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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先是少惊,后便自行抚慰:恐是多日神思怠惰,三魂离体。念及于此,更急欲启目,挣此梦魇,却感目珠沉重,目睑黏连,身子飘忽;须臾之间,无忧神智脱出,上身半立,垂眉侧目,见皮囊仍卧榻上,阖目沉睡。
无忧转头,定睛见面前之人:金冠白衣,负手直立。冰绡琼佩,水眼山眉。
无忧见状,不禁浅笑,柔声缓道:“无悯,从未见尔着白衣。”言罢,无忧见其缓缓低眉,唇角笑意不减,若远似近,尤亲反疏。气度冷烟霞,花面绮罗帐。眼目含情正视,唇齿未动,不应不答。无忧心下暗暗计较:日有所思,倒是有趣。
“入宫多时,无悯时时带笑情状,倒不多逢。平易若斯,不似寻常。”无忧嫣然。启唇调笑。
弄无悯仍是不应,踱步上前。
无忧感那浓香弥深,神智跌宕。正自沉醉,惊见堂外百花飞至,玉英缤纷,若流水之形,打旋向前,绕弄无悯一圈,后便径自朝无忧而来。将之团团围住。
百花障目,奇之又奇。
无忧喜不自胜,抬手轻托面前花盘。目光自那百花空隙透过,见弄无悯启口,似是轻唤无忧之名,然仅见唇语。未闻发声。无忧开怀不已。四目相对,鼻息弥重;海棠不睡,流情难尽。
无忧阖目,径自摇首,感那百花直扑面上,掩其口鼻,气息顿时不得出入。惊诧之际,便急急抬手欲将那乱花拨开。然胳臂手掌皆是虚无,恍若烟气。实难施为。
无忧更惊,疾声呼救:“无悯!无悯!”
迅指间,神智陡归,形神一处。无忧觉额上一层薄汗,定睛四下,见自己仍于榻上,再看一侧,何来弄无悯踪影。
无忧将那锦衾稍向上一提,将下巴埋于其内,径自笑道:“花间观美,色上悬刀。”一番自嘲,却仍解颐不止,暗道:南柯一梦,恐明日需往怀橘宫请安才好。
念及此处,这便起身,欲往外堂烹些热茶,扯了衾被一角,向内一掀,陡见一细物腾起,缓落履边。
无忧见状,手指微颤,俯身捡了那物,定睛细看,乃是桃瓣,白中带粉,边缘稍卷。无忧怔楞,半晌方喃喃:“并非梦境?”话音未落,已是起身,直往屋外,将整个敛光居细细搜寻一遍,却未见其他异状,一时无法,这便捡个阶台一坐,两手抱膝,埋首其间。
“无悯当真来探。”无忧鼻头微抖,于身上四处嗅嗅,感满身仍留淡香,几不可辨,嘴角一抬,柔声笑道:“揽云卧雪,白衣更是风流。其多用水沉,或燃龙腹,此番香气,倒是不同。”
言罢,掌心一阖,将那桃瓣紧握,辗然伏于膝上,睡意全无。
第二日卯时,青要山。
苍文原想尔是于黄庭多呆几日,安其弱体,然尔是直言推拒,一早随苍文出了山,缓至山脚,这方回身,凝眸见面前浓翠,轻声喃喃:“百年后若有命在,自当回返,迎步飞新生。”言罢,尔是低眉,浅笑嫣然:“文哥哥也莫介怀旧事,现今你我不过结伴同行,切莫笃于俗情,恒自拘束。“
苍文闻言,稍一颔首,低声相应。
“此番浪荡,欲往何处?”
尔是抬眉远眺,少顷,应道:“青要山以北,乃有一谷,煞是出奇。吾同步飞,心向往之,却从未得暇探访。”
苍文闻听,亦是兴致盎然,接道:“奇在何处?”
“那谷,名唤‘十七苦地’。因所在甚远,平日极少外人入得。”尔是稍顿,见苍文面现不解,轻声道:“那谷内有两大落群——一为十蛮氏,一为七触氏。分居左右。“
“两方皆欲独霸,然势均力敌,争斗万年,仍是未果。”
苍文闻言,啧啧称奇,接道:“可是那十七苦地绵延百里,广袤辽阔?”
