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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睿用调羹敲击着空荡荡的盘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向宦淑说起她这半年来的漂泊生活。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既像是埋怨这样的辛酸和苦楚,又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辛酸和苦楚。宦淑边吃边听,边听边吃,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锅石锅拌饭终于见到锅底了。她便起身结了账,二人偕同走出了餐厅大门。
旁边便是巴黎春天,二人径直穿过,继续迈步向前走进了一家销售小首饰的商店里。透明闪亮的玻璃柜前,站着许许多多张稚气未脱的稚嫩脸庞,或者趴在或者撑在玻璃柜面上,对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指指点点地评论着。一会儿又说这个好看一会儿又说那个太贵,一会儿又说这个戴久了会褪色一会儿又说那个洗了会脱水,一会儿说这个是赝品一会儿又说那个是由真金白银打造的,日后赚了钱一定要买个这种款式的,唧唧喳喳的说个没停,谈话间还夹杂着校园里的许多奇闻轶事。
宦淑听罢笑了一笑,倒是问心无愧地拿父母的钱潇洒起来了。
她自顾自地走到玻璃柜前去,在琳琅满目的首饰堆里左挑右选了一番之后,终于选定了一枚形似白玉兰的晶蓝色胸针。买来别在紫藕色的晚礼服上,总是能够起到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效果。东西虽不大,价格也低廉,但是宦淑坚信,一件真正的装饰品,绝对不在于价格是否昂贵,颜色是否鲜艳,款式是否新颖,而是在于造型是否典雅,搭配是否得体,意蕴是否深邃。她付款把那枚形似白玉兰的晶蓝色胸针买下来之后,内心里也更加笃信这样的观点。
明睿睁着两颗圆鼓鼓的眼珠子在首饰堆里搜寻,千辛万苦地搜寻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搜寻到一枚方孔的铜钱。宦淑问道:“买铜钱作甚?”明睿笑了笑道:“把铜钱戴在小孩的脚腕儿或者手腕儿上,能够驱灾辟邪呢!”
这倒还是老一代的思想。铜钱作为古代社会里的流通货币,流转得快流通量也大,总是经过很多人的手,被很多人摸过,于是迷信的人便认为它聚集了旺盛的阳气,能够驱灾辟邪。
但这毕竟是迷信古旧的思想,照理说,明睿这样一个知识分子本来不应该去相信的,遵循她所受的教育,她信奉的应该是辩证唯物主义和无神论。人若是生了病或者受了伤,应该求助的是白衣天使,而不是牛鬼神蛇;应该接受的治疗是打针吃药,而不是驱灾辟邪。明睿先前是这般教导宦淑的,可是,如今她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宦淑哑然。收银员把那枚铜钱用礼盒包装好,明睿付了现金后便提起礼盒,二人走出了这家首饰商店。
经过这许多年的发展和壮大,五角场已经日渐成为一个高端繁华的商业中心。可供闲逛的地方有很多,可供花销的店铺也很多,但是二人买好了首饰品和一些日用品之后,都好像心照不宣似的,绝对没有再闲逛再购买的欲望了。时间也已经是傍晚了,二人都有回去的意向。明睿又要挤公交和地铁到浦东新区,正值下班高峰期,公共交通一定会十分拥挤的了。
宦淑笑言:“浦西和浦东之间不是隔着条黄浦江吗?要不考虑坐游轮横跨黄浦江回去?”
明睿苦笑:“游轮岂是说坐便能坐的?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坐游轮得比搭公交和地铁贵多少啊。”
的确,在黄浦江里坐游轮是为了享受生活的情调,可不是为了交通便利。宦淑考虑到这一层之后便不再言语,二人简短地道了别,尔后便搭乘不同的地铁回去了。
与之前的东方明珠盛宴迥异的是,这一次,宦淑并没有把明睿带去赴宴的想法,明睿的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回到杨树浦,宦淑提着几个购物袋回来,“女葛朗台”免不了又要大惊小怪一番。
这样的情况在公寓楼里实属罕见。宦淑提着购物袋从公共厨房门口经过,“女葛朗台”正在准备晚饭,见她从跟前走过,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背后询问道:“买的是什么好东西的啦?是从哪里挖来的金银财宝的啦?是和谁一起出去买的啦?”
