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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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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董,”张春龄手下一个人说,“有几辆车五分钟以后跟上来,现在一伙人聚在费渡丢下的车附近,从他车里拿出一部手机,估计那部手机上装了定位,那些人现在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正在四下搜索他的踪迹。”

    张春龄并不意外——要是费渡一点小手段也不使,他反倒会觉得奇怪:“知道了,按着把他带过来,小心点。”

    费渡先后换了三辆车,每换一辆车就要被搜一次身,换到最后,他好像也没脾气了,只是略带嘲讽地看着对方,这时,其中一个司机模样的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开了口:“费总与虎谋皮,胆子不小。”

    “怎么,我看起来像很怕死的人吗?”费渡一耸肩,随后他看了一眼表,“快四点了,我提醒诸位一声,如果我失去联系太久,照顾张少爷的人可能会很不安,到时候也许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见的事。”

    那司机说:“那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小时,”费渡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我耐心也有限,至多再容忍你们老板无聊的猜忌一个小时,请转告他,想不想要儿子,让他自己看着办。”

    那司机好似十分尽忠职守,立刻转身汇报了什么。就在费渡准备上第三辆车,转身的瞬间,耳畔突然传来古怪的动静,随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飞溅到他裸/露了一点皮肤的脖子上。费渡猝然回头,只见方才搜身的人直挺挺地冲他砸了下来,半个脖子几乎被一刀斩断,颈动脉的血喷了他一身,费渡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几乎被尸体压在下面,挺括的大衣被血染成了一片,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他,狠狠地勒住他的脖子——

171。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二)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费渡呛得喘不过气来,这场面对于晕血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强,他几乎是眼前一黑。

    随后,压在他身上的尸体被踹到一边,掐住他脖子的人强行把费渡往车里塞,他的后背撞在冰冷的车门上。

    那只手冰冷而坚硬,仿佛带着某种金属的味道,费渡几乎产生了幻觉,觉得一股属于地下室的潮气伴着血腥味压住了他的气管,一瞬间甚至击败了他的晕血,让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对方不耐烦地一拳撞在他胸腹间没有肋骨保护的胃部,费渡呼吸一滞,足有那么几分钟疼得没了知觉,被囫囵绑起来扔进了后座。

    张春龄派来的每辆车上都是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搜身。而这辆车上的司机在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竟然毫无预兆地发难,一刀宰了他没有防备的同伴。

    那司机拽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一身是血的费渡,突然冷笑一声,伸手掰过费渡血色褪尽的脸,把他鼻梁上的眼睛扯了下来,精致的镜框“咔吧”一声,在那男人手里折成了两截,露出镜腿里藏的跟踪定位器——

    费渡早料到张春龄必然对他不放心,搜身是免不了的,与此同时,张东来在他手上,他说不定又是他们那些人未来的金主和饭票,因此张春龄搜归搜,但多少会有顾忌,不会没礼貌地碰他的头,自然也就把他常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忽略了。

    司机面无表情地把费渡的眼镜踩碎在地上:“垃圾。”

    然后他侧身上车,一脚踩下油门,往另一个方向飞驰出去。

    同一时间,正等着费渡的张春龄意识到事情有变,他派出去接费渡的最后一辆车失去联系了!

    张春龄第一反应是费渡耍诈,可是他随后又想,姓费的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一溜够,都还没来得及抵达自己这临时藏身的地方,他有必要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耍诈吗?

    劫走一个司机、一个跑腿的有什么用?连警察都不缺人证。

    张春龄忽地站了起来,后脊梁骨冒出一层冷汗。

    这时,那辆神秘失控的车上的车载电话居然打了回来,张春龄一把拨开手下人,亲自接了起来:“喂!”

    电话里没人出声,响着细微的白噪音,随后,有人放了一段录音——

    “……如果我失去联系太久,照顾张少爷的人可能会很不安……”

    “那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至多再容忍你们老板无聊的猜忌一个小时……”

    张春龄的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往外冒:“你是谁?”

    录音回放的“沙沙声”充斥着他的耳膜,对方一声不吭。

    “姓范的,你他妈……”

    “咔哒”一声,电话挂了,只给他留下一片忙音,张春龄一拳砸在桌面上。

    街心公园附近,陆有良亲自到了现场,只不过坐在车里没露面。

    一个伪装成费渡手下的便衣把费渡留下的车搜了个遍,拿起费渡留下的手机和钱包:“陆局,除了这两样东西,他没留下别的。这手机锁着,钱包里也查过了,除一些现金和卡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陆有良皱了皱眉,跟费渡的锁屏画面大眼瞪小眼片刻,不知碰到了哪里,一个指纹锁提示突然跳出来。

    陆有良一愣:“这是什么?”

    “就是除了密码以外,用机主的指纹也可以开锁,”便衣耐心地给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讲解,“就是要费渡本人按在……”

    他话音没落,就看见陆有良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指纹膜。然后陆有良在便衣的目瞪口呆下,将指纹膜放在指纹采集处:“是怎么开吗?”

    屏幕一下滑开了,草稿箱豁然摊开在手机桌面。

    只见那草稿箱里的文档中第一句就是:“如果我身上定位信号消失,就是已经到了朗诵者手里……”

    陆有良悚然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就听见旁边有人喊:“陆局,不好,费渡身上那定位器的信号突然消失了!”

