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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不是一向最疼爱宦淑的吗?今天怎么倒舍得打她嘞?”宦淑的婶母佯装惊奇道。
“还不是因为她把罗亚琳教坏了,得罪了罗书记!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家,在大城市里待了这么些年,正正经经的本事没学会,倒学会了进出舞厅和酒吧。”宦淑伯母神秘兮兮地说道。
“谁说堂姐进出舞厅和酒吧了?她进舞厅和酒吧做甚么?”宦美万分惊讶地问道。
“嚯,别人说的呗,谁知道她进去作甚么!”宦淑的嫂嫂回应道,又给谈话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嚯——那倒枉费她当年念书时候我们给了她家那么多好处喽——”宦淑的婶母扼腕叹息,为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不值。
“四妈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宦淑的嫂嫂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提议道。
众人应声,随宦惠一同到正厅里去。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大门被紧紧关闭着只露出一条缝儿,周遭气氛阴森恐怖,唯有房顶上的一处未被瓦片遮盖的空间透露着几缕天光。妯娌婆媳们透过门缝儿朝里看去:只见老大爷坐在正厅中央的太师椅上,皮肤黝黑,满脸邹纹,头发全部花白了,干瘪的手上拿着根烟杆,口里正吞云吐雾。他每吸两口就停下来往烟枪里添一点烟草,还时不时地像肺结核病人似的用力咳嗽几声。大厅幽暗,一层层的烟雾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宦淑跪在他的面前,他便用他那燃着烟的老烟杆敲打她的头,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咚——咚——咚——,一边敲打还一边痛骂道:“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都干了些什么?真是给我们覃家丢脸啊——丢脸啊——哎——”
宦淑的波浪卷发垂落下来在胸前,众人看不清楚她的脸庞。
覃宦建伏在他爷爷跟前,欲伸手握住他的烟杆,央求他不要再敲打。覃天柱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便要连孙子一同敲打。宦淑的嫂嫂从门缝里见了,便挣脱了众人的拦截,冲了进来,扬言这不是她丈夫的过错,凭什么要连她丈夫一起打?她这么说着,便又瞪了覃宦淑一眼,之后拉着她丈夫就走。覃宦建不走,只是明里暗里解释着,夫妻两人争吵不得扭作一团。宦淑的伯母婶母见状,便冲进门来拉扯,宦美三姐妹看见长辈们这般模样,便也气势汹汹地加入了进来。小悦悦本来在一旁站立着,众人这么推推搡搡的拉扯着,也不知是谁,一个不小心便把她推到在了地上。小悦悦顿时便哇哇大哭起来,众人依旧没有停止拉扯,覃天柱见了,便把烟枪甩在地上,吼了两声道:“要我死了才好!当初在战场上死了才好!”说罢便迈着蹒跚的步伐向正厅外走去。
众人终于停止了拉扯,大厅里安静下来。宦淑的母亲径直朝宦淑走过去,一巴掌便拍在女儿脸上,声泪俱下道:“简直是败坏了家门,侮辱了祖宗!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她说罢就跟随老父亲的步伐走了出去。
宦淑的一只眼睛里,落下一颗眼泪来。
另一只,她不掉眼泪。
她要留着,看那东方明珠,华丽丽地转变色彩。
