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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削藩,魏国公徐辉祖如何看不出来?徐家三个女儿,都是藩王的正妃,她们的丈夫都在削藩之列,中山王府因此陷入了窘境。徐辉祖是徐家长子,继承了乃父的忠诚敦厚,从心底里说,他是忠于朝廷尽忠王事的,皇帝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可这一次,朝廷要削藩,他有三个妹夫都在被削之列,尤其是燕王,更是朝廷必欲除去的目标,皇上岂敢赋予他重任和信任?所以,以前他是朝中武班之首,素来最受朝廷的器重。而今他却游离于政权边缘,主动靠近也不好,毫无表示更不行,做为中山王府的当家人,徐辉祖压力很大。
偏偏这个时候,不知轻重的小妹子又跑来激怒皇上,如果皇上以为小妹对代王、对削藩的意见,就是我徐家上下一致的意见,那我徐家岂不是……,一念及此,徐辉祖彻骨生寒,当真是忐忑万分,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了。
朱允炆见徐辉祖挥汗如雨,只是叩头请罪,渐渐的怒气也消了些。
徐家是大明第一名门世家,其势力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可谓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朝廷要削藩,要推行建文新政,少不了徐家的支持,至少不能让徐家拖后腿,这徐辉祖还算是规矩的,对于朝廷削藩一直没有丝毫异议,而且还一直表态支持,倒也不必为了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让他太过难堪。
想到这里,朱允炆吁了口气,道:“你起来吧!徐妙锦终究是个女儿家,朕也不想太过苛责,你回府之后,把她禁足府中,严加管教,出阁之前,再不许她离开中山王府半步!”
“臣,遵旨!”
徐辉祖颤声叩首,只觉冷汗已浸透了自己的衣衫。
中山王府里,徐增寿倒骑在一张椅子上,对徐茗儿道:“你就是这么跟皇上说的?”
徐茗儿不服气地道:“是啊,许他做得,不许我说得?”
徐增寿翘了翘大拇指,眉开眼笑地赞道:“不愧是咱徐家的种,妹子,你厉害,三哥服你了!”
徐茗儿小瑶鼻儿一翘,哼了一声。
徐增寿愤懑地道:“三哥这心里头也犯堵呢。这天下刚刚交到皇上手里,好端端的四海升平的不好么?非得搅得一片腥风血雨。
二姐夫不用说了,虽说他御下是有点儿毛病,可是守边打仗,那也是一把好手。再说大姐夫,大姐夫为朝廷屡次战功,做过什么错事了?你看看朝廷步步紧逼,分明就是……我心里不服啊!”
徐茗儿吃惊地道:“什么,皇上还要对付大姐夫?”
徐增寿自悔失言,这妹子年纪小,不知轻重的,实在不该对她说这些话,忙咳嗽一声,掩饰道:“唔……,我也只是猜测,也未必……”
徐茗儿怒道:“三哥,皇上做了错事,你是大臣,理当进谏,为什么不能秉公直言?”
徐增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妹子,皇上这是要削藩呐,你三个姐姐,都是藩王王妃,皇上能不疑心咱徐家偏帮诸藩么?咱们徐家不说话都要招皇上猜忌了,还能多说甚么?这也就是你,一个女儿家,说的轻了重了,皇上不好太过追究,如果是你三哥跑到皇上身边这么说……”,
他把手在自己颈间比了比,压低声音道:“那就是杀头之罪呀!”
徐茗儿一听,担心地道:“那……大哥被皇上召去,不会……把大哥怎么样吧?”
徐增寿道:“那倒不会,估计是痛骂一番,出口气就行了,皇上正削藩呢,这时候如果突然再把咱大明第一公爵给削了,那就热闹了,不但诸藩不安,恐怕所有的王侯公卿统统都要不安了,皇上未必就敢闹成那样的局面,除非……他疯了!”
刚说到这儿,远处有人高喊:“国公回府~~~”
徐增寿腾地一下跳起来,对徐茗儿道:“快着,你先躲躲,我探探大哥的口风,免得他在气头上,拿家法治你。”
“好!”
徐茗儿一溜烟儿地逃开了去,徐辉祖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厅,见三弟吊儿浪当地翘着腿在那喝茶,便吼道:“小妹呢,小妹哪儿去了?”
徐增寿放下茶杯道:“大哥这是怎么啦?小妹回来也是怒气冲冲的,随后就说要去莫愁湖散心,出去了,谁惹着你们了?”
“她还有闲情逸致去游湖?”
徐辉祖怒不可遏地跺脚道:“她连皇上都敢骂,还有什么祸是她不敢闯的?皇上下旨了,把她禁足府中,至她出嫁之前,从此再也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他像困兽似的在大厅里转悠了两圈儿,颓然坐下道:“唉!咱徐家的女儿,可咱不能与皇室攀亲了,皇室险恶,胜民间百倍,动辄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啊。咱徐家已位极人臣,也用不着锦上添花,你去,马上把她给我抓回来,关在府里看紧了,过几年,给她找个清白本份的普通人家,嫁出去了事。”
徐茗儿趴在屏风后面,听说要把她软禁在府中再不得出门,不禁又惊又怒,她眼珠转了转,忽地转身就走,仿佛一只狸猫,左转右转,片刻功夫就走得不见人影儿了。
夏浔单人匹马,很快活地上路了。
家里这边诸事安排妥当,他相信以谢谢的机警多智,足以护得他阖家安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夏清一身轻松。
犹记得,他当初离开湖州北上,就是要去投奔燕王的,想不到世事轮回,几年之后,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为了让他顺利取得燕王的信任,罗佥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忍痛给他准备了一份投名状,把潜伏北平的一个秘谍交给了他,必要时可以牺牲此人,谋取燕王信任,可是罗大人怎知他的真正打算呢。
他准备按自己的套路来,既然无法置身事外,那么在这关键时刻,就一定不能站错队,安知这天下未来,江山画卷,没有我夏浔人涂抹的重重的一笔风采?
