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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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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七大美人。

『禹之鼎的画,假的很多,不过这堂灯绝不假,因为来历不同。』唐子韶又说∶「康熙年间,有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名叫高江村,他原来是杭州人,后来住在嘉兴的平湖县,到了嘉庆年间,子孙败落下来,这堂灯就是高江村请禹之鼎画的,所以不假,周先生,这堂灯,明天我叫人送到府上。『

『不,不!』周少棠摇着手说∶『看看东西,再作道理。』

唐子韶还要往下说时,只见一个丫头进来说道∶『公济派人来通知,说「首柜,得了急病,请老爷马上去。』

典当司事,分为『内缺』、『外缺』两种,外缺的头脑,称为『首柜』,照例坐在迎门柜台的最左方,珍贵之物送上柜台,必经首柜镜定估价,是个极重要的职司,所以唐子韶得此消息,顿时忧形于色,周少棠也就坐不住了。

『老唐,你有急事尽管请。我也要告辞了。』

『不!不!我去看一看就回来。我们的事也要紧的。』接着便喊∶『月如,月如!』

等丫头将月如去唤了来,唐子韶吩咐她代为陪客,随即向周少棠拱拱手,道声失陪,下楼而去。

面临这样的局面,周少棠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胡雪岩中美人汁的传说,起了几分戒心。但月如却落落大方地一面布菜斟酒,一面问起周少棠的家庭情形,由周太太问到子女,因话搭话,谈锋很健,却很自然,完全是熟不拘札的闲话家常。在周少棠的感觉中,月如是个能干贤惠的主妇,因而对于她与胡雪岩之间的传说,竟起了不可思议之感。

当然也少得谈到胡雪岩的失败,月如更是表现了故主情殷,休戚相关的忠捆。周少棠倒很想趁机谈一谈公济的事,但终于还是不曾开口。

『姨太,』丫头又来报了,『老爷叫人回来说,首柜的病很重,他还要等在那里看一看,请周老爷不要走,还有要紧事谈。』

『晓得了。你再去烫一壶酒来。』

『酒够了,酒够了。』周少棠说,不必再烫,有粥我想吃一碗。『

『预备了香粳米粥在那里,酒还可以来一点。』

『那就以一壶为度。』

喝完了酒喝粥,接着又喝茶,而唐子韶却无回来的消息,周少棠有些踌躇了。

『周老爷,』月如从里间走了出来,是重施过脂粉了,她大大方方地说∶『我来打口烟你吃。』

『我没有瘾。』

『香一简玩玩。』

说着,她亲自动手点起了烟灯,自己便躺了下去,拿烟签子挑起烟来烧。

丫头端来一小壶滚烫的茶,一盘松子糖,放在烟盘上,然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烟打好了。』月如招呼∶『请过来吧!』

周少棠不由自主地躺在月如对面,两人共用一个长枕头,一躺下去便闻到桂花油的香味。

魔障一起,对周少棠来说,便成了苦难,由她头上的桂花油开始,鼻端眼底,触处无不是极大的挑逗。『周少棠啊周少棠!』他在心中自语∶『你混了几十年,又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了,莫非还是这样子的「嫩」?』

这样自我警告着,心里好象定了些,但很快地又意乱神迷了,需要第二次再提警告,就这样一筒烟,还没有到口,倒已经在内心中挣扎了三四回了。

月如终于打好了一个『黄、长、松』的烟泡,安在烟枪『斗门』上,拿烟签子轻轻地捻通,然后将烟枪倒过来,烟嘴伸到周少棠唇边,说一声∶『尝一口看。』

这对周少棠来说,无异为抵御『心中贼』的一种助力,他虽没有瘾,却颇能领略鸦片烟的妙处,将注意力集中在烟味的香醇上,暂时抛开了月如的一切。

分儿口抽完了那筒烟,口中又干又苦,但如『嘴对嘴』喝一口热茶,把烟压了下去,便很容易上瘾,所以他不敢喝茶,只取了块松子糖送人口中。

『周老爷,』月如开口了,『你同我们老爷,原来就熟悉的吧?』

『原来并不熟,不过,他是场面上的人,我当然久闻其名。』

『我们老爷同我说,现在有悠扬事,要请周老爷照应,不晓得是什么事?』

一听这话,周少棠不由得诧异,不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呢,还是真个不知?

