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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可是噩梦还没完,我发现那孩子……小落盏,完全就是她的翻版,我不符合领养条件,这两个月一直在焦头烂额地想各种办法,一个没看住,那孩子居然……她居然私下又和那些人联系——你知道我在广播里听说西岭那女孩失踪,然后紧接着被你们传讯到公安局问二十多年前的那案子时心里有多震惊吗?”许文超双目通红地看向骆闻舟,“你们抓了我吧,也算是我解脱了,我再也不用……”
骆闻舟的手机轻轻地一震,郎乔的信息发了进来:“老大,逮着那王八蛋了!丫都看见照片了还不承认,非得说自己不知情,你等我人/肉搜索到其他几个的!”
“你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骆闻舟对他这番“锥心泣血”的表白毫无触动,他放下手机,方才缓和的语气骤然一变,“你说你控制不了苏落盏,什么都不知道对吧?那女孩怎么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俩配合得挺好的,你打扮成一个老盲人的模样跟踪张雨晨,趁人家孩子单独行动的时候突然露面吓唬她,再让苏落盏趁机出现,一下骗到孩子的信任。有这么回事吗?”
这个团伙的犯罪模式从来都是以苏家人为主,“无辜”的买主只是花钱享受,不肯承担风险,那么受害人应该是苏家人选定的,从选定目标到开始跟踪、实施诱拐应该是一个完整而严密的过程。一个多月以前盯上晨晨,逐步取得她的活动规律,再在合适的时候果断出手——这符合模式。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设想的“犯罪团伙”模式,即几个嫌疑人选择自己的目标,再用小女孩苏落盏当诱饵诱拐受害人的方向是不可能的
许文超太聪明了,他能在震惊过后第一时间分析出警方找到的证据,最大限度地紧贴着事实巧妙地推卸了自己的责任——只是出于感情的包庇、只是个帮忙处理尸体的从犯,却无意中配合了苏筱岚的日记,招出了这个案件的核心犯罪模式。
也就是说,跟踪晨晨的那个人没有别人,肯定是他,他根本不是被动包庇,是主动作案人之一!
为什么中途“节外生枝”出了曲桐的案子?
为什么许文超因为曲桐案被传讯,从警方的态度里旁敲侧击出了苏落盏在模仿二十年前的案子时那么震惊?
因为曲桐案是苏落盏自作主张完成的,那女孩确实已经“失控”,她在试图摆脱这个自己看不上的“清洁工”,接了其中一个客人的“私活”!
“许文超,你发现吴广川和苏筱岚的关系,觉得恶心,怀疑吴广川强/奸,但是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开始自己偷窥、偷拍。”骆闻舟逼视着他,完全不给他反应时间,“好看吗?过瘾吗?是不是好多年以后仍然念念不忘?”
许文超脸色惨白,紧紧地抿着嘴,瞳孔却微微放大了,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细细的汗从他鼻尖上冒了出来。
“你说你看见苏筱岚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起,所以没有上前打招呼,为什么?有别人在就不能和同学打招呼了吗?还是说你当时根本就不是去打招呼的?”骆闻舟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许文超的领子,“苏筱岚在家剪碎花裙子,被你撞见,怎么撞见的,嗯?她开门之前不藏一藏吗?因为你是闯进去的,你趁着苏慧不在家,闯进了只有一个女孩的屋里……许文超,你当时想干什么?”
“我没……”
“你没有碰过那些女孩,”骆闻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因为你根本硬/不起来,你在苏筱岚的骨灰前放她十三岁的照片,在玻璃窗上自欺欺人地贴着二十年前的旧照片,因为你迷恋的是那个冷酷、变态、毫不犹豫地残害同龄女孩的苏筱岚,而不是被吴广川的死吓破了胆,只能被她那个变态妈和你控制的‘羊’。”
“我问你,你是不是只有亲眼看着她像当年一样犯罪,只有看着她处理尸体才能兴奋起来?”
许文超几乎难以直立,虚弱地掰着骆闻舟的手:“我……”
“为什么突然想娶苏筱岚?因为你看见二十年后的苏落盏完美地长成了她当年的模样,你想成为吴广川吗——”
“你不是畜生?你当然不是畜生,畜生挺好的,能干活能吃肉,你也配?”
58。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五
骆闻舟其实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但不知是为了沟通方便,还是这个话唠不想自己待着,他的办公室跟外面是打通的,虽然中间有一道门,但上一次关可能已经是驴年的事了,被一堆众人放的杂物推平在墙上,基本等同于不存在。
屋里的植物养的很精心,窗台上附近的花花草草都长得欣欣向荣,喜光的在外层,喜阴的在墙角,摆得错落有致,唯独放在门口的两盆大绿萝命途多舛,被每天早晨懒鬼同事们的隔夜茶浇灌得奄奄一息,花盆里堆的碎茶叶已经快要沤出毒了。
骆闻舟的钱包和钥匙就那么大喇喇地扔在桌上,一点也不怕人拿——虽然在费渡看来,确实也没什么好拿的。
费渡老老实实地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了一会,等得无聊,周围气味又让人难以忍受,他预感骆闻舟一时半会出不来,于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需要我帮你喂一趟猫吗?”
