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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无忧轻叹,提声再道。
桥玄英忙再躬身,恭敬非常:“实不知其所在。属下可外出打探一二。”
“有劳。”无忧稍显懈怠,一时无言。
这一边,弄无悯为青丘所引,步至一所宅院门前。此处倒是僻静,院子不大,不过三进。入得其内,方见花草处处,异香怀袖。青丘亦步亦趋,跟于弄无悯身后,随其四下闲荡;半晌入得堂内,青丘让了弄无悯主座,又慌忙布了茶,上前敬道:“闻弄宫主喜茶,青丘府上备了极品茶膏,求宫主赏鉴。”
弄无悯接了茶盏,却不入口,直置桌旁,定定看了青丘,少顷,方抬臂启唇:“取座闲话,毋须拘束。”
青丘闻言大喜,急急入座,注视弄无悯半晌,感面上发烫,暗吞口中津唾,挤眉笑道:“看弄宫主神态,似并不为三日限期所扰。”
弄无悯微微仰面,缓道:“青丘门主跟随兀城主多年,不知是否可查兀城主忧患?”
青丘面上一紧,笑道:“不可等量齐观。”
弄无悯嘴角一勾,接道:“同困白澒,何以难校?”未待青丘言语,弄无悯又道:“或是,一为失金乌丹者,一为得金乌丹者,知日宫便不可同日相语?”
青丘一时缄默,暗道:原是亲来探我虚实。思及此处,神伤黯然。
弄无悯早查青丘色变,轻道:“门主无需恍惚,实是在下多言。”
青丘抬眼,见弄无悯起身,缓步似要离去,急道:“弄宫主何往?”
弄无悯背对,缓道:“无悯失言,不欲为门主多添烦绪。”
青丘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城主伟略,青丘难度。至于金乌丹,绝不在我愚城。”
弄无悯却不言语,稍一阖目,静默而立。
青丘低眉,喃喃道:“宫主可有其他去处?”
弄无悯轻道:“门主可知,在下此行,不欲久留。”
青丘心有怨怼,又闻弄无悯接道:“青丘盛情,不欲却绝,然恐徒惹枝桠,两相猜忌。”
“青丘未起猜疑之心。”
弄无悯轻叹,应道:“非你我相疑,内疑尔。”
青丘细思,径自喜极:还道其为何目中无人,原是为我着想。城主疑心甚重,若其一早随我前来,定会招了城主猜忌;见其先往卸甲处,倒是暗中助我,章示清白。
念及于此,青丘笑意难掩,轻道:“弄宫主情义,青丘永记。”
弄无悯朝一侧稍退几步,略显窘迫:“青丘城主言重,在下所为,不过不欲再见妖属内斗,误伤纯良。想兀城主总不至在这般非常关头,弃了身边两大股肱。”
青丘娇媚一笑,直直向前,扶上弄无悯胳臂,轻道:“愚城眼线处处,即便宫主虚晃一枪,恐城主已然得报,知你在我府上,现在离去,稍嫌迟了。”
弄无悯眉头紧皱,拂了青丘手掌,稍一颔首,语中含怒:“自轻而人轻,自侮而人侮。”
青丘闻言,不怒反笑,稍一倾身,倒也不敢轻薄,只是媚道:“怎生侮法?”
“欲不可从,乐不可极。使之有礼,自别于兽。”弄无悯眉头益深,行至门侧。
青丘返身,轻笑道:“宫主教诲,宛若天乐,青丘洗耳。惜得青丘本相为狐,原即是兽。”
弄无悯稍一甩袖,踱步而出。
青丘望其背,心中暗叹:此番一别,何时可得这般两两相对?
约莫半柱香功夫后,青丘仍是定定望着门口出神,却早失弄无悯行踪。
“青丘门主,何以怅然若此?”
青丘闻言,这方回神,抬眼见身前一丈之外,一人孤立。来人面目倒未遮掩,剑眉星目,甚有气度,然那面目若直直盯上半刻,却觉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印象。鸦青外袍,秋色斗笠,屋外不雨不阳,看着好生别扭。
青丘两掌暗攥,恐来人法力超出自己甚多,紧道:“来者是客,报上大名,青丘也好周到招待。”
“身贱名轻,微不足道。”来人不欲多言,右手一挑,便见一物呈于掌心。此物乃一鎏金铜缶,唯三寸见方,四面尽蜃,逆鳞处处,一足多耳。
青丘见状,口唇半开,少顷,喃喃道:“溺内缶?”
