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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忧离那明显奸计得逞的表情实在让抚悠想攒个雪团团糊他一脸,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已无退路,只好装一装端庄,走上前。李忧离已将琵琶交给思慎,笑着起身,宗玄则更加喜出望外,几步跃到抚悠身边,被睨了一眼也只是嘻嘻赔笑,不明真相的他心里还喜滋滋地想:“阿姊虽然生气,却终不狠心让我难看。”于是更加殷勤,待抚悠拜毕,亲自引她入席,在她耳边道:“就知道阿姊疼我。”抚悠也不好说“我实无疼你之心”,只白他道:“下不为例。”宗玄转身央求兄长要挨了抚悠坐,李忧离点头依允。
对这位“神秘贵客”,在座诸位倒也并非全然意外,毕竟他们早听说这些日子岐王在军中“金屋藏娇”,也知道岐王为个女子食不知味有阵子了,但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令他们的大王如此神魂颠倒?今日一见,自然是少有的美貌,但更难得倒是那种气度,在这一班当世宿将谋士面前走过,坐于尚在国公世子和驸马都尉之上的位置,岐王起身相迎,淮阳王鞍前马后,这些平常人受之不起的礼遇她竟都不卑不亢、泰然受之,不是出身鼎门豪族、见过世面的娘子,恐怕不能如此。
抚悠在草原上长大,又是独女,父母难免娇纵些,但对于如何培养一个贵族女儿,贺兰氏一日也未松懈,潜移默化中,抚悠的待人接物、行事举止,大体不差。论到名将,这里哪一个及得上她的父亲?所谓谋士,她的阿舅也已是其中翘楚。张如璧和高兰峪早已认识,宗玄更是自己在九凤山时的小阿弟,至于岐王,抚悠心中并不将他以身份论,也就实在没有不坦然的理由了。
李忧离起身,众人亦正襟而坐,以为他要郑重介绍这位“神秘贵客”,谁知他却道:“如此饮酒,实在不能尽兴。来人,撤掉食案,点起篝火,众人围火团坐。”边还亲自比划。岐王令下,即刻有军士上来收拾,方才抚悠面前岐王居中而坐,文臣武将分列左右的景象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众人围篝火席锦褥而坐,酒馔俱置于地的场面了。众人围成圆圈,团团而坐,更显得平易热闹。而抚悠也被宗玄和婢子们拥着与众人同坐,左手边是宗玄,右手边紧挨着李忧离。
众人坐定,李忧离又令大家各自随意,待众人换了舒服的姿势,盘膝坐了,甚或几个人或倚或靠,他看了看,才算满意,转头对抚悠笑了笑,似在询问:“我开始了?”——当然,他其实没有必要询问任何人的意见。以抚悠的身份,也不能回应这种询问,因此只是微笑垂首而已。
李忧离道:“诸位一定十分好奇我身边这位娘子的身份。”众人点头。“这么说吧,说远了,她乃是当年奔走于我晋国与西突厥结盟的第一人。”在座发出几声惊疑——晋突结盟这样的大事,竟是有赖于这么位娇柔美貌的小娘子吗?“说近了嘛,”李忧离笑道,“倒也与诸位不疏远,她就是十三郎的亲外甥。”
“啊?”“十三郎的外甥?”“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啊!”“果然像她舅舅。”众人先是惊讶,复又从十三郎的为人推测,觉得这小娘子能周旋于晋突之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了。当然也有诸如“十三郎竟把这么美貌的外甥藏这么严”等放诞说辞,抚悠听了脸红,李忧离倒不觉得部下言语轻薄——有人夸奖自己喜欢的人,岂不是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待众人议论稍定,抚悠引身而起,肃拜道:“诸公万福。”众人亦纷纷引身还礼——虽然他们与十三郎平辈论交,抚悠该是他们的晚辈,可岐王如此看重这小娘子,就谁也不敢怠慢了。他们跟随岐王这么多年,除了安阳公主,几时见岐王待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他日,册封告庙,成了他们的女主也未可知。
