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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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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听时,我看到的惟一罪孽,是那些有权有势人的虚伪作为。”  他跟玛蒂尔德已经谈了一个钟头,修女觉得差不多了。他说:“我还没说完。你能不能不要来吵我们?”她抱怨说今天晚上艾斯普兰萨一定会觉得很累,然后大家都不得安宁。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不要超过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会跟那位陪伴玛蒂尔德小姐来的先生一起回来。他也开始担心了。”  她转身离去,双手把灰袍的下摆稍微拉起来,以免拖在砾石地上,就像一个爱漂亮的姑娘一样。  这个四十三岁的老头子重新拾起话头。他喘着气,呼吸中带着从毁坏的肺部中发出的哮声,好像粉笔画在黑板上一样。  ***我没太多可说的了,可是我最后要说的非常重要。  第一件要说的是,我们回来后第二天,我听说“黄昏宾果”战壕的人把对面敌人的战壕攻下来了,甚至占领了德军的第二线阵地。我觉得这多少是个小小的胜利,稍微冲淡了我对那件丑行的罪恶感。我知道这不是什么高贵的情操,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先把五个犯人的信都抄了下来,然后把原件分别装在信封里,交给我遇到的第一个军邮官。既然你收到了你未婚夫的信,我想另外四封也应该安全抵达收信人手中。我抄下来的副本现在就在你膝盖上的小包里。  几个星期以后,我也接到了一封信。信出自法福里上尉的笔下,我离开他时,他正熟睡,而我离开他几个小时后,他写下了这封信。那封信辗转邮寄,到我手中时已是牧草青青的夏天了。那时,我已远离可怕的前线,在某个地方铺铁轨。我想你一定会跟我一样非常喜欢这封信。我把信给你,因为我已经会背了。  我帮你准备的小包里还有一张照片,是我部下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拍下来的。那家伙无论到什么地方,腰带里都挂着那个小玩意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玩意儿替我们那个战壕###时代留下来的影像,不知道代表了神奇,还是耻辱。如果我们抢了一尊敌人的大炮,或者消灭了一个敌军,就要拍一大堆照片来纪念我们的光荣。如果我们埋葬了一个战友,也要好意地拍上一大堆照片留念。拍照的小兵有一个让他始终耿耿于怀的姓氏,叫普鲁士。他一九一七年四月死在一个叫“圣母道路”的战场上。他去世一年后,我在巴黎见到他的未亡人。她非常痛苦,好像下定决心要去跟他团聚。因此,她把这张照片给了我。  我并不比谁好过。我一到了孚日山脉,跟新队友在一起,加入了一个新的军营,就把“黄昏宾果”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我只是在某些晚上喝多了老酒以后,会让这件伤心事把我弄得切齿痛心。所以,我就跟所有的醉鬼一样,借酒浇愁,醉了就要闹事,把一切都砸烂。“黄昏宾果”,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长久以来,我总是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可是我没有找到答案。  去年,我们第二次想把德军驱逐过马恩河时,我在维勒柯特雷地区的森林里腿部负了伤。他们把弹片从我身体里一片片拿出来,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胸前戴着医疗身份证明,在某个车站里等待撤退。就在那个地方,我看到了查多罗,两个押解犯人到“歌剧院广场”战壕的下士之一。他躺在一长排担架的其中一个上。我能拄着拐杖已经是非常幸运了。他伤在肚子上,伤势比我严重得多。  他苍白无血色,消瘦得让我不太敢认他,可是,当看到我俯身观察他时,他绽开了一个微笑,细声对我说:“嘿!居然会是艾斯普兰萨中尉。”我对他说:“好家伙,如果我早知如此,一定早就让那些人在原野上逃得不见踪影。”他听到我这样说时,由于我说话的语调,令他想笑而不敢笑,因为笑会让伤口疼痛,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当然会问他,我们走了以后,战壕的情形怎么样。他动了一下头,答复就跟十八个月前指挥官说的一样:“疯狂世界。”接着,他用尽了力气,撑着半坐起来,用游丝般的声音对我说:“他们全都死光了,荒原上的五个,我们的中尉,我的战友。后来,我们拿下对方的战壕时,上尉也牺牲了。”他要我再俯身向前些,我只好弯着膝盖听他说话。我听他说道:“我们先把他们痛宰了一番。我们攻下了第一线和第二线,一个人也没损失。攻到第三线时,他们全力反击,把我们杀得落花流水。”    霸气书库 www。qi70。com
‘黄昏宾果’(9)
他闭上眼睛,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口吸着气。他吸进去的都是火车排出来的黑烟。一堆力气尚存的英国、法国和美国伤兵在车门前争先恐后地想挤上火车去。我又问了他一遍:“你确定那五个人都死了吗?”他用鄙视和嘲笑的眼神看着我:“宪兵司令,你真的还在为他们着想?五个人中你希望哪一个能逃离困境?”我说:“随便哪个。别叫我宪兵司令。”  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我感觉得到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没办法说。小姐,也许你听了以后感到非常失望,可是我告诉你的都是实情。我不愿意撒谎瞒骗,让你存有虚幻的希望。我觉得那样做实在很卑鄙。我听到他们点到我的名字叫我上火车,救护兵也在驱赶我离去,要我不要打扰重伤兵。这时,查多罗嘴角边挂着一个即将远离世间的微笑,转头对我说:“如果我有钱的话,我很想跟你赌两个金路易,把赌注押在‘矢车菊’身上。他用一只手在雪地中堆了一个雪人。可是我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后来,当火车往后方驶去时,我拄着拐杖,跌跌撞撞,摔了十多次跤,穿越每一节车厢,想寻找查多罗的踪迹。可是此后再也没见过他。也许他不在那列火车上。也许上火车前他就断了气。死神的脾气永远不可捉摸。就拿我来说吧,我十月就退伍了,比停战协定早了一个月,可说是死里逃生。我应该为自己的好运道感到庆幸,好好享受一下得来不易的退休俸禄。  结果呢,我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病床上。我在昂热市的一个医院里休养时,居然患了老百姓的病,这该死的西班牙流行性感冒。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复原了,后遗症没什么大碍。现在,我连明天早上会不会醒来都不知道。    
