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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江之卿,则是一家绸缎庄的掌柜,夏浔曾帮助安员外与他竞争过生意,此外,“潇湘馆”的依依姑娘挂牌梳栊的时候,两人还曾为了夺得依依姑娘的头筹而挥金斗富,最后杨文轩胜出,所以两人颇有积怨。只是相对于以上两人,此人买凶杀人的可能,要小了许多。
将这三人整理出来之后,夏浔暗暗决定,第一个,先查林北夏,凭他学来的刑侦知识以及察言观色的本领,如果此人是幕后真凶,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夏浔正在筛选着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赵推官和冯检校带着巡捕快手近两百号人手招摇过市,已直奔西城而去。一路上许多百姓好奇追赶,直到他们出了西城,看热闹的人才失望而归。
青州西去十里有一座庄子,庄主姓彭,彭家开着车行、船行、骡马行,还控制着青州的牙行、开着武馆,青州地面上的城狐社鼠、泼皮无赖都唯彭家马首是瞻,可 谓财雄势大。不过彭家经营这些生意,黑白两道都有涉及,虽然有钱有势,也只能归于豪霸之流,同杨文轩这样高贵的缙绅阶级不可同日而语。
大队人马往彭家一走,立即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赶脚的、种地的、河泡子里拉网捕鱼的,很多地方百姓都和彭家有密切关系,眼见赵推官和冯检校一身官服,胯下骑马,后边跟着近两百号佩刀提棍的衙役,威风凛凛,浩浩荡荡,消息已飞快地传报到了彭家庄。
彭家的管事二爷彭万里听说之后大吃一惊,立即飞身直奔后宅,去见自己的祖父彭太公。彭老太爷已是百岁高龄的老人,人虽老而精神瞿烁,意气如云,背虽微驼却仍显高大,身材魁梧,看起来十分的健朗。
老太公穿着一件对襟汗褂,下身着一条黑色功夫裤,脚下一双黑布面的布鞋,手中转着一对锃亮的子母铁胆,正在穿后院而过的溪流前垂钓,背倚垂柳,悠闲自若。
彭万里急急赶到,挥手摒退侍候着的下人,对彭老爷子低低说了几句话,彭太公脸色微微一变,手中转动的铁胆顿时滞住:“来了多少官兵,共有几路人马?”
彭万里道:“太公,来的大约有两百名捕快,由赵推官领着。”
“咣当咣当……”
彭太公手中的铁胆又飞快地转动起来:“只有捕快……,没有卫所官兵?”
“没有。”
“只有一路捕快,没有四面合围?”
“没有。”
彭太公手中的铁胆速度变得轻快起来,两枚铁胆在掌心里滴溜溜转得飞快,彼此间却没有一丝碰撞,无声无息。他轻轻一笑,泰然道:“我知道了,你到前庄去接待一下吧,看看这位推官大人亲自出马,倒底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
彭万里急道:“老祖宗,要我说,您还是先做些准备才是,有备无患呐,万一他们真是奔着咱们来的……”
“不可能!”
彭太公傲然一笑,道:“几只阿猫阿狗,就来捉我彭和尚?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咱们家的底细,青州卫的官兵早就倾巢出动了,就算是齐王,也要带着他那三卫兵马亲自赶来,把老夫这宅子围得铁桶一般那才放心!你去做事吧,既无千军万马来,老夫稳做钓鱼台!”
第020章 把鱼交给猫
“哎呀,赵大人,稀客,稀客啊。”
彭家大开府门,彭万里好象根本没看到那杀气腾腾的二百皂隶,惊喜万分地迎向前去:“啊!冯检校也在,您二位这是因何而来啊,这大热的天儿,快快快,快请下马,请至庄中小坐。”
彭家的生意遍及黑白两道,少不了衙门的关照,所以判官、推官、巡检、捕头这些人彭家都要时常打点一番,因此彭万里和赵推官、冯检校都很熟悉,平时两位大人见了他也是有说有笑的,这时却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孔,阴沉得有些吓人,彭万里不禁心里打鼓。
幸好,他这句试探性的话还是发生了作用,赵溪沫冷哼一声,撩袍下马,沉声道:“头前带路,里边说话。”
彭万里听了,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里,看来并不是那件要命的大事发了,否则的话赵推官大人早就下令拿人抄庄了,又岂会自蹈死地,进去和他说的劳什子闲话儿。
心中既安,彭万里不禁暗自恼恨:“每年老子把你们当明王一样供着,三牲六果样样不缺,逢年过节殷勤致致,一有事情你们翻脸比翻书还快,狗娘养的混帐东西!”
彭万里腹诽不已,面上却不敢稍有不恭,他一面暗暗打着手势,示意府中家人撤去戒备,一面亲自引领两位大人登堂入室,巡捕快手们进了庄院,自在柳荫下候命,赵推官和冯检校昂首挺胸,按刀直入,到了堂上傲然一坐,倒像他们才是此间主人。
彭万里着人献上香茗,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今日公干,不知为何事而来?”
赵推官面沉似水,冷笑一声道:“彭万里,你家的生意做的不小啊,车行、船行、骡马行、牙行、客栈、武馆……,山东河北,河南江淮,彭字的旗号响亮的很呐。”
彭万里陪笑道:“这都是各位大人关照,我彭家做事也还勤勉,生意才红火。”
“红火?那本官就再给你添一把火!”赵推官说罢“砰!”地一拍桌子,茶杯茶盘都跳了起来:“彭万里,你的祸事发了。”
彭万里大吃一惊,倒退两步,失声道:“推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赵推官一跃而起,手指头点到了他的鼻子上:“青州士绅杨旭杨公子,于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入府行剌,你可知晓?”