众人行礼毕。李忧离先将抚悠未见过的一一介绍,然后指右手边道:“我的姊夫高兰峪,表兄张如璧,你都已经认识了。”又指对面,“乔景明和杜绯卿,你也见过了。”抚悠一面颔首,一面不着痕迹地瞟了当初合伙骗她的杜仲杜绯卿一眼。李忧离又指另一人道:“辛十郎,不会忘了吧?”抚悠道:“怎么会?”李忧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他还有个雅号,叫信陵君。”他声音不大,却故叫旁人听见,辛甫笑道:“秦娘子莫听大王顽笑,在下辛甫,字令君。”李忧离摇指道:“辛令君、信陵君嘛。”众人大笑。
辛甫“哼”一声,道:“也不独我有。”张如璧道:“这倒是。”因问抚悠,“你知道我们叫你阿舅什么?”抚悠略一思索,笑道:“若是有,定与魏晋有关。”杜仲拍手称赞:“绝了!秦娘子怎么知道?”不待抚悠回答,李忧离摆手笑道:“这有何难?居必临竹、琴必广陵、吟必嵇阮、喜宽衣博带,喜披发,除了没有服食五石散的癖好,他根本就是个魏晋人!”抚悠以扇掩口而笑,心道:“还真是呢。”乔景明接道:“所以我们叫他‘竹林第八贤’!”抚悠更笑得弯了腰。李忧离从旁见她如此开怀,不觉唇角微翘,双眸脉脉。
“景明你不要说别人呀!”杜仲揭短道,“长麈尾乔记室,将来大王赐乔记室九锡时,一定要赐他‘短车辕、长麈尾’啊,哈哈!”——东晋权臣王导出了名的惧内,一次与人清谈,妻子曹氏因事赶来兴师问罪,吓得王导驾牛车逃窜,情急之下,竟以麈尾做鞭,可惜麈尾短,车辕长,便有人取笑他,若要给他加九锡,必要“短车辕、长麈尾”。杜仲正是用这典故嘲笑乔景惧内。
乔景的惧内也是众所周知的,在座又是哄堂大笑,然而抚悠心中却是一凛,因为杜仲这个玩笑可有点过了:一是九锡。九锡原是帝王赐给大臣的无上荣耀,但由于新皇帝、魏武帝、晋文帝等都加过九锡,近世南朝宋齐梁陈赵五朝的开国之主更都是全来过这一套,因此,说一位大臣要加九锡,那不是说他有谋权篡位的野心吗?这是哪个大臣担得起的?二是,赐九锡的人。即使是赐给权臣,锡九锡也是皇帝的权力,岐王怎么有权力给某人加九锡?那不也就说明岐王有称帝之心吗?可晋国还有皇帝,还有太子!然而岐王手下文武似乎都不将这看成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意味着什么呢?抚悠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乔景面露赧色,斥道:“你个杜绯卿,说笑起来总没遮拦,乔某可从未想过什么‘加九锡’之事。”杜仲不以为然:“有大功于国,为何不能赐九锡?非乱臣贼子独有嘛,只有你乔景明小心眼!”
李忧离旁观,忽然插嘴道:“杜二也别欺负老实人!说说你那‘冠军喉’的来历!”岐王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抚悠好奇:“这怎么说?”宗玄从旁解释道:“杜郎君自幼崇慕骠骑将军霍去病,少年弃笔从戎,在凉州呆过十年,可他骑马射箭无一精通,拳脚功夫也是稀松,更别说杀敌立功了,唯有一张利嘴、满腹‘歪论’包打天下,所以人称‘冠军喉’,喉舌的‘喉’!”
