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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事情还有一件,那便是攻读完硕士之后,和父亲一起走遍了广袤的美洲大陆,完成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毕业之旅。”凛昙打断了宦淑的话,自顾自地回忆起来,“绵延悠长的阿巴拉契亚山脉、落基山脉;宽阔清澈的密西西比河、五大湖群;广袤的农场、畜牧场,种植着玉米、小麦,还有一头头饲养得滚圆肥壮的牛羊;雨林、平原、高山、荒漠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地形景观,我们都走遍了看遍了;当然,著名的旅游地点也是非去不可的,旧金山的金门大桥、纽约的自由女神像、科罗拉多大峡谷、拉斯维加斯大道,尼亚加拉大瀑布、蒙特利尔老港口、斯坦利公园,还有巴西的圣保罗、里约热内卢,足球场,大教堂……”
宦淑听他说着,像是在听人说世界地理景观和旅游景点一样。虽然她的内心也神往,但实际上她又能够听懂什么,那些不甚陌生的城市名称和景观名称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她在地图上见过的某个词语而已。说句心里话,她对它们着实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在凛昙这段远去的将近十年的旅美生涯里,一提起“漂泊”,她本来是找到了他和自己相仿的特点。但是如今,一说起那些遥远又恢弘的城市和景观,她抬头往那薄雾迷蒙的黄浦江面望去,她又感觉所有的一切,虽然近在咫尺,但又宛在天涯。
她开始怀疑起所谓的恋爱和婚姻来了。凛昙没有向她提起婚姻,也没有谈起与婚姻有关的词语,他只是转述了别人的婚姻和别人对婚姻的看法。而他自己呢,他简直像根本就不着急需要一段婚姻似的。他当然不着急,他学识又高,家世又好,还有一道迷人的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那可比宦淑的波浪卷发招人喜欢呢),他又有什么可着急的呢?着急的应该是宦淑啊,受了教育却终究没有拿到硕士博士文凭(家里的条件已经不允许她再深造),虽然长得标致,但是家境这样困顿,又总是催她结婚,和一个走上仕途的男人结婚。她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啊,明明爱着一个人,却又要准备和另外一个人结婚,这是世间所有女子都着急和担忧的。
其实,与她结婚的那个男人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走入仕途的男人。关键还得是家底够好,经济够阔绰,只要这方面合了她家里人的意,她父母也就未必会阻止他们的婚姻。这种情况就像那位从四川来的张豪一样,如果父母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也不会由着宦淑的婶母在吃年夜饭的餐桌上拼命撮合他俩。但是,宦淑认为,就算张豪家境不错,张豪他自己的事业也发展得不错,经济上绝对没有问题,可是,自己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感,嫁给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想要和凛昙谈婚姻,那么她一定是对凛昙有意思了。
前几日,凛昙在梧桐树下亲吻她,橙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来,他对她道:“宦淑小姐,从今以后,我要你的眼睛一只看着我,一只看着东方明珠。”像是戏谑的话语,又像是认真的话语。宦淑竟是痴痴地相信了,她竟把他当成个有君子风度的中国人,和那斑鸠一样的多情,道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和淑女的婚姻,世间人都向往和渴求的婚姻。她喜欢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淑”字出自《诗经;国风;关雎》,是“窈窕淑女”的“淑”,而不是与“书”同音的“淑”——意蕴了家族的期望,学而优则仕,入仕从政,或者嫁给一个入仕从政的男人。一辈子都像古代宫廷里的妃嫔一样,牵系家族的荣耀,与旁人勾心斗角,锱铢必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
她不会那样活着的。
她是那样爱慕虚荣不卑不亢的人,强烈地追求平等和自由,又受了教育,在摩登西化的城市里漂泊了那么些年,思想也不是守旧的,她怎么会任由自己那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那不是东方明珠的“活”法。
东方明珠不会那样“活”的。
可是东方明珠又怎么可能需要那么活呢?宦淑一想到这里,便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东方明珠从来都是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它又怎么需要那么活着呢?它的色彩是从来都不曾改变的,年轻壮观的华丽丽,可是宦淑与之不同。
“女人一过了二十五六可就不一样了喔!”婶母对她说过的话如今又在她耳边回响起来,这倒像魔咒似的。
凛昙还在谈论他的美洲之旅,宦淑听着不禁要气恼起来了。她听着对方的声音在耳畔环绕着,方才的好心情便顿时烟消云散,她感觉胸腔里有一股怒气喷涌出来。她还不清楚凛昙的意思,她又不能逼他说出他的意思,或者说,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她可以说出自己的意思,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明,然后恳求他快点与自己结婚,把自己从催婚和逼婚的悬崖边上拉扯回来。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婚姻是两情相悦的结合,不是一厢情愿。
宦淑等凛昙说罢,便笑着道:“我的毕业之旅也是件很幸运很值得怀念的事情。”
凛昙听她这么一说,立马被勾起了兴趣,便双眼盯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沿着黄浦江,绕外滩走了整整一大圈。”宦淑口中道,脚下却并不停止步伐。
凛昙笑了起来,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之后,便道:“你指的是你独自一人环游外滩,作为毕业之旅?”
宦淑转过身来一甩波浪卷发,笑道:“明明看见两个人,哪里是独自?”
