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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妃这样一问,太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唿吸放缓,慢慢平复下心中的怒气,然后将手中早已经被捏成一团的纸张又一点点舒展开来。
“没事。”将手里的纸张再一张张的叠好,太子冲着太子妃温和地笑了笑。
听太子说没事,太子妃便也真的只当作无事了。
虽然立储一事拖了这么多年,但太子却是从小就按储君培养的,在他的眼里,女子便只该呆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即使是太子妃,也当是如此。
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太子眼中的天经地义。
也正因此,他知道元昌帝近半年来的异常竟然是因为郑贵妃进献了金丹,才会如此愤怒。
金丹之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郑贵妃虽然有个贵妃的头衔,但在许皇后面前,她也只能算是个妾,这样一个人,竟然敢做出向元昌帝进献金丹惑主之事,这让太子尤其的无法容忍。
妖妃,奸妃!
这就是郑贵妃如今在太子眼中的形象。
与太子妃又说了几句话,太子之后就起身去了坤宁宫。
他是极为敬重许皇后这个母亲的,郑贵妃之事不仅牵扯到了朝堂,还与后宫也有关系,他当然要去知会许皇后一声。
太子到达坤宁宫时,许皇后正在侍弄着坤宁宫里的几盆花草。
这是许皇后闲来无事时的消遣。
见着太子,许皇后已经并不年轻却仍余了温婉雍容的脸上缓缓露出微笑,“承干来了。”
然后与太子一起进了正殿,待宫人奉上茶点,这才将宫人挥退了,问起太子的来意,“太子如何面色有些不好,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到最后,许皇后眼中闪过些许的嘲弄。
太子轻轻一顿,却是没有否认,“果然还是瞒不过母后。”
然后将收到的那叠信笺递给许皇后。
许皇后一边伸手接过信笺,一边略带了感慨地道:“你是母后生的,又是母后看着长大的,就算你如今已经成了父亲,也成了大周朝的太子,但你的心情如何,又岂能瞒得了母后的眼睛?”
话说完,许皇后展开手中的信笺,待看清楚信笺上所记载的内容,她先是浑身一僵,然后手上蓦地收紧,本就已经并不平整的信笺立即就又更加皱了起来。
许久之后,许皇后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原来是这样,难怪……”
想起这近半年来宫里因为元昌帝的态度而又突然变化的形势,许皇后只觉讽刺得紧。
就算再怎么英明的帝王,也总是拒绝不了长生的诱、惑。
元昌帝当然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那将金丹进献上去的,还是郑贵妃。
将手中的信笺丢进火盆里,看着那一叠纸张渐渐化作灰烬,再也看不到上面曾记载过什么,许皇后才问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可靠吗?”
太子轻轻颔首,“是今日一早一名宫人送过来的,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定国公世子让人送来的。”
“原来是致远啊。”许皇后轻轻念叨着,然后看向太子,“定国公府能将这些送过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是不可能有太过明显的偏向的,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想着借定国公府的力,还得靠我们自己解决。”
“所以,承干你准备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太子一双与元昌帝极为肖似的眼微微往上一扬,便有厉色闪现其中,“母后,这还用得着问吗,我定要将那妖妃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千夫所指之下,难道父皇还能硬保住她不成?”
许皇后听了轻轻摇头。
太子到底是练少了,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觉得他的父皇还有理智。
若真有理智,又不会服食金丹,还不顾东宫的颜面那般任由郑贵妃和宁王日渐张扬了。
“承干……”许皇后轻轻一叹,“你以为你父皇还是那个英明决断的帝王?就算他现在表面上还与往常是无异的,只凭宫里朝中最近发生的事,你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
太子一窒,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半年来,宫里和朝中发生的事都不少。
就拿最近的一件来说,前两日元昌帝才因为太子理政时的一点小疏忽而怒斥了太子一番,甚至还说出了“若是当初立了宁王为太子定不会如此”这种话来。
想想以前的元昌帝,再对比如今这身体比之从前还要好上一些的元昌帝,太子着实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早料到了太子的反应,许皇后轻轻一笑,一双幽深的眼看着火盆中仍明灭着的一团灰烬,温声道,“太子,这件事,咱们就且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太子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母后,可是……”
可是,若是不理会,父皇的身体迟早会因为金丹而亏空尽了。
太子本想这样说的,但在意会到许皇后的意思之后,却又蓦地顿住了。
“可是什么?”许皇后向来温和的眼中这时少有的现出了锋锐之色,这也让她的神情看上去突然就凌厉了起来,“你以为,如今的皇上,他耳中还能听见你我母子的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516章
对许皇后的话,太子无法作出回应。
如果是以前,他断然不会赞同许皇后的观点,但是现在,他却没办法否认了。
仅仅是半年而已,元昌帝的行事就有了这样大的转变,在处理国事上倒并不明显,可在对待郑贵妃和宁王上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偏颇。
可是……
难道,真的要任由元昌帝继续服食金丹而没有任何的劝阻?