“这个,小民略知一二,不过此事与小民……”
赵推官冷笑道:“消息果然灵通!你彭家做着车船店脚牙的生意,黑白两道都有来往,你敢说事事规矩?不过念在你彭家一向还算乖巧,修桥补路、捐学助残,从不落人后,约束着手下也很少在家门口儿惹是非,府台大人和判官大人关照下来,本官对你们多有照拂,偶有小过也不追究……”
彭万里赶紧道:“是,大人们关爱彭家,我彭家上下一向是感铭于心的。”
赵推官脸一沉,喝道:“你送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礼尚往来,才是道理。如今杨公子遇刺,青州士绅群情汹汹,莫不惊恐,本官还要与你客气吗?”
彭万里叫屈道:“推官大人,杨公子遇刺,与我彭家有何相干啊,此事……”
“怎么与你不相干!”赵推官嗓门比他还大,咆哮道:“青州的城狐社鼠、泼皮无赖,唯你彭家马首是瞻,此事难道不真?车船店脚牙,你彭家都占全了,南来的北往的江湖豪杰,可有一个能逃得出你彭家的眼线?就算杨公子遇刺不是你彭家所为,必然也是得到了你们的纵容和帮助,你不是主谋,也是同犯!”
“大人呐,捉奸捉双,捉贼拿脏,无凭无据的……”
“你要证据是吧?”赵推官声色俱厉:“本官就是来找证据的!本官怀疑你窝藏凶手,参与谋害本城士绅,要搜你的庄园。还有,你彭家名下车行、船行、骡马行、客店、武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重大嫌疑,从即日起必须全部停止经营,本官要逐一排查,直到找出凶手为止!”
彭家和杨文轩遇刺或许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对彭家的喽罗、客人、朋友逐个进行排查,其中有案底在身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一定大有人在,所以赵推官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把事闹大。
“什么?”彭万里一听脸都灰了:“推官大人,杨旭公子的名号,小民也只是听说过,杨公子是书香门第,而我彭家是草莽人家,两家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向来没什么往来的,说起生意来,我们两家也没冲突,哪来的恩怨,我彭家怎么就有嫌疑了?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赵推官咄咄逼人地道:“你这是在指责本官滥用国法、殃及无辜了?”
彭万里忍气吞声地道:“小民不敢,只是……”
冯检校呵呵一笑,从旁打圆场道:“彭兄,实话对你说吧,这件案子真是非同小可啊,就算是知府大人和同知、州判几位大人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推官大人要严查此案,几位大人都是支持的。其实推官大人也不是怀疑你彭家是凶手同谋,但你彭家经营的生意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来来往往,你敢保证没有为非作歹之徒隐匿其中?”
彭万里他面带苦色地道:“大人,这可就强人所难了,我彭家的生意十分广泛,来往的客人、伙计下人没有成千上万,哪能个个知根知底……”
“这就是了,我也明白,你彭二爷为人四海,交游广阔,纵然凶手真的在你彭家的产业下查出来,也未必就是你们的人,话虽这么说,想不做遭殃的池鱼,谁来证明你的清白?府台大人限期缉拿凶手归案,推官大人难呐,你要想让推官大人高抬贵手,总得让推官大人过得去才成吧?”
彭万里听出他话中有话,连忙说道:“这个好说,若是推官大人有什么吩咐,小民自当尽力,只是不知大人需要我们彭家做些什么?”
赵推官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重又坐回椅上,把二郎腿一翘,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冯检校微微一笑,一攀彭万里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第一嘛,你彭家经营着车船店脚牙各色生意,又控制着青州的城狐社鼠,耳目之众,无人能及,若想摘清嫌疑,你们就该发动你们掌握的力量,携助官府查缉形迹可疑者。”
彭万里松了口气,连忙道:“这个容易,小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冯检校道:“另一件事,更加重要。凶手一时抓不到问题倒不大,重要的是杨旭不能再遇刺了,如果在他报官之后还是被刺客干掉了,各位大人如何向阖城父老交待?可那杨旭不能整日藏在家里,他要出门的话,自古以来又没有官府派捕快巡检整日随侍保护于民的道理,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资格,仅此一举,也要尽显官府无能。”
彭万里道:“这也容易,我彭家开着武馆,调些人手过去保护他不就成了?”
冯检校呵呵笑道:“彭二爷怎么就不明白呢?那杨公子既是府学的诸生,又是本地的士绅,朋友众多,迎来送往、酒席宴请的场合少不了,要是他身边时刻跟着七八个虎视眈眈持枪拿棒的大汉跟着,岂不弄得满城风雨?他这副样子每出来一次,不就是在各位大人脸上扇一记大耳光,大人们都要颜面扫地了。再者,要论功夫,你彭家的五虎断门刀是不传外姓弟子的,武馆里的那些弟子们学的都是些什么花拳绣腿,瞒得过普通百姓,却瞒不过我冯某,他们济得甚么事?”
彭万里惑然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冯检校道:“你彭家能纵横黑白两道,把那些城狐社鼠、泼皮混混调教的服服帖帖,固然是彭家财雄势大,却也离不开你彭家霸道绝伦的五虎断门刀。据本官所知,那凶手一身艺业很是了得,寻常的护卫是保证不了杨公子安全的,同时为减小影响,护卫人数也不宜过多。所以……若是你彭家肯派一位得了家传绝学的子弟去保护杨旭,相信府台大人和判官、推官大人都会承你彭家的情,你想,还会有人为难你彭家么?”
彭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