骆闻舟百忙之中只回了个句号,估计是忙得顾不上了,费渡当他默认,拎起他的钥匙走了。
骆闻舟家离市局不远,蹬自行车都能到,打车才刚过起步价。费渡一回生二回熟,刚把门拉开一条小缝,一团毛球就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下一刻,毛球猛地意识到来人不对,它“跐溜”一下,闪电似的钻回了沙发底下,伸着脖子紧张地往外张望。
头天晚上,他俩吃饭吃一半就被陶然一个电话叫了出去,屋里没来得及收拾,骆闻舟像应付大学宿舍突击检查卫生一样,把桌上的盘子碗一抄,一股脑地塞进了冰箱,由于空间规划不当,最后一盘炸丸子实在没地方放,只好暂时搁在了一米八的冰箱顶上——怀着对老猫爬高能力的侥幸之心。
显然,侥幸就是侥幸。
碎瓷片“星罗棋布”,从餐厅一路蔓延到了客厅,丸子七零八落地躺尸在地,每一颗上面都有牙印。骆一锅同志实验精神卓绝,可能是挨个品尝了一遍,才用穷举法得出了“都不合胃口”的结论。
猫食盆已经空了,灯下隐约有点发亮,不知道是不是猫自己舔的。
费渡像骆闻舟一样抓了把猫粮,想了想,又打开两个罐头放在旁边。
饿得舔盘的骆一锅本来禁不住诱惑,悄悄冒出了一个小头,倏地碰到费渡的视线,又战战兢兢地缩了回去。
费渡没理它,洗了两遍手,才算把猫粮的腥味洗干净了,然后他从厨房翻出扫帚,试着把满地狼藉扫到一起——他实在不是一块干活的料,扫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费总吊着一只手,拄着扫帚站在旁边,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感觉自己把地扫得油光水滑,跟市局那以油擦地的食堂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果断放弃,从手机里翻出个熟悉的家政公司,临时请了个钟点工过来。
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费渡一回头,发现骆一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盆里的猫粮少了一小半,它吃饱喝足,终于鼓足了勇气,意意思思地围着费渡转了几圈,犹疑不定地在他脚底下闻。
发现费渡看它,骆一锅掉头蹿到了两米开外,好一会,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探险似的重新掉头回来。
费渡一提裤腿蹲下,伸出两根手指递给它。
骆一锅先是本能地一躲,随后见他不动了,才颤着胡子凑过来闻,可能是闻出了亲切的猫粮味,它渐渐放下了戒备,用鼻尖碰了碰费渡,没有遭到什么不良待遇,它又大着胆子低下头,用头顶从他手心蹭过。
费渡的手一僵。
骆一锅见他反应迟钝,胆子更大了些,高高地翘起了大尾巴,自己给自己解除了警报,围着费渡左闻右闻地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了又娘又细的叫声。
费渡终于把悬着的手搭在了猫脊背上,顺着那油光水滑的毛轻轻地摸了一把。骆一锅扒在他身上找舒服的地方,偶尔把头往他袖子里拱,被费渡一抬胳膊挽了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费渡轻轻地问。
骆一锅支着它那颗没有拳头大的脑子,懵懂又有一点畏惧地看着费渡。动物会遵循本能,本能让它害怕费渡,尽管它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而同时,骆一锅又被骆闻舟养成了一只记吃不记打的生物,一碗猫粮让它克服了自己的本能。
费渡看着它,手心却突然冒出一层薄汗,轻轻地把骆一锅放在一边,他飞快地缩回了手。
小动物柔软的身体、起伏的呼吸和心跳,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他猛地站起来,避开了好奇的骆一锅,后背紧贴住墙面。
什么是“生命”?
这似乎是个生物学定义,但一般人明白这个词的时候,要比他们开始上生物课的时候早得多。
有些人是早早经历过一些生老病死的场合,大人们用自己的阅历,以更朴实或是更浪漫的方式解释过。
有些人则是在书籍与影视剧的不断重复中自行形成了一个边界模糊的概念。
费渡摸索出手机和耳机,瘾君子似的有几分匆忙地把那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熟悉而忧伤的歌声立刻充斥了他的世界,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猫身上,猫真是讨人嫌,吃饱了撑的没事,就去扒拉碎瓷片和滚了一地的丸子,玩得不亦乐乎,地上的油印更多了。
“什么是生命?”他耳边好像响起了那男人的声音。
男人握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放在了一只小动物身上,可能是小仓鼠,也可能是小鹌鹑或是小兔,费渡不记得了,总之是非常小的生物,小孩一只手也能握过来,只记得一团小小的毛球蜷缩在他手心里,温暖柔软,有心跳,心跳像是在颤抖。
感觉非常奇妙。
“这就是生命。”那个声音说。
突然,那只一直轻柔地引着他的手陡然缩紧,像一对巨大的铁钳,猛地把他的手往中间挤去,强迫他抓住了那只小东西的脖子,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指。小动物挣扎起来,发出垂死的哀鸣,他下意识地也跟着挣扎,那男人却能轻易地控制住他,直到颤抖的心跳和徒劳的挣扎都在他掌心偃旗息鼓。
“这就是死亡。”那个声音对他说,“你看,其实生命和死亡之间,只是一个非常平淡的过程,并没有人们渲染得那么郑重其事。之所以要这样渲染,是因为人作为一种劣根性深重的社会动物,一方面想借助群体和社会更好的生存,一方面又难以克制种种离奇的恶念和欲/望,所以需要互相约定一套有制约性的规则,比如所谓的‘法律’和‘公序良俗’,前者是和这个社会的契约,为了防止你私下里违约,又有了后者,让人接受群体价值观的洗脑,继而心甘情愿地和大多数人行为一致。认识到这一点,你就跳出了大多数人的窠臼。”
“你还想再认识一次生命和死亡的真相吗……摇头是什么意思?小朋友要谦虚,学过的东西要来回复习强化才能变成自己的,来,我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