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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用手搀扶自己的时候,自己明明感觉到她手掌心里的热量,像个火球一样。她的心一定是花果山上的顽石做的,就算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她也不会粉身碎骨。
罗亚琳终究是和她不一样,罗亚琳始终要在感情的世界里一决高下,并且决战之后,她还要保证自己永远高高在上。从她与林振宇相识以来,林振宇关心宦淑比关心她多,看宦淑的时候他的眼睛比看她的时候柔情,拒绝她的次数比拒绝宦淑的次数多,可问候宦淑的语调却比问候自己的轻柔,他都把他吝啬展现给别人的柔情全部展现给她了,她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连一颗眼泪也舍不得落下?她是那么无情无义爱慕虚荣的一个人。而且,她也十足令人讨厌,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还要去工作,像往日一样平平常常地去工作!
时间滴滴哒哒一秒一秒地过去,月亮早便钻进了乌云丛中隐匿了踪迹,浓郁的夜色渐渐散去,冬风也停息了夜里的咆哮,窗外又是风平气和。东方的天空现出了第一抹鱼肚白,一缕骄阳照耀在窗前已经枯萎了的仙人掌上。
四周各种声音开始躁动起来,远处工地上的撞击声、敲打声,划过空气凌空而来,汽笛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大街上叔叔阿姨们卖早点的吆喝声也欢腾起来。透过玻璃窗望去,窗外一片模糊,似乎有升腾着的薄雾,但那应该不是早点摊上的热气,弯弯曲曲地摇摆着倒像是昨夜寒霜融化了的水汽。之前,宦淑这般静坐着,在病人的床前静坐着,从黑暗到光明,从无声到有声,从昨天到今天,在罗亚琳的啜泣声中,在寒风的咆哮声中,在寒霜融化成水珠的滴答声中,蓦地在脑海里写下了一句话:
美貌,无论是对女人还是男人,都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资本;金钱,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种势不可挡的诱惑。
冬日清晨的空气格外冰爽,沉淀了一天的杂质之后,尘埃和其他有害的颗粒物被过滤而去,空气里的氧气似乎更加充足,更加纯净。宦淑洗漱完毕,把自己装扮好,走下楼梯,走过早点摊嘈杂的人群中,在一排四季常绿的阔叶林旁停下脚步来。她俯视那已被清扫干净的大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释放了全身的压抑、悲伤、苦痛以及阻碍她的一切磨难,她仰望头顶那一方蓝中带灰的天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收了周围所有的热量、光芒、温暖以及支持她的一切力量。倒还是这些人——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的馄饨铺的大叔阿姨们,总是在午夜里起床添足一大灶的炉火,然后太阳还没露脸,便把冰冻刺骨的水烧得滚烫滚烫的,等待第一批来馄饨铺吃早餐的顾客们;还有从西北来此谋生的年轻的小伙子,在很小的年纪便开始学习和面粉,擀面条,跟随着父母,携带一家老小,居住在一隅之地里,成天在锅碗瓢盆之间忙活,没有谈天和说笑的时间,只有在夜深人静无客造访的时候,才能坐在黯淡的白炽灯下,趁着数钱记账的空暇,说一两句忙活时偶尔听来的笑话;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却满脸笑容的女人,应该是从北方来的,说着一口北方味儿的普通话,一年三百六十天无论刮风下雨,都站在一辆破旧的餐车旁,煎烤着加油条或是加火腿的不纯正的煎饼果子。她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明亮,但是对制作材料的分量把握得却是非常精准,从来不会多加一粒食盐或者一勺酱油。她的手艺很好,顾客也多,想来是收益不错,所以一直不肯退休(宦淑宁愿这么以为,否则说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了生计漂泊,不免让人心生悲凉)。
在上海这样一个外地人口和本地人口亲密融合的开放性城市里,早餐的类别和品种总是各式各样、千差万别的:有北方的大馍,南方的小米粥,西北的肉夹馍,西南的汤面,西方的牛奶面包;米饭、面食、馒头、汤包;荤的,素的,甜的,辣的,酸的,加醋的,不加醋的……宦淑的工作时间和这个城市的运转速度一样的快节奏,所以每一次都吃的随便而混乱。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久了,饮食和习俗也变得与本地人越来越相近,就连用餐的喜好和憎恶,都快要变成地道的上海味道了。
很多人都会在那些小馆子里享受上海美食的味道。但是,她从来不在那些狭窄低矮的小馆子里坐下来,同老大爷老大妈一起,同市侩工人们一起,接过店主们数了钱又制作食物的手端来的早点,用那些发黑的竹筷,那些未经过消毒的餐具,好好地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小餐馆里的光线昏暗,人与人之间又挨得很近,屋顶低矮,走路也得弓着身子,那些食客们都津津有味地吃着,同时还挥舞着汤勺和竹筷,把那些已经成为明日黄花的奇闻轶事和粗鄙的不入流的黄色笑话,作为相互之间戏谑和嘲弄的谈资与笑料。
她怎么能够融入到他们的谈话和氛围当中去?与他们调笑?她时尚端庄的打扮,高雅如兰的气质,风趣幽默的谈吐,特别是那一头洋溢着爱慕虚荣的波浪卷发,都与这肮脏低俗的一切格格不入。她不排斥贫穷,但是如果有足够的能力,她将避免与贫穷为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天气太寒冷,宦淑戴上了黑色的半指手套,坐在银行的柜台前开始一天的工作。蓝岚岚感染了风寒,徐艳婷家里忙着拆迁又总是请假,罗亚琳早就是身体抱恙。宦淑、明睿和其他几个年纪轻一点的职员接替了她们的工作,每天都是从上班忙到下班,从上午忙到傍晚,末了没有完成工作还得加班。
林振宇在银行里忙活,坐在液晶屏幕的电脑桌旁,从网络上购买了一棵俄罗斯原产的冷杉木,送到倪洁家里作为今年的圣诞树。宦淑的办公桌就在他身旁,她眼角的余光瞥过去,看见他填写了收货地址,附带了几句祝福的话语,然后点击完成了付款。明睿工作疲累了,伸了个懒腰,从隔着的办公桌隔板里探了个头出来,笑问二人道:“今年的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呢?大家认识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在一起过过圣诞节呢!”