长沙藏青色的天幕下,一条条新开挖出来的狭窄的沟渠,横七竖八地插在厂房与厂房的间隙里,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土地资源,这种间隙通常是很小很小。沟渠的两边还没有刷上水泥,积雪融化的空地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稀疏地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从工厂里流出来的乌黑的没有冻结成冰的废水,流过那些伸长在沟渠里的野草的藤蔓,缓慢地向不明的方向流淌。新年已到,工人们却还是忙着抓生产,那一只只高耸的烟囱插入云霄,在与天空那么接近的地方,仿佛肌肤相亲,血肉相连。它们喷涌出来的黑烟弥漫在天际,陆地上的人远远地望过去,倒觉得它们好似天空飘渺的一朵朵乌云。路旁那四季都不落叶的林木,在刺鼻的空气里也被熏焦了枝叶,只剩一口气,在寒冬腊月里苟延残喘。
在城市和乡村交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过程,被冠以了文明的字眼,叫做城镇化。
心莲表姐远嫁到四川,新婚燕尔的,除夕夜却要在娘家过,婆家那边在湖南有公司,也并不阻拦。表姐夫名叫孙占龙,生的浓眉阔眼高颧骨,长着抹了BB霜也遮不住的一脸痘癍,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发吹剪成蓬松挺拔的飞机头,像极了当年红遍亚洲的“小旋风”林志颖的发型。但有意拔高头发长度的酷炫造型,亦不过是为了掩饰其再也无法增长的身高。家底自是好的没话说,听说他当年也曾经在广州打拼过,磨个三年五年下来,钱没挣多少,倒把广东人做生意的本领如数学了来经营自家的物流事业——众人夸他聪明。
跟随他来的还有一个四川的老乡,名叫张豪,未婚。心莲的公公很器重他,让他负责孙家在湖南的物流公司的运营,他办事夯实有能力,如今已经升任湖南分公司的总经理。表姐夫把他领了进来,憨厚老实的模样,一张典型的国字方形脸庞上,镶嵌着两只没有双眼皮的眼睛。鼻骨扁平,厚厚的嘴唇没有一点儿弯曲的曲线,细高的个儿,身体上长着与实际违和的宽大肩膀。剃一个没有纹理的平头,寡言少语的又好像是为了凸显其身体的长度,有意与前者作对似的。
“我叫张豪。”他从大厅的沙发上站起,伸出手对宦淑道。
宦淑伸手把波浪卷发撂到一只肩膀上之后,便随意在沙发坐了下来。
心莲表姐进来给二人添了茶水,道:“人家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全能主妇’呢!以前一同在广州的时候,做饭打扫的活儿都被他承包了嘞——每次烧顿饭菜,所需的食材佐料都是他一个人亲自去采撷,盐放多少油倒多少味精是多了还是少了,他瞄一眼就知道。而那天天使用都还能亮光光的油烟机啊,上面沾染的油烟污渍可都是他擦洗的呢。”
张豪听了,不好意思地对二人笑了笑,宦淑举杯抿了一口茶。
除夕那天,文秀姑妈从家里鱼塘抓来一只血统纯正的青鳊鱼,要做一道湖南的特色菜——剁椒鱼头。之前,宦淑总是弄不清楚“剁椒鱼头”里的鱼头到底是什么鱼头,但看着姑妈抓来的一只青鳊鱼,她也就以为是清鳊鱼的头了。或许她这般说辞不正确,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去理会了。
大伯母动身去农贸市场采购年夜食材,张豪也跟着一起去选了些食材,其中包括芹菜,牛肉,丸子还有青椒。他一向厨艺精湛,这一回,逢年过节的,他少不了要大显身手,在众人面前将他精湛的厨艺好好炫耀一番。
妯娌婆媳们在厨房间忙活,母亲喊宦淑来帮她们的忙。宦淑便蹲下身来,在水盆里洗净了青椒、生姜和粉条。张豪说过,他要做一道富有四川特色的“蚂蚁上树。”
宦淑见他娴熟地在砧板上将肉块剁成末状,然后将切碎的葱花青椒装进碗中,倒入郫县豆、花椒、老抽,还有少许的糖不停地搅拌。未及全部搅拌均匀,他便忽然惊道:“刚刚忘记剥几颗蒜放入了,没有蒜的话这道菜肯定减味不少!”