凛昙会晤了她的意思之后,便笑着赶上了她的步伐。
细细想来,这一路上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着说着倒让彼此的心灵越离越远了,凛昙有些懊恼起来。或许他想跟宦淑谈的还有许多,宦淑想跟他谈的也还有许多。只是,时间有限,已经是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两人便加快步伐朝那金茂大厦走去。歆融返家取文件怕都回来了呢。
二人一齐走进公司大厅,一路上总是碰到许多共同工作的人,大家也是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相互问好。但有一点令宦淑费解的是,她和凛昙的这段感情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并没有遭受到旁人的干扰,尤其是没有受到“铁夫人”的干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贫富的鸿沟就这样被深深地无视了,谁都没有去注意它,谁也没有再次提起它,这令宦淑心中既欣慰又不安。
在浦东新区开会议的那一次,宦淑偕同凛昙赴会,戴倩凝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只是专心主持会议,并未对二人有所微词。甚至在告别的时候,她与二人的道别也是极有礼节,就像是向某位老总或者董事长告别一样,让人觉得他们双方总是站在同一个台阶上。
这是种令人愉悦的发展趋势,在同一个台阶上看待人和事物,总是带给人一种发自肺腑的酣畅和痛快。这样的酣畅和痛快,宦淑从前并未有足够的幸运,去领略和享受。受贫富鸿沟的阻拦,藐视和白眼总是把她应得的尊重和敬畏拒之门外。于是,她学会了爱慕虚荣,用爱慕虚荣抵挡所有飞来的横祸,用爱慕虚荣击碎所有妨碍她自由生长自在生活的横祸。
但想想前前后后的一切,这所有平稳运行的一切,她在这平稳运行中所扮演的姿态,她越来越平和的心境,她渐渐隐藏的爱慕虚荣,她日渐显露的巧笑嫣然,也只像是一种令人心生羡慕的姿态,一种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优雅的姿态。仅此而已。
明睿先前曾经说道:“恋爱中的男人不是才子就是王子,恋爱中的女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凛昙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傻子,她与凛昙之间,他们不需要说过多的情话,他们谁也没有心伤,他们也不需要对彼此安慰,他们像是对方脑子里的某根中枢神经一样,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明白彼此所想,懂得彼此所思。
这是一种什么模样的状态呢?凛昙终究是没有向她提及婚姻,她也没有把自己的困境透露给他。或许是时间还不够长久吧。
歆融捧着从家里取来的文件,对宦淑笑着道:“你们像是从童话书本里走出来的两个人一样。”
童话里走出来的人都是纯真无邪不谙世事的。除了白雪公主恶毒的继母以外,宦淑认为,童话里的人物都太过罗曼蒂克,像凛昙口中恍恍惚惚的话语一样,有些不真实。
她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了一幅自寻烦恼的模样,小黎偶然遇见了她,她便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宦淑以为,小黎也会笑,但是实际上,小黎却不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宦淑笑,还有凛昙笑。
凛昙与小黎不同,他最迷人的,向来都是那道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他对宦淑笑。
有一天的傍晚时分,他邀宦淑一同到滨江大道上的猫屎咖啡厅里品咖啡,二人面对面坐着,宦淑模仿那些阔太太和贵小姐品茗品咖啡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添加牛奶、白糖和孜然。凛昙又望着她笑了笑,他已经熟知她喜欢喝的咖啡的口味了,但是却是熟知错误了——不是猫屎咖啡,其实是美式咖啡,不添牛奶、孜然和白糖,只喝咖啡最原始的味道。
但不管如何,二人倒是真正在这滨江大道上的咖啡厅里品起咖啡来了。像去年凛昙找借口让宦淑来参加洽谈会,然后趁机邀请她到滨江大道上品咖啡一样,如今这梦想终于是成真了。回想当初,宦淑是拒绝的,她自己也觉得讽刺,凛昙一定也觉得讽刺。
但是,宦淑的脸庞很标致,旁人看不出讽刺的表情,她瞥见凛昙的笑,她亦笑。或是浅浅地笑,或是别过脸颊去,只剩下一半侧脸的笑,或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略带一些俏皮的笑。笑里,是她越来越不明显的爱慕虚荣。
她有些不安,她开始思索,他们到底是像什么呢?什么样的关系才适合用来形容他们呢?
她总是在思索着。
她想去询问一个人。或者是住在她隔壁的巴耶娃,或者是一个其他的什么人。宦淑觉得,巴耶娃将会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她从事的是那样开放性质的职业,她应该能用她的语言,向宦淑解答清楚。她与宦淑的关系不糟糕,她应该可以告诉宦淑,这是一种什么模样的状态。
宦淑总在思索着。
她从窗口望出去,窗外是青天白日下的黄浦江。江水静静流淌着,它消逝了往昔的奔腾翻转,它的表面像是一爿明镜一样,总是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熠熠辉光。就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什么人,搅动波浪,翻起浪花,然后让它再次波涛澎湃、奔腾翻转。
总是会有这样一个人,来搅动波浪,翻起浪花,告诉宦淑,这是一种什么模样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公主细口的黑色防水台型高跟鞋,稍显粗胖的白皙小腿,未及膝盖的黑色裤裙,腰身虽不够纤瘦,但臀部一定是高翘的。左手搭在腰间,在黑色OL装的衬托下,五个手指的红色指甲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右手上拿着的文件夹紧紧贴在胸前,胸脯却是丰满的。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项链应该是赝品吧,真金实银是不会轻易显露它们的光芒的。橘红色的唇彩倒是和东方人的黄肤色挺匹配,可那蓬松的BOBO头是劳烦哪位发型师设计的,硬是活生生把年纪轻轻的一个妙龄姑娘折腾成了风韵不再的老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