想一想,反问一句∶『老唐没有跟你谈过?』

『他没有。他只说买的一百多亩西湖田,要赶紧脱手,不然周老爷面上不好交代。』

『怎么不好交代。』

『他说,要托周老爷帮忙,空口说白话不中用。』月如忽然叹口气说∶『 唉,我们老爷也是,我常劝他,你有亏空,老实同胡大先生说,胡大先生的脾气,天大的事,只要你老实说,没有不让你过门的。他总觉得扯了窟窿对不起胡大先生,「八个坛儿七个盖」,盖来盖去盖不周矣,到头儿还是落个没面子,何苦?』

『喔,』周少棠很注意地问∶『老唐扯了什么窟窿?』

接下来,月如便叹了一大堆苦经,不外乎唐子韶为人外精明、内糊涂,与合伙做生意,吃了暗亏,迫不得已在公济典动了手脚。说到伤心处,该然欲涕,连周少棠都心酸酸地为她难过。

『你说老唐吃暗亏,又说有苦说不出,到底是啥个亏,啥个苦?』

『周周老爷说说不要紧。』月如间道∶『胡大先生有个朋友,这个姓很少见的,姓古,周老爷晓不晓得?』

『听说过,是替胡大先生办洋务的。』

『不错,就是他这位古老爷做地皮,邀我们老爷合股。当初计算得蛮好,哪晓得洋人一打仗,市面不对了。从前「逃长毛」,都逃到上海,因为长毛再狠,也不敢去攻租界。一到洋人要开仗了,轮到上海人逃难了,造好的房子卖不掉,亏了好几十万。击老爷你想想,怎么得了?』月如又说∶『苦是苦在这件事还不能同胡大先生去讲。』

因为第一,唐子韶当年曾有承诺,须以全副精力为胡雪岩经营典当,自己不可私营贸易。这项承诺后来虽渐渐变质,但亦只属于与胡雪岩有关的生意为限,譬如收茧卖丝之类,等于附搭股份,而经营房地产是一项新的生意。

『再有一个缘故是,古老爷是胡大先生的好朋友,如果说跟古老爷一起做房地产亏了本,告诉胡大先生,他一定会不高兴。为啥呢?』月如自问自答∶『胡大先生心里会想,你当初同他一起合伙,不来告诉我,亏本了来同我说,是不是要我贴补呢?再说,同古老爷合伙,生意为啥亏本,有些话根本不便说,说了不但没有好处,胡大先生还以为有意说古老爷的坏话,反而会起误会。』

『为啥?』周少棠问道∶『是不是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月如不作声,因为一口烟正烧到要紧地方,只见她灵巧的手指,忙忙碌碌地一面烘一面卷,全神贯注,无暇答话,直待装好了烟,等周少棠抽完,说一声∶『真的够了,我是没有瘾的。』月如方如搁下烟签子,回答周少棠的话。

『周老爷你想,人在杭州,上海的行情不熟,市面不灵,怕胡大先生晓得,还不敢去打听,这种生意,如果说会赚钱,只怕太阳要从西面出来了。』

这话很明显地表示,古应春有侵吞的情事在。周少棠对这话将信将疑,无从究洁,心里在转的念头是∶唐子韶何以至今未回,是不是也有设美人局的意思?『

这又是一大疑团,因而便问∶『老唐呢?应该回来了吧?』

『是啊!』月如便喊来她的丫头失照∶『你走快点,到公济看老爷为啥

现在还不回来?你说,周老爷要回府了。『

丫头答应着走了。月如亦即离开烟榻,在大冰盘中取了个天津鸭梨,用一把象牙柄的锋利洋刀慢慢削皮,周少棠却仍躺在烟榻上,盘算等唐子韶回来了,如何谈判?