林振宇不回答她,只是打开了数据系统继续工作。宦淑把头转过正对着柜台,正巧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大爷拿着号码牌走近窗口前来,用骨瘦如柴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手镯,压低了声音问宦淑道:“小姐,这个可是真金白银打造成的,你们这儿收不收啊?”
宦淑怔怔地看了一眼他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老大爷,往前走五百米有家专门回收金银的当铺,听说收购的价格都不菲呢。”
老大爷笑呵呵地谢过宦淑,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银行大厅。
机器叫道:“请XX号到XX窗口等待。”
二人独自工作,皆是没有回答明睿的问话。明睿感觉自己被无视了,便自顾自地抱怨起来:“最近全球气候变暖使得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发生的频率都直线增加,这天气呢——更是又变化多端又反复无常,哎——最近流行感冒又蔓延了吧?这生病请假的人可还真是不少呢。”
没有人搭理她,大家的工作都很繁忙。接近一年的尾声了,存钱的,取钱的,转账的,办理其他信贷业务的,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整个银行忙得像一个炸开了的锅,但总体来说,还是运行的有条不紊。
沈执中有着几十年的金融管理经验,他当然知道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如何在最佳的时间里抓住客户的信任,如何在最快的时间里获取最巨大的利润。宦淑等一干小职员们跟随在他的背后,就像是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兵跟随在一位将士背后一样,小兵们按照将士的意指去行事,服从将士的命令去征战。等到战争胜利了、天下太平了,将士由于作战勇猛领导有方获得了崇高的荣耀,社会赐予他金钱和权势的桂冠,而那些小兵小卒们,鉴于他们在战场上没有退缩逃命也没有不幸毙命,就勉为其难地奖励他们一杯稀薄的汤羹吧。
得到了这样的奖励,这一群小兵小将们,他们之中有的很满足,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的,他们并不觉得这样的分配有何不合理有何令人悲伤。而有这样的感觉,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生来就是一副卑贱的品格,一张曲意逢迎的皮相,一颗得过且过的心脏。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们的瞳孔发射光芒,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看见了黄金的色彩,钻石的辉光。
“能屈能伸”这个成语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躬身对权贵们俯首帖耳、奴颜婢膝,对弱小们肆意践踏,大胆欺凌。权贵们因为一个不高兴咒骂了他们,把火气撒在他们身上,他们并不会因为这些无来由的戏谑和逼迫而不满、而愤懑。他们像主人豢养的宠物一样,乖巧顺从又奴性十足,他们不敢在上级面前表现得有一丝怒容,有一丁点儿不服从,上级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思想,上级的癖好就是他们的喜好,上级的命令就是他们的耶稣。
实际上,他们又怎么会有愤懑和不满呢?沈执中早就允诺了给他们加薪,就只是加薪而已,他们就甘愿放弃自己一切的宝贵休息时间,放弃与亲人团聚的时间,放弃好好吃饭睡觉的时间,放弃谈笑的时间,埋头苦干;放弃思考的时间,死命苦干;放弃习俗,放弃圣诞的时间,而圣诞又是什么习俗,什么时间?左不过是一个漂洋过海流借来的洋节而已,它那么浪漫那么温馨,满载的都是西方家庭的希望和爱意,而他们海上漂有什么权利去过这样一个节日?他们整日里为吃穿住行头疼,连多喝一口水多睡一分钟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闲暇的时间去过什么费时又费钱的圣诞节?
说一个海上漂要去过圣诞节真是可笑。
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宦淑乘车回到住所之后,已经是夜幕十分。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把手套摘下,便看见罗亚琳正在房间里打理之前带来的两个偌大的行李箱。
宦淑心中疑惑,追问罗亚琳她也不答话。
近段时间天气总是十分寒冷,嗖嗖的寒风刮过老旧的玻璃窗,一股股湿冷的水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一层又一层的冷风冻得人起鸡皮疙瘩,从脚底板传输到膝盖骨,到大腿上到小肚腩,再到脖颈到头脑,到身体里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上,冷彻心扉冻彻骨髓——这是上海不同于其他任何地方的寒冷。暖气还没有在这个国际化的城市里普及,寒冷肆无忌惮地侵蚀着每一个畏缩的细胞,它乖张而不温柔,残酷而不张扬。
宦淑追问罗亚琳却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脱了手套后,把肩包、围巾和大衣挂在架子上,又从墙角的开水瓶里倒了热水来,要暖一暖双手。罗亚琳在她背后把皮箱拉上了拉链,支支吾吾道:“我……今天晚上就……回去,到……虹桥火车站,坐……动车。”
宦淑怔怔地取了衣架上的毛巾,冰冷的,她用它揩干了手。隔了半晌,她才愣愣地道:“我送你。”
罗亚琳气愤地把她手中的毛巾打落了,道:“你就不该迎接我来!”
宦淑俯身把地上的毛巾捡拾起来,带着没有感情的口吻道:“仔细收拾,别落下东西,别再——”
她憋在口中未说出的两个字是“回来”。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