    费渡的草稿箱里又写道:“如果我没猜错,当年顾钊调查过的罗浮宫,背后投钱的老板应该是费承宇,朗诵者认为犯过罪的人,必须得到相应的报应,这是他们的信仰和仪式,所以让顾钊背负污名的张春久必须公开公正地被捕、身败名裂后把清白还回去,罗浮宫的主使者也必须认领自己那份命运——张春龄是一个,‘继承了费承宇衣钵’的我是一个,所以我猜,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

    “如果我猜错了……”

    后面的内容戛然而止,陆有良差点没被他这断句断出心梗来。

    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可能生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兜兜转转的圆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终身都被困在里面,永远也无法挣脱。

    张春久一行五辆车,被特警从燕海高速路口一路堵到了体育公园。

    体育公园占地面积很大,天气好的时候经常有业余运动员在这练马拉松,当初的设计理念是“城市氧吧”,因此不要命地往里堆各种植被,密集得好似原始森林。五辆车进了“人造原始森林”,简直像耗子钻进了古董仓库,东跑西颠形迹难觅不说——天干物燥,他们在林间随便丢炸弹可不是好玩的。

    整片区域戒严,警方一再调集增员,将体育公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水的消防车随时待命,对张春久的搜捕已经接近两个多小时。

    通缉犯手里也要弹尽粮绝了,五辆车已经折进去三辆,公园里所有广播都在异口同声地催他们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张春久充耳不闻:“就给我停在这,前面有个湖,把车开进水里,让警察们去搜。”

    他说话的地方是一座体育公园深处的小山包附近——小山似乎是公园建成之前就有的,还没开发好,好像正在施工中,挡着“游人止步”的牌子和锁链。

    张春久带着假扮张春龄的胖子和几个手下人穿过防护栏,轻车熟路地往那荒凉的小山上走去。一伙通缉犯被警察逼得走投无路,眼看他态度笃定,仿佛大有后招的样子,连忙跟上。他们在没有人工痕迹的密林里大约穿梭了十分钟,全是一头雾水,随后竟发现他们不知怎么出了体育公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警察的包围圈!

    “张局,”假扮张春龄的胖子开口问,“您对这边的路挺熟啊。”

    张春久没有回答。

    树长高了、路变窄了,曾经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也成了一片景区,从高处往下望去,晨曦未至,灯火万千,是一片物是人非的繁华。他曾经无数次跑上这座小山,甚至在同样的黑夜里瑟瑟发抖地在这里过过夜,还是被人逮回去。张春久蓦地抬头望向黑影幢幢的山坡,总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迫近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兜里的手槍——曾经软弱无依的男孩变成了无坚不摧的男人,那时的恐惧却好像仍然刻在他骨头里……即使他亲手在那人身上捅了十三刀。

    “张局,东森滑雪场在那边!”

    张春久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往滑雪场的方向走去——宽阔平整的道路,造型独特的滑雪场,周遭种种……在他眼里都齐齐扭曲变形,恢复到四十年前的“原型”。

    高端大气的体育公园和建筑物一个个崩塌,变回荒山和相貌丑陋的恒安福利院,公路在他眼中分崩离析,变回一片芦苇和高粱丛生的荒地。

    那片荒地恐怖极了,人走在其中露不出头,随意走两步就是一脚泥泞,雨后还有小蜥蜴和癞蛤/蟆来回穿梭,里面传出不知是谁的惨叫,伴着福利院凶狠的狗叫声……

    张春久狠狠地激灵一下,凛冽的北风里,他额头上挂满了细汗。

    他记得福利院门口有个爱心标志,经年日久,掉了一角,高高地悬挂在破败的小院门前,两侧都是笼子似的铁栅栏,总是有孩子扒着铁栏杆往外张望。

    “苏慧,苏慧快跑!快跑!”

    那年苏慧才七岁,像一朵发育不良的小花,然而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割”她。周雅厚本来不喜欢这种没有进入青春期的小鸡仔,可她长得太扎眼了,上面看了她的照片,想提前把她带走,当做礼物送出去也是好的。

    他记得那天是圣诞节,恒安福利院这个有洋血统的地方应景地挂满了红彤彤的装饰品,喇叭里放着飘渺的圣歌,偶尔走音,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女孩蓬头垢面,一身污泥。年幼的男孩太小,不知天高地厚,拉着小姐姐的手。他们顶着巨大的恐惧往那片大野地里冲去,狗们露出獠牙,放声咆哮,其中一只竟没有拴起来,在两个孩子快要碰到那大铁门的时候,猛地蹿了出来,一口咬住那女孩的小腿。

    “小兔崽子们在那呢!”

    攀在铁栅栏上的小男孩吓得快晕过去了,巨大的绝望涌上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畜生撕咬着女孩的身体,被群狗引来的人不断逼近……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一把将男孩从栅栏上抱下来。

    那是他的大哥哥,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有记忆开始,就是大哥照顾他,大哥给了他名和姓,把他塞进了一个装煤的竹筐里,里三层外三层地用竹筐盖住,拎起一条木棒试图驱赶咬住女孩的大狗,那畜生流着涎水,放开浑身是血的女孩,阴森森地盯住那少年。

    竹筐里的小男孩看着大狗把瘦弱的少年扑到一边,那些人赶过来,骂骂咧咧地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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