宦淑忙道:“我马上去剥了来。”
张豪听罢,制止她道:“你别去,你指甲修得那样精巧漂亮,小心伤了它。”还真是,宦淑十个指甲都修得削瘦纤长,还涂上了荧光色的指甲油。只是奇怪,张豪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注意到了它。
宦淑停滞在原地,不知所措。婶母用像个“月老”似的,稍稍朝他俩看了一眼,马上会意道:“我去,我去,我指甲硬着呢。”
宦淑脸颊绯红,拉扯婶母不住,自己在原地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一张硕大无比的四角圆桌,在正厅里大气地撑掌开来,一大家族的人严严实实地围在桌旁,大人们围着桌子坐,小孩儿们搬了椅子挤在一旁。蚂蚁上树、松仁玉米(不知是谁做的,竟然有这道甜食,倒像是故意迎合宦淑的口味)、剁椒鱼头、家鸡炖蘑菇还有四川腊香肠——这顿年夜饭真算是糅杂四海、丰盛异常、色香味俱全。
众人赞不绝口。当然在所有的美食中,最受称赞的还是心莲表姐的公婆从四川寄来的“四川辣香肠”,切成片状后,和其他各省的辣香肠形状一般,只是四川人在制作过程中添了辣子、花椒面等饱含自己辛辣特色的佐料,所以食客们入口时会觉得别具风味,口感刺激。按照常情一般人都受不了它辛辣的味道,但湖南和四川皆是无辣不欢,一桌人尝了几瓣之后便都赞不绝口。
张豪坐在宦淑旁边,也给她夹了一瓣。
宦淑的嫂嫂瞥见了,呵呵一笑。
宦淑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便把筷子伸向那盘松仁玉米道:“在上海吃甜食吃习惯了,我倒更喜欢这道松仁玉米,没有辣味,而且入口还带有几丝香甜。”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
“心莲今年国庆出嫁的,嫁的是四川八桥镇的一户人家,姑爷人倒挺不错的。”胡心莲是宦淑爷爷覃天柱唯一的外甥女,对于这一值得举家欢庆的喜讯,他作为长辈,首先提出来打破了这持续的僵局。而心莲和丈夫早就先行离席了,大家也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实际状况,如今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故意说给宦淑听的一样。
“哦?是吗?姑妈的女儿心莲好像不是很会念书的对吧?”宦淑的嫂嫂佯装痴傻,一脸疑惑。
又是念书。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噻?”见有人质疑自己促成的婚姻,宦淑的婶婶便不耐烦道:“人长得漂亮不就行了噻?女孩子家受那么多教育干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噻,不过受过教育总是会有更多资本的。”宦淑的伯父覃文胜起身给老父亲斟了一杯酒。
“资本?”宦淑的伯母扬起了筷子,揶揄道:“如今人家公公可是掌管着好几家物流公司的经济命脉嘞,四川,湖南,北京,天津,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他的公司,还说没有资本?她婆婆又只生了她丈夫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哼,往后的资本——多着呢。”众人唏嘘。
“哎?宦淑今年二十几来着?”宦淑的嫂嫂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又用调羹舀了一小勺仔细地吹散了热气,疼爱地喂进她女儿的嘴里。
“过完年就二十六个年头。”宦淑模样比她表姐标致,又有学识,领会到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在心莲公公手下做事的张豪时,宦淑的母亲显然是不高兴。
“其实仔细地看,淑淑还是长得蛮标致的嘞。”宦淑的姑母看着被一堆孩子围着的宦淑说道。
宦淑的哥哥覃宦建站起来,道:“那还用说?我妹妹从小在这方圆十八里之内就是长得最标致的一个,男孩子们为了接近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大白兔奶糖送给她。”
众人大笑起来。
“哪里都心甘情愿?当年隔壁家的那个胖小子还抢她的糖果呢,宦淑不给,他随身一滚就在地上哇哇大哭,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宦淑的伯母鄙夷道,像是为了要报复前段时间隔壁家瞎眼的老太太对她的奚落一般。
“他是独生子女,老爹有资本又舍得砸钱,从小娇生惯养的,连家里瞎了眼的奶奶都得让他三分,抢几颗糖又算得了什么!”宦淑的叔叔像是对天下所有有钱人都怀了极大的仇恨似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