李忧离余光瞥着杜仲,摇着手指,发挥他毒舌本性,揶揄道:“冠军侯霍去病二十二岁,封狼居胥;‘冠军喉’杜绯卿,四十二岁,兵曹参军!杜二你大出息啊!”——杜仲虽除为陕东道行台司勋郎中,李忧离却仍喜称他在王府中的官职,岐王总兵天下征伐,王府的兵曹参军官职虽小,品级也低,却事务繁多,责任重大,不同一般州府卫率府亲王府的判司,可不是人人当得来的。李忧离说罢哈哈大笑,众人更是哄笑不止,或伏或倒,或拍大腿,或击他人背,笑得毫无形象。
杜仲年少时一心想要建立冠军侯那样的不世奇功,可霍去病十七岁封侯,二十二岁封狼居胥,二十四岁英雄长逝,如一颗明星照耀千古,杜仲四十二岁却是韶华虚度,大事未成,他嘴尖舌利不饶人,又喜说当年,被他调侃过的人抓住了话柄反过来笑他“冠军喉”,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可尤人了。
抚悠笑得握住脸,想不到岐王府这一干人竟这样有趣。笑罢,岐王举杯,众人也都举杯。抚悠侧头问:“不知大王可有什么‘雅号’?”李忧离一口喉间酒险些呛出来——他就算有,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折面子啊!忙道:“我当然没有,你打量谁敢乱叫?”
“倒真没有。不过我知道二兄的胡旋舞跳得最好,能连转三百圈呢!”不幸,李宗玄出卖了他。抚悠暗思:“那莫非是叫‘李三百’?”不禁掩口。不过想着李忧离勾手搅袖、摆头扭胯、提膝腾跳的遒健舞姿,倒甚觉赏心悦目,菁娘不也说过“驸马都尉”的舞跳得极好吗?于是故作好奇,怂恿道:“真的?”
李忧离恨得直瞪他那平日最心爱的幼弟:“听他瞎说,哪有的事?”然而他的部下们却决定集体“背叛”,都起哄起来,道:“大王跳一个吧!”——这个说“我为大王弹琵琶”,那个说“我为大王打羯鼓”,那个又说“我为大王吹筚篥”,好不热闹。抚悠以扇掩口,笑道:“看来大王今夜非得要顺应人心不可了!”另一边,调弦的调弦,擂鼓的擂鼓,已经热热闹闹地跃跃欲试了。
李忧离懒懒地起身,两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道:“今日不跳舞,舞剑!”拂下肩披的胡服,左手将衣襟掖在腰间,右手一伸。思慎连忙双手奉上一柄仪刀,道:“大王,只有刀,没有剑。”“无妨,就以刀代剑了。”——刀和剑的使用大相径庭,但舞剑倒也不必拘泥。
侍卫将火盆移开,李忧离阔步走至场中,一立,傲然英风,飒飒爽爽,直与方才那慵懒的贵公子判若两人。接着,剑起光旋、腾挪飞转,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气冲霄汉。他本就是猿背蜂腰、臂长腿长的好身姿,舞动起来,更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郎艳独绝,世无其双。
边舞边吟:“长平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猃允,恢我朔边,戎车七征,冲輣闲闲,合围单于,北登阗颜。票骑冠军,猋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
抚悠第一次见到李忧离,他只是个华装丽服、姬妾成群的富贵闲人,不到五年,他已身担尚书令、中书令、雍州牧、左右武侯卫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凉州总管等职,实实在在的跺一跺脚,就会震动江北,震慑江南的英雄人物。如果说第一次的伐蜀,她还只以为他是一个“没有多大本事,不过沾了麾下一干名将的光”的皇子,那么收河东、降陆长珉、克冯阮、下洛京,以至此次的用人用兵,她不得不承认,不幸因为他的皇子身份,后世那些像她一样自诩高明的人或许会低估他的功绩吧!然而或许会成为文人的宠儿——有魏武帝横槊赋诗的才略气魄,却这样年少俊逸、风华绝代!
抚悠看得如痴如醉,她的心仿佛随他一起跃动,欢喜、羞涩,有一丝甜蜜,又有一丝胆怯——“阿耶,阿娘,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红颜祸
“我们第一次相遇,不是在岐王府外,而是在长安城外……”宴席散后,李忧离提出送抚悠回去。一路上,只听他滔滔不绝地将二人错过的几次相识的机会细细说来:一次是长安城外、一归一迎,他早打探好了她们的行程,派亲信暗中保护,其实抚悠与他的亲信也曾见过,就是平康坊外仗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