太子犹豫了好半晌,到底都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母后……”他还有些想劝许皇后。
许皇后却淡淡地扫了太子一眼,眼中是坚定与不可错认的狠厉。
“你以为,若是我们真的劝阻了,等来的会是皇上的感激还是呵斥?你的太子之位如今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稳固了,你还想让永和宫那对母子抓住机会再穷追勐打不成?”许皇后定定地看着太子,一字一顿地道,“而且,这是你父皇自己的选择,既然他如此宠信郑贵妃,那就叫他好好瞧瞧,他所宠信的人最终到底让他有了什么样的结果吧。”
太子怔怔地看着许皇后,就似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他以前总以为,女子,就算是后宫中的女子,也只需要依附在男人的主宰之下就行了,却没想过,他的母后,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服食金丹,身体又诡异的由病弱转为现如今的形如壮年,任是个存了理智的人都该知道,现在所谓的“康健”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又会是什么?
为人子,太子本以为他有必要在元昌帝没迎来最坏的结果之前劝阻于他,但许皇后的话,却让他这个想法动摇了一下。
可是,若是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等到元昌帝尝到苦果的那一天……
太子简直不敢往深处想。
“母后……”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决定会是他几十年都温和柔婉的母亲,“可是……”
“没有可是。”许皇后轻声道,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悲凉,“你父皇既然是大周朝的帝王,那他下的什么决定,咱们母子只需要静静看着,等着,就好了。”
看着,等着。
看着元昌帝因为服食金丹,等着这金丹带来的恶果。
许皇后感觉着心中渐渐涌上的凉意,她本以为上次就已经耗尽了心里所有的期待,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仍是对元昌帝存了期待的。
还好,在看清楚如今宫里的情形之后,她再也不用期待了。
现如今,她只需要静静地等着。
等到一切结果呈现在她眼前,而在这之前,她,以及太子,应该做好对将来之事的应对。
在坤宁宫里许皇后和太子商议着将来之事时,永和宫里,郑贵妃和宁王,正围在元昌帝跟前嘘寒问暖,而元昌帝则有些面目青白,半点不似他这近半年来所表现的那般康健。
“皇上,您怎么样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许多的郑贵妃紧紧握着元昌帝的手,关切地问。
与实际年龄相比,郑贵妃算得上容光焕发艳色无双,她的神情似是极为紧张,握着元昌帝的手因为太用力,尾指上的金丝甲套都嵌了些在元昌帝的手背上。
若是平时,元昌帝也许会因此而不悦,但这时他却半点没有察觉到手上有什么异样。
一口将一粒金丹服下,然后又闭眼小憩了好半晌,元昌帝才轻吁一口气,待睁开眼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比先前好转了许多,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几分。
见元昌帝有所好转,郑贵妃和宁王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宁王抬手拭了拭眼角,两眼泛着红,道:“父皇,您感觉好些了吗?”
元昌帝目光从郑贵妃和宁王那充满关切的脸上扫过,这才轻声道:“朕无事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声音里却能听出有几分疲惫。
可见,他的状况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全然无事。
郑贵妃一直满是紧张担忧的面上这才轻松了些,“皇上,还好您没事,否则,臣妾这次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完还一脸的庆幸。
郑贵妃的庆幸倒也不全是在演戏,若是元昌帝真的在她的永和宫里出了事,就算这半年来元昌帝再怎么捧着她,她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听郑贵妃如此说,元昌帝原本略带了疲色的双眼顿时就多了几分厉色,他考究般地看了郑贵妃一眼,视线在郑贵妃的面上停留了好半晌,这才道:“爱妃,近段时间以来,这一粒金丹的效用能挂级的时间,可是大大减少了……”
那略带了深意的尾音,即使郑贵妃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这时听了也不免心里一突。
“皇上,”郑贵妃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走到元昌帝身后,用轻重适宜的手法轻轻替元昌帝按摩着头部,然后才道,“道长原就说过这金丹多服了之后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前几日臣妾的兄长将金丹送进宫时也说起过,道长这段时间正在筹划着改良丹方,争取能将这个弊病给除了。”
元昌帝闻言,原本显得凌厉的眉眼便跟着缓和下来。
虽然站在元昌帝身后,但郑贵妃却似看到了元昌帝神色的变化一般,唇畔轻轻牵出一抹笑容,柔声道,“皇上,臣妾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只怕这宫里最希望皇上能够龙体安康的人就是臣妾了,臣妾还指望着皇上您能护着咱们娘儿三呢,皇上你龙体的康健,自然是臣妾和宁王,以及臣妾腹中孩子之福。”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元昌帝听着郑贵妃这样的话,神情也愈加放松起来。
他轻轻点了点头,“爱妃放心,朕自然会为你们母子三个考虑的。”
郑贵妃于是和侍立一旁的宁王对视一眼,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就连神情都跟着有些冰冷。
她想要的,可不只是元昌帝为她考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