“门主有些见识。”来人冷笑,“溺于内,阴阳之邪俱盛,仿若触之逆鳞,怒不可控,其邪自阴器出,非交合不可已。“
青丘目中精光乍现,娇笑数声,轻道:”此物于仙恐难奏效。“言罢,眉眼一飞,余光却将那铜缶之相尽收。
“溺内缶世有三,分上中下品——下,名唤‘沉五’,施与人,圣贤不敌;中,称作‘弭七’,用在妖,万妖难挡;上。。。。。。”来人止了说话,将手中铜缶直往青丘处缓推,见青丘慌张接了,捧于胸口,来人长笑,半晌方道:“上品,便是此物,‘陷九’,无论仙妖凡夫,无可脱。“
青丘难抑欣喜,浅笑不言。
“即便知日宫主,仙龄千年,法力高明,亦会为其所困。”
青丘见来人晓其心意,忙收了笑容,抬目直视,半晌缓道:“阁下如此,可是那廾目仙君手下?”话毕,见来人摇头,便接道:“欲报私仇?”
”跟知日宫扯不上恩怨。“来人一笑,应道:”不过成人之美。“
青丘不欲多问,已知无益,想来此人必守口如瓶,然两手稍抖,心中更是忐忑,举棋不定。
“错失此机,万岁无望。”来人身形一晃,须臾不见,余音唯留,叹道:“是捉是放,细细斟酌。”
青丘心中实是难安,将那铜缶瞧了再瞧,小心收了入怀,眼前弄无悯身影挥而不去,青丘稍阖目,后开,竟似魔怔,一步一顿,仍是向着愚城漫天浊气中那唯一清灵而去;这阔阔愚城,仅得弄无悯仙气,宛若嵯峨,卓尔不羣。
第二十七章:囚笼天日暗 … 第90话
弄无悯自青丘府院而出,心下计较:兀不言定会探吾所在,若是少抑气息,收隐行迹,反令其心疑,这般想着,撤了功法,周身仙气大盛。
“思量时辰,想卸甲应已接了无忧,以其之能,可解定身法。”弄无悯暗道:“当下,倒不知究竟何处容身。”正思忖前后,渐感妖气,弄无悯佯作不知,脚步渐缓。
“弄宫主!”弄无悯闻声,脚下一顿,已知青丘尾随而至。
“青丘门主,可有它事?”弄无悯并未回身,轻道。
青丘一手抚心,一手悬握,低眉喃喃道:“若是青丘诚邀,恳宫主返归小驻,宫主可愿?”
“不愿。”弄无悯直言。
“收了心思,莫要贪妄。”言罢,已然甩袖跨步。
青丘满心沮丧,原想闻此必会怨怼,未料不敢稍怒,唯自贱卑陋,难以匹及,心头颤颤,已是鬼使神差将怀里溺内缶取了,耳畔那斗笠客余音不散,反复盘旋:“错失此机,万岁无望!万岁……无望!”
青丘眼内寒光陡现,抬声猛道:“弄无忧!”