未婚寡妇(1)
玛蒂尔德打开的第二件东西,是一张四边已经起毛边的纸。这就是艾斯普兰萨一提再提的、那张指挥官交给他的打字犯人名单:  巴斯多施·布盖——木匠,巴黎人,一九弗朗西斯·盖纳尔——焊接工,塞纳河区人,一九五贝努瓦·诺特达姆——农人,多尔多涅省人,一九六安琪·巴辛那诺——罗纳河区人,一九一让·朗格奈——渔民,夏朗德省,一九一七在这张既没有笺头,也没有任何印章的纸下方写着几个字。左边的字体圆圆的:“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晚间二十二时三十分,尔本·查多罗,下士。”在比较靠右的地方,签着“班杰明·高尔德,下士”,字体相当幼稚。玛蒂尔德重新拿起照片,毫无困难地就认出了“爱斯基摩”、“六分钱”、“那个人”和“普通法”。当她听艾斯普兰萨讲述时,心头就刻画出他们的模样,现在和照片一对照,发觉他们就跟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只有一点不同,她没想到他们四个人都留着八字胡,另外,由于他们都很疲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站在他们旁边的玛奈克简直就像一个迷路的孩童。  接着,玛蒂尔德看了艾斯普兰萨的信。信抄在紫色的信纸上,墨水已褪色成近灰色。她按照排列顺序去念,而没特别去先找玛奈克的信。有什么用?他从军的七个月中,她总共接到了他六十三封信和明信片。她每封都念过那么多遍,熟得可以一字不误地背诵出来。  渐渐落入大海的太阳光透过松树,照在她房间的大窗户上,映出一片紫色的光。  巴斯多施·布盖给路易·戴西尔的信  巴黎阿美洛街二十七号小路易咖啡馆  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前线  破鼻子:  如果你见到维罗,告诉她我祝她新年好,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告诉她我很难过她不理我了。告诉她如果我没生还,我临终前想的是她,是我们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刻,我生命中的美好时光。你把我存在你那里的钱交给她。我知道钱不多,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我多么希望她能有个美满的人生。  我也常常想起你,好伙伴。想起我们在你酒吧台上掷骰子,你把我打得一败涂地,还有我们一起喝一杯时说的笑话——这才是我最怀念的。  我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你有一段时间没接到我的信,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  好了,帮我问候其他的伙伴。  祝你长命百岁布盖  又及: 告诉你一件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的事。我后来碰到“硬饼干”,我跟他言归于好了。我们两个当初都太意气用事了。    弗朗西斯·盖纳尔给戴蕾丝·盖纳尔的信  塞纳河区巴尼厄镇夏提永路一八号  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  亲爱的老婆:  我知道你接到这封信一定会松了一口气。我很抱歉,可是,我这一个月来因为调防,旅途上有很多麻烦的杂事,一直没有时间给你写信。现在,我终于可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并且相信我们一定都会时来运转。我想你一定给我的两个宝贝买了新年礼物,我可爱的珍娜芙和苏菲。我知道我不在家,新年对你来说并不是多么快乐的节日。我希望你工作的军备工厂放你两天的假,至少你可以休息休息。  我身体很好,好得像一棵浓荫满枝的千金榆树,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下面的话而忧心忡忡,因为我觉得这些话还是要交代清楚的好。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说万一(我倒霉的哥哥阿金就是个例子),别忘记你曾答应过我的话,你只要想着我们那两个宝贝,我是什么都不需要了。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男人,你们三个可以好好地跟他过活。这个月底我就三十一岁了,你也二十九岁了。我们差不多结婚八年了。我觉得一半的生命仿佛被人偷走似的。  既然现在是新年,请你至少真心诚意地替我亲你父母一次。你是知道的,我并不生他们的气,可是有的事情他们应该尽量避免张扬。就是因为很多人的愚昧无知,我今天才会落得这种地步,我的战友也一样,难逃劫数。  我得停笔了,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爱你,让我抱抱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宝贝女儿。谢谢你做我的老婆。  你的“六分钱”    贝努瓦·诺特达姆给玛丽叶特·诺特达姆的信  多尔多涅省加比纳克村  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  亲爱的妻子:  我想告诉你,以后会在一段日子里没办法写信给你。你告诉贝尔涅老爹,如果三月初我们再谈不成的话,那就算了。他卖给我们所有的肥料太贵了。不过,我想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做我们这笔生意。  你告诉狄嘟,爸爸重重地亲他。任何人都不会比他妈妈更好,要乖乖听他妈妈的话,不要听别人的话,这样他永远都不会有问题。我爱你。  贝努瓦  安琪·巴辛那诺给丁娜·隆巴迪的信  烦请龚特夫人转交  马赛城受难者巷五号  一月六日星期六  我的小亲亲: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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