宦淑笑着往前走去,并不搭理“女葛朗台”的问话。其实这有什么好搭理的呢?在这栋公寓楼里租住的人,无论是添了一件新衣服还是一块新桌布,对“女葛朗台”来说,都将是一件十分新奇而又罕见的事情。她自己是这样悭吝节俭的生活习性,居住在她近旁的人也被她熏陶得这样悭吝节俭,一旦有谁花钱花得大方了一点,消费消得偏激了一点,也就难怪她要大惊小怪疑神疑鬼了。
第二日傍晚,宦淑到杨树浦的服装店里取来了原先预定好的宴会礼服,她是在自己的寓所里梳妆打扮完好的。宴会开始的时间是夜晚八点,她计划着打车过去,六点便出门。其实大可不必,宴会八点才开始,又是戴倩凝操办的,宦淑早去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说来也奇怪,她这么迫不及待地赶着去,倒好像是着急地想要看见谁似的。
公寓楼的地板脏兮兮的,疏松的墙壁上郁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地面许多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堆着好些肮脏的碎纸屑儿。那紫藕色晚礼服的裙角太过冗长了,宦淑踏过那脏兮兮的地板,为了服装干净便抓着裙角走出公寓楼。“女葛朗台”恰巧有事外出了,宦淑不禁想道:要是她看见了自己这幅装扮,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宦淑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便往外滩赶去。在打开车门的那一霎那,她突然想起去年和明睿一起去赴东方明珠旋转餐厅盛宴的时候,她们穿着华丽的礼服,还曾经想过要搭公交乘地铁去呢!多么可笑!
她坐上了车,司机看见她打扮得这般华丽堂皇,就问了一句:“小姐这是要到哪里的啊?”
宦淑微微笑了一笑,轻轻道:“到外滩参加一场宴会。”
“喲——”出租司机惊叹了一声,好奇道:“宴会的具体地点在哪里噢?”
“外滩华尔道夫酒店。”宦淑声调如常地回答了他,顺手关上了出租车的车门。
“喲,竟然是华尔道夫酒店!”出租车司机心中又暗自惊叹了一声,想不到这位小姐竟然有这样大的来头,盛装打扮去华尔道夫酒店赴宴!但是他也只是暗自思忖着,口中却并没有说出来。并且,他不仅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一点儿鄙夷。的确,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去华尔道夫酒店赴宴,又有钱财穿这样华丽的礼服,把自己打扮得这样光鲜亮丽,举止和气质也都是与众不同,可为什么还要打车去参加宴会呢?她自己要是没有车的话,也没有哪位男士来接一接她?
周遭灯火通明,梧桐树下的灯光都像火一样地明亮,车子依旧是朝前开去。出租车司机也不再与她搭讪了,宦淑便自顾自地想象着:人流如潮的外滩大道上,灯火闪耀,月色如银,四周宛若洒了金粉一样地耀眼明亮,黄浦江中游船穿梭,水影交幻,东方明珠华丽丽地闪耀着绚丽缤纷的色彩,再次亘古不变地闪耀着,美丽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当宦淑的双足踏上华尔道夫酒店的第一节台阶的时候,她的头脑中便思索道:“这次宴会到底是重逢还是诀别?”
