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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淡淡地截口道:我再非什麽公主,大人便叫我梁夫人好了。」
「这……梁夫人,请随我来。」
陈棋瑜带著梁夫人走到内侍监外头。此时已有骄子在候著。但骄子却只有一顶。
陈棋瑜略一踌躇,说道:「梁夫人,请上轿。」
梁夫人道:你是官,我是民,自然该你上轿。」
陈棋瑜露出笑容,说:「梁夫人身怀有孕,自然该是梁夫人坐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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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夫人听得如此,也是顾及自己的身子,便也迟疑,陈棋瑜见她动摇,忙对下属说:「快扶梁夫人上轿。」
梁夫人也推却不过,自上轿去了。
正要起轿的时候,陈棋瑜感觉到不远处有视线,因此转过头去看,只见内侍监角门处立著一个华贵妇人。陈棋瑜定睛一看,心想那妇人不是太後是谁?
太後看到陈棋瑜看了过来,脸上也没什麽表情,转身离去了。
太後年纪很轻,唯一的子嗣便是当今皇上,因此她不是长公主的生母,不知为何竟来目送长公主离宫?
骄子过了宫门,才换了马车,陈棋瑜与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天牢。那被人炸烂了的地方已经修好了。
陈棋瑜听说过,多年前曾有个很善用火器的男人,名叫聂晨霜。他曾被名捕宁坤捉住,後来却逃了。而宁坤也引咎,离开了六扇门。
说不定这次炸天牢将封皖救出的人就是那个聂晨霜?
这个问题,改天要问问封大哥才成。
——陈棋瑜暗暗想道。
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将驸马带出,然後安顿好长公主的去处。
思及此,陈棋瑜问道:「梁夫人……离京之後,可有什麽去处?」
梁夫人愣了愣,摇摇头。
陈棋瑜心想,长公主养尊处优,一直惯了什麽事都有人帮忙打点。现下没了奴仆,又没了封地,该怎麽活下去,确实是一个问题。
陈棋瑜似是想起什麽,道:「梁夫人决定离开的时候,可有与别人说?」
梁夫人说:「没有,我只打算安静地离开。」
陈棋瑜点点头。
梁夫人又说:「驸马的污名可以洗脱吗?」
陈棋瑜摇摇头:「国库那麽大的亏空,尽管长公主愿意出钱填补,但事情还是得有交代……」说到此处,陈棋瑜脸色陡然一变。
长公主悄无声息地离宫,悄无声息的交与一切……驸马却没被洗去罪名,那该是以什麽理由离宫?如果我是九千岁,我会怎麽给天下人『交代』?
如果是九千岁……
身旁的人察觉陈棋瑜脸色发白,便问道:「陈大人,是否身体不适?」
陈棋瑜定了定神,说:「茅房在哪里?」
牢头愣了愣,便领陈棋瑜到茅房去。
陈棋瑜到了茅房,关上了门,从袖中抽出了九千岁交付的信。此时,陈棋瑜的手已有些发抖了。尽管茅房不是个深呼吸的好地方,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斗胆将信拆开,拿出了信纸来看,信上却只有几个字:『将女的处理掉』。
长公主已将一切交出,但九千岁要以什麽名义将长公主的东西接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长公主『急病死去』,那麽九千岁接掌一切便顺理成章。
陈棋瑜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用力地呼吸著。
他本意是帮助长公主,怎知却要将她害死了。依照九千岁的性格,大概是要让长公主死在陈棋瑜眼前。让陈棋瑜好好体会一下『做好人』的感觉。
他身体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明明是冷得血液都快凝固了,但每个毛孔都在沁出汗液。此刻的他,困惑,迟钝,恐惧,沮丧,灰心,难过,煎熬。
在拆信,看完,煎熬,他靠著门板艰难的呼吸,仿佛过了一百年那麽长。但对於等在门外的牢头,也不过是一阵子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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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子,陈棋瑜就出来了。他精神爽利,眼神明利又不失柔情,步伐缓慢却有很坚定。走到厅前,见到魏大人正与梁夫人坐著,二人俱无话说。只是梁夫人见陈棋瑜来了,便向他抛出一记忧虑的眼神。
陈棋瑜对她露出笑容,温柔而坚定,让梁夫人稍稍安心。
多谢snt230的礼物 哈哈 我也觉得封大哥不错啦 不过要从九千岁手中将棋瑜叼走很困难啊 任重而道远
多谢 1943ls 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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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魏大人见到陈棋瑜,便起身来迎:「陈常侍!」
陈棋瑜笑笑,说:「魏大人,近来可好?」
「托陈常侍的福。」魏大人又说,「千岁爷近来可好?」
「千岁爷自然好。」陈棋瑜又说,「公务在身,闲言少提。那驸马在哪?」
驸马是钦犯,要放他绝非易事。但要见他一面,不过是陈棋瑜一句话的事。那九千岁的文书——也就是公主的绝命符,还贴著陈棋瑜的胸口,让陈棋瑜的心脏发紧。尽管如此,他脸上还是轻松的微笑,让梁夫人心中的重担放下不少。
二人一直随魏大人到了水牢。