正想得出神时,突然听得『啊唷』一声,只见月如右手捏着左手拇指,桌上一把洋刀,一个快削好了的梨,不用说,是不小心刀伤了手指。

『重不重,重不重?』周少棠奔了过去问说。

『不要紧。』月如站起身来,直趋妆台,指挥着说∶『抽斗里有干净帕儿,请你撕一条来。』

杭州话的『帕儿』就是手绢。周少棠拉开抽斗一看,内有几方折得方方正正的各色纺绸手绢,白色的一方在下面,随手一翻,发现了薄薄的一本书。

『这里还有本书。』

周少棠顺口说了这一句,正要翻一翻时,只听得月如大声极叫∶『不要看,不要看,』

周少棠吓一大跳,急忙缩手,看到月如脸上,双颊泛红,微显窘色,想一想恍然大悟,那本不能看的书是什么。

于是他微笑着抽出一条白纺绸手绢,拿剪刀剪一个口子,撕下寸许宽的一长条,持在手上,另一只手揭开粉缸,伸两指拈了一撮粉说道∶『手放开。』

等月如将手松开,他将那一撮粉敷在创口上,然后很快地包扎好了,找根线来缚紧,『痛不痛?』周少棠问,但仍旧握着她的手。

『还好。』月如答说∶『亏得你在这里,不然血一定流得满地。』说着,她在手上用了点劲想抽回去,但周少棠不放,她也就不挣扎了。

『阿嫂,你这双手好白。』

『真的?』月如问道∶『比你太太怎么样?』

『那不能比了。』

『你的太太很年轻吗?』

『她属羊的。』周少棠问∶『你呢?』

『我属牛。』

『她比你大多了。』周少棠牵着她的手,回到中间方桌边,放开了手,各自落座。

『 梨削了一半┅┅』

『我来削。』周少棠说∶『这个梨格外大,我们分开来吃。』

『梨不好分的。』月如说道∶『你一个人慢慢吃好了。梨,化痰清火,吃烟的人,冬天吃了最好。』

『其实,我同你分不分梨无所谓。』周少棠说∶『只要你同老唐不分梨就好了。』

『梨』字谐音为『离』,彼此默喻,用以试探,月如抓住机会说了一句切中要害的话。

『我同老唐分不分离,完全要看你周老爷,是不是阴功积德了。』

『言重,言重。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必客气。我也听说了,老唐会不会吃官司,完全要看周老爷你肯不肯帮忙,你肯帮忙,我同老唐还在一起,你不肯帮忙,我看分离分定了。』

周少棠这时才发现,她对唐子韶的所作所为,即使全未曾参预,定必完全了解,而且是唐子韶安排好来眼他谈判的人。然则自己就必须考虑了,要

不要跟她谈,如果不谈,现在该是走的时候了。

但一想到走,顿有不舍之意。这样就自然而然在思索,应该如何谈法?

决定先了解了解情况再作道理。

于是他问∶『阿嫂,你晓得不晓得老唐亏空了多少?』

『我想,总有三四万银子吧?』

『不止,』

『喔,是多少呢?』

『起码加个倍。』

一听这话,月如发愣,怔怔地看着周少棠——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主平最凄凉的事,居然挤出来一副『急泪』。

周少棠大为不忍,『阿嫂,你也不必急,慢慢商量。我能帮忙,一定帮忙。』他问∶『老唐眼前凑得出多少现银?』

『现银?』月如想了一下说∶『现银大概只有两三千,另外只有我的首饰。』

『你的首饰值多少?』

『顶多也不过两三千。

『两个两三千,就有五六千银子了。』周少棠又问∶『你们的西湖田呢?』

『田倒值一万多银子,不过一时也寻不着买主。』

『西湖田俏得很,不过十天半个月,就有买主。』

『十天半个月来得及,来不及?』

这句话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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