尔是阖目,娇笑连连。
“唯不过寸土。”
“如此,立锥亦难,如何入内?”
“十七苦地,见之,密树危林,自可步行进入。然,此皆不过幻象,一旦置身其中,六界百态,俗世万物,无不随之缩小,唯己不查也。“
“仅因其不过寸土,便名苦地?”
“非也。此地战乱不休,戾气重极;其内多瘴多蜃,毒物多极;十蛮同七触两方,每百日一大战,两败俱亡,毁此谷于一瞬,其内万物随之俱灭,至第二日正子时,十七苦地自行重塑,再归轮回,命数恶极。“
苍文不禁长叹,半晌未得言语。
“文哥哥伴知日宫主多时,自是悲天悯人。”尔是见状,柔声缓道:“闻此苦地作弄万物,轻贱性命,定是唏嘘。然万般皆定,兴衰生死,往复来回,窥不破,行不出。”
“若那苦地迅指堕灭,隔日重生,其内众生可是同返?”
尔是稍一摇首,方道:“其内,并无众生。”
“此话何解?”
“那谷内一草一叶,一虫一蛇,一石一土,皆为十七苦地本身;即便十蛮七触部落众人,亦为苦地所有,似人之落齿坠睫,不过身之毫末。故而恶谷重生,其内万物皆现。”
“这般,意义何存?”
尔是嘴角一扯,笑道:”日月出落,生老病死,又有何意?“稍顿,尔是接道:”不过,非十七苦地本身所在,入谷当天,若逢灭日,恐需自认晦气。“
苍文闻言,思忖半刻,轻道:“若你我进谷之日,恰是灭谷之时,即便那十七苦地明日重现,你我却难遵此法度,定会灭身长辞?”
尔是颔首:“正是如此。”
苍文一怔,半晌,反是轻笑,稍一侧目,柔道:“这便跬步前往,如何?”
尔是浅笑,颔首同行。(未完待续。)
ps: 庄周书里关于蛮触争的小故事,活用此处,想来大家都熟悉的哈,笔者不再赘言了。
第三十七章:百足齐败走 … 第126话
苍文尔是时而共骑,时而并行,缓辔走停,约莫耽搁一整日,出一密林,陡见榛莽。
苍文定睛,环视四面,见此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砂砾遍地,一片空廓。
“这便是那十七苦地?”苍文着实不解,侧目询道。
尔是浅笑,未及言语,忽地蹙眉,颔首比个噤声动作,后便阖目不语。
苍文会意,亦是凝神,屏息静听。
少倾,苍文轻道:“确有妖气,隐而难查;亦有话音,然辨寻多时,却是阒然,未得其踪。”
尔是微微摇首,目珠一转,低眉凝视脚面。
半晌,尔是屈身,蹲踞而下,少顷,已是短叹,摇首哂笑。
苍文见状,亦是屈身,定睛再辨,失笑哑然。
那砂砾地上,唯一蜗一蚁,蚁伏蜗壳之上,迟缓而前,腥涎一路。
苍文食指轻抬,嘲道:“见之,方感妖气漫漫,实不可轻。”
尔是掩口娇笑,凑趣儿将指尖近了那蜗赢,轻抵壳甲,阻其去路。
“欺人太甚!”话音未落,苍文尔是面前已现二妖,常人形貌,男着檀色长衫,女着绾色曲裾,倒都生得眉目俊秀,清妍惹妬。
“吾二人功法虽低却不可轻侮!命在旦夕,怎堪尔一搦?”男子怒目,厉声喝道。
那女子闻言,反是上前,朝苍文尔是深施一揖,柔声缓道:“村人性命为重,吾二人不歇不止。奔波十日,方抵此处,还望二位高抬贵手。”
苍文尔是见状。皆是面红耳赤。苍文急急回礼,正色道:“是在下失礼在先,乞二位不怪!”言罢,又再俯身,埋首胸前。
尔是双拳一抱,恳切接道:“失礼!”