弄无悯闻声,已是回身,见不远处一鎏金铜缶直往面门而来,距身不啻一丈,铜缶自行旋转,瞬增万倍,缶上四围蜃兽乍起,逆鳞惊立,蜃气弥散,一片烟气早将弄无悯周身尽盖;弄无悯心下一动,驭气飞退,金光加身,突闻青丘笑道:“陷九,果是上品!仙妖人,无往不利。”
弄无悯眉头紧蹙,见那铜缶竟已悬于头顶,缶口大开,不及闪避,便为其鲸吞而入,霎时置身蜃阁,不辨方位。
青丘抬手,那铜缶自归,转为之前大小,再无动静。
青丘嘴角轻颤,却是苦笑,轻道:“所料果是无差。想弄无忧一介小妖,功法低微,怎就入得知日宫,得伴君侧……”青丘一顿,再道:“岂止入了知日宫,更是入了弄郎法眼。”言罢,青丘施力铜缶,无声切齿,少倾,却又探指轻抚缶身,面现柔和神色,似是沉溺绮梦,不知其所,径自呆立盏茶功夫,方将那铜缶收入怀中,合臂胸前,含笑前行;却不知,街尾一角,早有人将此情状尽收眼底。
待至府上,青丘直往内堂,紧掩门户,回身便现本相,一尾化为九,一尾齐身,余下分往八方,青丘两掌相对,似是掐了北斗诀,双目一阖,口唇微启默念心咒,须臾,闻其令一声:“开!”此内室地面陡陷,如一黑洞,青丘直直下沉,霎时没顶,已至密室。
青丘四下环顾,见密室灯光幽微,烛火摇曳,心头方定,缓将怀内铜缶取了,捧于手心,凝视把玩,半晌,将手陡得一收,见那铜缶竟自行悬空,缓缓飞至密室正中。
青丘嘴角微扯,抬手破两药指,再行功法,便见其血滴滴往铜缶而去,浸染缶身蜃兽眼目,约莫一刻,密室竟起烟气,青丘两目模糊,一阵天旋,又见四下忽现七色彩珠,大小同于寻常弹丸,却是柔软,触之仿若肌肤,再感便似虚无不存——整室遍布,岂止千万,却未显逼仄局促,反觉呼吸顺畅,靡靡瑰丽。
青丘稍退几步,见彩珠颜色渐散,边界不存,弄无悯影像立于身前,其正阖目,吐纳徐徐,却难掩额上细密薄汗,眉心两点春愁。
“弄宫主。”青丘见状轻唤,少停,见弄无悯不应,媚态再生,柔声更道:“弄郎。”
未见有应。
青丘讪讪,随即却又满面笑意,踱步上前,抬手竟已扶上弄无悯肩头,虽是虚像,心下已足。
“弄郎博闻强记,陷九之名定有所闻。”
弄无悯为溺内缶所困,感四围轻絮,实难着力。初有寒气,未觉不适,不过须臾,已是阳火大作,其身本负至阳之力,现又为阳邪所侵,更感烦热,只得缓缓吐纳,聊以自控。
“见弄郎窘境,青丘心有不忍。若弄郎允了我,青丘便入缶内,解君所急。”
弄无悯闻言,长吐口气,默默不语。
“弄郎应知,既入此缶,若无交合,不得离。弄郎置身其中,时辰愈久,虚耗愈重;邪力焚身,或早或晚,总需青丘相助一臂。”不待弄无悯回应,青丘接道:“此府院密室,无人得知;青丘倾力设其结界,而弄郎深入缶中,仙气不得出,仙法不得展……”青丘面色陡地一沉,“劝君莫作它想,除却青丘,无二之选。”
弄无悯闻言,这方启唇,一字一顿道:“不劳挂心。”话音虽落,却感邪气四窜,额角汗珠斗大,直坠至颌,内火升腾,那内衫似是生出无数针刺,扎得皮腠痛痒难耐,非将衣衫尽除而后快。
弄无悯心知不妙,嘴角稍抿,以舌抵颚,缓吞津液,双目微开,得见四下情状,又见青丘立身面前,浅笑吟吟。弄无悯心中暗道:此阳邪实难小觑,即便那日君火阳,不及当下这般难耐,邪气得孔而入,非得尽早脱身不可。念及此处,轻道:
“三日之期若至,吾不现身,兀城主岂会不查?”
青丘掩口,凝视弄无悯半晌,应道:“不言堂上,弄郎之计,首身相搏,矛盾互陷;成,则静候佳音,败,则玉石俱焚。即便终为白澒所毒,形神俱灭,然得一亲芳泽,死而同穴,青丘平生大愿已足,何敢憾乎?”
弄无悯怒极,斥道:“丧德败行若斯,不可教!”
青丘嫣然,缓缓将青色外衫除了,又将中衣二衽分往左右稍扯,露了雪白脖颈,**肩窝,向前倾身,媚道:“枕席之事,青丘自荐,想来或可教导弄郎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