材。
她想他是称得上英俊的,虽然不像金发碧眼的华特那样会让女仆惊叹昏倒。尼尔让她想到教堂里双手执剑的石雕,严肃、强壮而沉默。
当然,他发脾气的时候例外。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的,她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打一个颤。那批黄金的秘密像石头一样沉沉压在她心底,让她每天都觉得自己好像濒临毁灭边缘。
她在广场上第一眼见到亨利国王,就知道国王绝对不会对手下在做什么一无所知。他那双眼睛随时在怀疑、在思考。只要看看他就可以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当领袖,而周遭的人在他这个年纪时只不过刚出头而已。
艾琳告诉自己,那就是为什么他把麦格留在身边。 国王才不是随意在骑士家挑中这个孩子,然后又把他带回这里。她可以想出来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要扣住麦格,直到他查出那个密使和黄金的事情。
她强忍住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怎样熬过这场皇家盛宴,而国王可以当众揭穿她!他会指控她是叛徒,协助转运黄金给敌人。
她站在那里低头想着,我也害了尼尔和我的儿子,我们都会死得很惨。
尼尔走了过来,女仆格格笑着往后退开。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真的是珠联壁合,由仆人的神情可以看出她们心里是这样想的。
他低头看她。“老天,如果你这副样子出去,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去参加丧礼呢。”
华特在胸前比一个十字。“爵爷,别这么说,开玩笑也不行。”
“那就让她笑一下。”
女仆冲过去打开门。杜彼德和一票厨房的人差一点跌了进来。“夫人,”管家喊道。“我必须跟你谈一下,非常重要的事!是关于赫福爵爷的鹿——”
华特把他们推到楼梯口,本来等在那里的人连忙往后退开。
艾琳轻轻扶着尼尔的手臂,另一手撩起裙子后面的纱。楼梯又曲又窄,而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她希望国王今晚不会指控她叛国,这种事应该巧妙处理。她希望还有机会见麦格,他只是一个孩子,国王不可能会认为他也有罪的。
他们走到下面的院子里。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皇室的仆役忙着为贵族按地位高低安排座位。然而大部分人都不在意,只是各自说着话。曼彻斯特伯爵和赫福伯爵抱怨说肚子已经饿了,他们不愿像小学生一样站在旁边,所以迳自去找酒喝了。
国王也到了,他喊着要人把乐师找来,让宴席开始。众人纷纷入坐。乐师围成一圈站在后面,等着国王与王后在特制的高背椅上坐下。
国王和王后没有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几个位子。 贝唐玛跟萨斯伯瑞伯爵溜到这些空位上坐下,随即跟国王谈起话来。
王后像一个光彩焕发的黑美人。她倾身叫一个吟游诗人过来拉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他照做了,而且还抓了一个同伴过来。
华特走到尼尔身后,凑到他耳边说:“王后想要作对。你看国王的样子。”
尼尔看得出来,伊丽娜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亨利从早上就开始喝酒,脸色通红,眼睛也是一副张不开的样子。那两个英俊的吟游诗人背对着众人,坐在王后对面说话。王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亨利国王看着他们,手肘撑着桌子。他身旁的贝唐玛开始谈起亚里士多德,伦敦主教也加了进来。坐在艾琳一旁的宫廷总管雷西抱怨说,把普罗旺斯的人跟其他地区的法国人一起放在宫中是多么难管理。
尼尔握住艾琳的手。她转头着他。史华特又凑上来低声说,王后自己在下面的草地上搭了一座帐篷,而国王的帐篷就在大门外,邻近的是贝唐玛、伦敦主教和坎特伯里大主教等人的帐篷。王后带来的普罗旺斯侍卫士都在一个帐篷,国王的法国侍卫则在另一个帐篷。
尼尔扬起眉毛。
王后的笑声又传了过来。一个吟游诗人站起身,一脚踏着凳子诵起一首诗。王后仰头看着他,面容明亮。他迅速地伸手摸一下她的手,然后抽了回来。在下桌的神父转头瞪着他们。另外一个吟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