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来!
夏浔微微地笑了。
徐茗儿想哭,站在扬州府热闹繁华的街市上,饥肠辘辘的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她以前出门,身上从来都不带钱的,翘家的时候走得又匆忙,哪里想得起来?
看着面前摊子上蒸的馍,烙的饼,徐茗儿悄悄咽了。唾沫,怯怯地想:“我要是白吃,人家肯定不干吧,我又不是他们家亲戚,谁愿意白管饭呐…………
第245章 吃定了你的霸王餐
扬州城北,大明寺旁,有一家酒楼,叫做“瘦西湖酒家”。
这里山水相间,绿竹青松,美伦美奂,宛如仙境。酒楼前边一池清泓,碧波涟涟,犹似明珠,亭台楼阁掩映于山水间,目迷五色令人襟怀爽畅,陶醉其间,南来北往的行商客旅行至此处,少不得要受这山水诱惑,到酒楼中小坐,歇歇脚儿,吃些酒食。就连本地的富贾士绅迎亲会友,也常到此处相聚,因此这家酒楼在当地很有名气,自然也就上了档次。
茗儿正在瘦西湖吃饭,她要的不多,比起她平时吃饭的排场小多了,只要了八盘八碗,十六道精致的小菜,多是菜蔬,口味清淡。南方菜式,本就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道菜没有几口,重在菜色和口味的搭配,不过菜量再少,十几道菜一样来一口,基本也就添饱了肚子。
人饿极了,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小郡主下定决心,要吃霸王餐了。
她觉得,在街上“霸王”人家小商小贩的馒头包子很不好,人家都是小本经营,于心何忍呐。再说,虽然饿了,可从小养成的口味,那街头的大菜包子还是有些难以下咽,所以,她挑了一家最看得上眼的酒家,决定今儿就“霸王”他们家了。
徐茗儿听说过什么叫霸王餐,就是吃了饭不给钱,至于到底怎么霸王,她还不知道,这时又没处向人请教,她决定,先添饱肚子再说,饿得发慌的时候,是想不出主意来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地进了瘦西湖酒楼。
瘦西湖酒楼的伙计见她一个小姑娘来吃饭,本来也有些奇怪的,不过这位小姑娘举止仪态就从骨子里透着一抹贵气,这店小二说是小二,按年纪看,该叫老二了。店老二叫沐丝,是瘦西湖酒家店主的远房侄儿,打十几岁就在这儿做事,做了二十七八年了,可谓阅人多矣。
是不是个有身份的人,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看姑娘身上衣服,白绫小袄儿,湖水绿的湘裙下一双鹿皮的小蛮靴,举步登楼时还偶尔露出一线裹着胫腿的裤腿儿,沐小二的一双眼睛极是毒辣,马上就看出,那白绫小袄儿袖口的金丝、领口的银线绝对都是真的,那衣料肯定都是最上品的湖丝湘绸。还有,她穿靴耶,靴子,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穿的么?
再说她牵来的那匹马,也是神骏异常,鞍鞯绝对都是顶级配置,至于小姑娘那模样就更不用说了,甜美可爱,宜喜宜嗔,虽说她一个侍女也不带,年纪又显得比较小,独自赴酒店用餐有些奇怪,不过沐丝马上判断:这指不定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呢,她爹起码也得是个五品知府正堂。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性情骄纵一些,偶尔独自外出也是有的。
于是,沐丝马上把茗儿恭恭敬敬地迎进了最高档的雅间,又叫人把她的马牵去,用上好的马料好生喂着。等人家姑娘一点菜,沐丝对自己的判断更加毫不怀疑了,她要是尽点些大鱼大肉,那倒可疑了,可是你瞧人家那口味,说句不好意思的话,顺口说来的菜式中,有几道是南京十六楼的烹饪名家的拿手好菜,这儿根本是做不出来的,要不是见小姑娘说话客气,一听没有马上就换了菜,他简直要以为这是故意来他们家踢馆子的了。
茗儿菜足饭饱,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儿,小口小口地抿着,开始琢磨如何开始霸王餐,想了很久,她觉得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人家,霸王嘛,楚霸王到了哪儿,见了谁不是直来直往、毫不掩饰的?
“小二……”
“来了来了,小姐,您吃好了?”
沐丝立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雅间,刚才上茶的时候他就琢磨着这位大小姐要结帐了,一直在盯着这儿呢,看这位大小姐富贵逼人的模样,侍候殷勤了,说不定还有额外的赏赐呢。
“吃好了。”
茗儿甜甜一笑,很从容地道:“不过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我没钱。”
沐丝一呆,随即笑了起来:“呵呵呵,大小姐,您可真会开玩笑。”
茗儿很认真地道:“我没开玩笑呀,我真没钱。”
沐丝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儿,要是小姐真的吃霸王餐,掌柜的扣了小的工钱,小的拿什么养家糊口啊,大小姐,您可别开小的玩笑。”
“这样啊……”
茗儿的霸王之心登时雪狮子遇火,化成水了,于是她有些抱歉地道:“那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啧,这句话可真有点吃霸王餐的味道了,沐老二唬着一张猢狲脸不说话。
茗儿道:“我身上真的没钱,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张条子,你找我大哥要去,他见了我的条子,肯定把钱给你。”
沐丝叹了口气,心道:“打一辈子雁,反让雁啄了眼,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她既然这么说,我只好试试了,要不然堂叔那张臭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