男人怒气渐消,见状反是讪讪;女子稍一上前。轻扯其袖,二人对视一眼,齐道:“不知不罪。”话音将落。二人便欲转身疾行。
尔是眉目一挑,唤道:“二位可是欲入十七苦地?”
二人闻声,已然回身,呆怔半刻。应道:“莫非足下。。。。。。”
“同往!”尔是浅笑。应道。
男子眉头稍蹙,侧目瞧瞧女子,又以眉目相询。
苍文再上前,疾道:“闻兄台提及,入十七苦地,可是为了救命?”
男子支吾,少倾,倒是女子朗声接道:“吾村上数十妖修。半月前被擒,吾二人化形。因形貌极微,妖法亦弱,故不惹目,反是躲过一劫。后探得村人下落,即是入了这十七苦地。”
“尔村上村人尽为妖属?”
女子颔首:“村子远在千里,名唤壶修,寸地寡民,不足百位,皆是妖属;功法大多寻常,却无恶念祸心,孰料当此厄涣,实足惊怖。“
“祸起何人何物何事?”
“毫无因由。”男子低眉,愁声应道:“村子绝非宝地,村上亦无珍器,若说见利动念,绝无可能。”
“可是情仇恨怨?”
男子摇首,喃喃道:“村子闭塞,且村人皆是久居,往事早已。”
尔是闻言,两指轻抚下颌,思忖半晌,方道:“如此,恐并非壶修村之由。”
苍文目珠一转,已知其言下之意。
“若欲探究,恐非入十七苦地不可。”
尔是浅笑,微微颔首。
“尚不知足下高姓?”
男子稍一拱手,应道:“在下篆愁。”
“小女子洗素。”
苍文尔是一一报上名讳,众人这方思度入苦地之法。
尔是未见着慌,踱步半圈,解了发髻,只手微抬,两指扯了根发丝,往另一手食指一绕,嫣然不语。
“可有良策?”苍文见尔是含笑面目,已是了然。
“十七苦地本为毫末,肉眼几不可辨。或就在你我足边一砂砾之下,若欲入内,需得以发端引之。“
“如何引法?”篆愁轻道。
“十七苦地,刀兵不止,大凶之相。”尔是将那发丝取下,拎其始端,右手缓捋,后左右上下作八面探寻,稍一屈身,于地面画八卦,右掌按掌诀对应五行,药指小指伸展,余三指指尖相对,掐于一处,作鬼遁手印。
“金水,阴,鬼道。”尔是一字一顿,“十七苦地,乃是鬼地,以此印,循此线,可入。”话音未落,左手缓将发丝靠近右掌,徐徐系于金指、水指之上,结活结,陡将发丝另一头抛高,迅指起身。
余下三人怔楞,见地面仍有一掌作鬼遁印,转目再瞧尔是,两手俱全,煞是出奇。
“这一手,漂亮!”苍文赞叹,话音刚落,四人均是目前一黑,再难视物;头脑昏昏,篆愁洗素二人尤甚,几欲昏绝。
“靡瞻不眩,阖目!”尔是见状,疾道。
众人闻听,齐齐阖目,闭口不言。
不过须臾,耳畔闻虫鸣,苍文启目,惊见身处林中,巨树参天,未见有异。
“可是入了苦地之内?”洗素环视,轻声询道,陡地,却又惊道:“那物!”众人循其指,回身见一玄色巨索,似从天而落,直插入地,径同合抱之木。“
篆愁呆望半晌,径自喃喃:“恍若天人梳洗,垂青带于下。”
尔是闻言,娇笑连连,隔了一刻,方才摆手,娇喘应道:“多承谬赞,稍窃谬恩。“
苍文闻言,思忖半刻,亦是笑道:“那便是尔之发丝?”
尔是浅笑:“正是。”
“发丝所向乃为璇玑天枢所在,倚其辨东西。”稍顿,尔是接道:“少倾退出苦地,仍需籍此。”
苍文四望,又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