照理说,既然来都已经来了,再思虑是重逢还是诀别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了。其实,她大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白费心思,因为答案很快就会揭晓,这场宴会结束后,一切都将会尘埃落定,水落石出。凛昙送给她一串蒂芙尼珍珠项链,说实在的也就是增加了她来知晓这个答案的勇气和力量,现实已经是这般无情地压迫奴役她了,凛昙理应给她一些勇气和力量,让她来与他相见。但宦淑知晓,就算是有一串蒂芙尼珍珠项链,如今赴宴的情形和先前赴宴的情形也是有着天壤的差别。
之前,她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她带着崇高的志趣和目的去参加一场宴会,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拥有的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但如今,她的心中却是存了三分顾虑。的确,对于她这样的海上漂来说,这铺天盖地般呈现在她面前的华丽丽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而又不切实际。
她置身于其中,就好像是从荒凉寂寥的孤岛一下飞跃到了人流如潮的闹市,从贫穷的泥沼一下飞跃到了镶金的宫殿,嗬——这简直就是灰姑娘的蜕变,大上海的童话。像她这样无依无靠浮萍一样的海上漂,大都渴求这样一段灰姑娘遇见王子式的童话。
别人一定会这样认为,笑她是灰姑娘,误打误撞闯入森林,遇见了王子,捡了个大便宜。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怎么说辞,宦淑也绝不愿承认自己是灰姑娘。用一套华美艳丽的礼服装扮自己,乘着修女教母变幻出的南瓜车,穿着仙女教母变幻出的水晶鞋,满怀憧憬地去参加一场有王子亲临的盛大宴会——她绝不做这样美好虚幻的揣测。因为在她看来,这个童话歌颂的,除了灰姑娘的心灵美之外,更多的还是灰姑娘的外貌美;除了灰姑娘那善良纯洁的品性之外,不能忽视的还有她遇见王子的那一点点幸运——并不是人皆有之的幸运。
宦淑嘴角一笑,心道:我倒更像是刘邦,戴倩凝是西楚霸王,为了庆祝集团成立三十周年而设立了庆典宴会。而我,带着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赶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她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她来赴的是戴倩凝操办的宴会,Pearls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宴会。Pearls是戴倩凝创造经营起来的,在这场宴会里,戴倩凝有权决定赴宴的宾客群体,而且戴倩凝也说过,Pearls的庆典宴会是不欢迎宦淑前来参加的。但如今,宦淑居然不听“铁夫人”的忠告,雄赳赳气昂昂地赶来了,她着急见到凛昙,她觉得,她内心里的爱慕虚荣和不卑不亢不允许她低头。
凛昙托人送来一条蒂芙尼纯金镶钻珍珠项链,叮嘱宦淑戴着它来参加庆典宴会,这是变相地邀请她来参加这场盛宴,或许她的勇气和魄力更多的是来源于此。先前梅雨直下,宦淑与凛昙在滨江大道上相见,二人袒露心迹,彼此辩白,争论得甚是激烈。但结果却是模棱两可,既不像重逢又不像诀别,说来说去都没有解决问题,日后的时日里,两人心中怕是都有芥蒂。这样的芥蒂或许困扰了二人许久,而如今,凛昙是要让这所有的芥蒂和误会涣然冰释,在一条蒂芙尼珍珠项链里涣然冰释,在一场盛大的庆典宴会里涣然冰释。
宦淑觉得凛昙还不至于这样决绝和无情,既然有涣然冰释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无端地将它抛弃,任性地将它践踏呢?她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驱使她,鞭策她,不管前方的障碍是林振宇还是戴倩凝,她能做的,都将是披荆斩棘。
宦淑提着紫藕色的晚礼服走上台阶,路过大厅,目及之处皆是一派华丽奢侈的景象。整个大厅宽敞明亮,总共分为楼顶和客厅两层,首先映入她的眼帘的,是醒目地张贴在正面墙壁上的两张欧洲名人画像,其中一幅画的是凯撒大帝征战罗马,另一幅画的是拿破仑征战欧洲。粗略一看,只见两位皇帝皆坐于骏马之上,马踏前蹄,仰天嘶吼,而驭马者手指苍天,壮志激昂。
宦淑见状,心中便暗想:这样别出心裁的布置到底是谁设计的?如此一来,倒是把戴倩凝的雄心壮志和远大抱负都展露无遗了呢。
她微微一笑之后,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