现在恐怕是谁也认不出驸马了——认不出他是谁人,甚至认不出他是不是个人。他的枯瘦乾瘪,失了人形,双手犹如枯枝,了无生气地被沉重的锁链吊起,囚衣湿漉漉地贴著他的身体,条条肋骨分明可见,下半身泡在死水之中,想必早已坏死。
梁夫人见他如此,想哭却又嗓子发哑,双眼干瞪著发红,脸色如同白纸,身体只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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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棋瑜也不忍见此,低声说道:「魏大人,这驸马好歹是个皇亲……」
「陈常侍有所不知,这驸马算是这里最好的了。」魏大人低声回答,你看他手手脚脚都还在。多少人进来之後,出去就只剩几根骨头可以入殓!」
陈棋瑜深受震动。驸马已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竟还是『最好』的了?一个好好的人,入殓的时候却只剩几根枯骨!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残酷!无论是对死者,还是对亲属,都是一种无以言语的痛苦。
魏大人见陈棋瑜脸色不好,又知道他以前是个读书人,想他见不得这种惨状,便说:「陈常侍是贵人,这等事情是不知的。要麽且到外面喝口暖茶,九千岁此番有何差遣,便吩咐下官去做得了。」
陈棋瑜半晌定了神,却还装作不适,走向了水池边缘,只作势一倒,整个人便掉到水池里去了。
魏大人大惊,忙命人道:「还不快来救人!」
众人忙来将陈棋瑜从水池中救出。陈棋瑜落水不过一阵,自然没什麽大碍,不过身上那封文书早已化了水,不能看了。
陈棋瑜看著掌中那皱巴巴的文书,对魏大人说道:「都怪我一时失足,将千岁的文书弄得如此。」
魏大人道:「不过是意外,哪能怪常侍的?」
陈棋瑜道:「那魏大人在此候著,我再去找千岁讨一封。但愿别被他怪罪才好。」
「千岁爷宽宏大量,定会体谅的。」魏大人答道。
陈棋瑜又道:「可不是?可否有劳魏大人,先将驸马放到这房里,弄乾净身体?」
魏大人面露难色,但陈棋瑜又说了几句官威话施压。魏大人心想又不是放人,只是换个房间,大概不会有大问题,他也不愿为此开罪陈棋瑜,便答应下来。
等重新回到马车里,梁夫人才放声哭了起来。
陈棋瑜听的她大哭,便说道:你继续哭,大声一点,不过哭的时候要听著我的每一句话。期间不要停。」
梁夫人知道陈棋瑜要用她的哭声作掩盖,因此便越发大哭起来。
陈棋瑜说:我在落水之前已拆了九千岁的信——你不要停,下面这句话会让你更意外——他的决定是杀了你。」
梁夫人惊恐不已。
陈棋瑜又说:「他现在还没杀驸马,则是表示他决定秋後才将他处斩。目前他尚无性命之虞,倒是你……」
陈棋瑜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要活下来的话,恐怕计画要有变。请你待会儿冲进去,要求九千岁将你的印绶归还。」
梁夫人止住了哭声,低低地说道:「要求归还的理由是我不要一个残废的丈夫吗?」
陈棋瑜愣了愣,才颔首。
梁夫人拭乾了眼泪,道:我本就打算要九千岁将我的印绶归还。我确实不能要他了。」
陈棋瑜大受震动。
梁夫人继续说:你看他那样子,即使不杀他的头,也没多久可活。我与他纵然能相守,也不过是一阵的事,之後我无依无靠,要如何抚养孩子?」
说著,长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眼中尽是悲怆:我还有一个孩子要养活。」
陈棋瑜心中的震动过去,残留心底的是一丝悲哀,然而他还是平静地继续说道:「到了手的东西,九千岁自然不会那麽容易放手,你直接去找他,他不但不会归还,还可能会杀你。」
长公主道:「那我该如何?」
陈棋瑜默然一阵,才又开口。
是日,长公主闯入议事阁,吓得众人一阵大跳,倒是九千岁非常镇定,问她所为何事。长公主悠悠道:「若不是严重的事,又怎麽敢劳烦各位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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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的一众高官也自面面相觑。
长公主继续道:「今日本宫一觉睡醒,发现府中的印绶已被盗取。不知此事算不算要紧?值不值各位大人关注?」
在场官员无不大惊失色。公主印绶被盗关系甚大。更何况公主还掌铜都。诸位自不知印绶的公主给了九千岁的。九千岁也不能说。
九千岁略一沉吟,笑道:「果是要紧事。」
「那便有劳诸位留心了。」长公主盈盈施礼。
诸位大人忙避席行礼道:「不敢当!」
千岁见他来了,便让他坐下。柏末上了茶与果品,之後退下。
九千岁便喝起茶来,又问:「这茶可合意?」
陈棋瑜道:「千岁赐茶自是恩典。」
九千岁道:「不是说了私下就免了这一套。」
陈棋瑜便不做声,默默拿了一个茶果吃。九千岁也只品茶不语。这尴尬的宁静还是陈棋瑜打破的:「今日长公主见了驸马之後便改了主意。」
「哦?她决计不要那废人了?」九千岁问道。
「是。她认为还是肚中孩儿比较重要。」
「那麽闯议事厅也是她的主意?」九千岁又问。
陈棋瑜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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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九千岁轻声问,好像信,又好像不信,更多的是一种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