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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层无法抹去的风尘味。方笑伟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儿,女子问先生要什么碟?我帮你参谋参谋。方笑伟随口说,有没有刺激一点的。女子审视了他一下,笑着说,有,什么的都有。方笑伟说,就租几张床上的动作片。女子说先生还挺幽默的。说着就叫他到里屋去。里屋里支着一张床,放着一台电视机,锅碗瓢盆什么的都齐备,看来像是在这里住家。女子从一个纸箱中拿出了几张,诡秘地说先生可要保密,让人知道了不好。方笑伟说你放心好了。就将那五张碟统统租了下来,缴给了她二百元押金。之后又在店里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证照,就随口问,小姐,这店儿什么时候开的?女子说是前一个月开的。方笑伟说,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想在城关区也开办一个店儿,我不知道要办哪些手续?女子笑着说,我也不太清楚,我这店儿虽然开了,但证照都还没来得及办,等开上几个月,看生意好了再办,生意不好就拉倒算了。方笑伟说你这生意肯定会好的。
出了店门,方笑伟不觉忿忿然,这个社会真他妈的没有道理可讲,堂堂的执法人员,竟然成了小婊旦儿石榴裙下的一条狗,这还了得?
来到车前,向宏和他的女朋友出了门,巴望着他说几句什么,他却冷冷地说,等几天再说。说完就上了车,对老赵说到派出所走一遭。方笑伟已在心里打好了谱,他打算到派出所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如果派出所能把碟片退回来,倒也罢了,如果不给退,他就想以此为内容,写一篇报道给他们曝曝光。春风吹战鼓擂,如今社会上谁怕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惹怒了,你就是马蜂窝我也要捅一捅。
奥迪车开到小小的派出所,立即引来了干警们的目光。方笑伟下了车,立即有一个警察迎了上来,客气地握手说方台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方笑伟一看是电台的通讯员小陶,就说我弟的碟被你们收来了,想看一看。小陶满脸堆笑地说,好说,好说。方台长,你先到我们所长的办公室里去一下,同他见个面。方笑伟来本就是要找他们所长,就点了点头,跟小陶来到所长的办公室。进门一看,烟雾缭绕,一个秃了半拉子顶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在棋盘上空相抵,谁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小陶过去对那个秃顶耳朵说了几句,那人才抬起头来,说,是方台长嘛?你好呀,什么风儿把你大台长刮来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同方笑伟主动握手。落坐后,所长一边示意让小陶收棋盘为客人沏茶,一这自嘲地说,刚好有点闲暇,就杀了一局。方笑伟说,我来的不是时候,把你的雅兴都破坏了。所长说哪里哪里?你方台长要是这么说我们可就无地自容了。方台长一看到了火候,就把堂弟的碟片被他们收了的事说了一遍。所长装出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说,有这事吗?我还不太清楚,小陶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谁去干的?小陶说,可能是小王他们干的吧?所长说,你落实一下,不论是谁开的,就说是我说的,马上退回给他本人。然后笑着说,方台长你别见笑,我们这摊子事比较杂,婆婆妈妈的什么都管。你弟弟的事儿我都不知道。不过,完了之后让他办一个治安证。有了治安证,不知他们知不知道是你的弟弟,都无所谓了。方笑伟一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高兴地说,多谢所长的关照,过后就让他办个证儿得了。
出了门,所长和小陶就相拥而送。方笑伟来到车前掉头一看,才发现他们的门牌上挂着一个“文明号派出所”的字样,就打趣地说,所长还是领导有方,文明号都争夺上了。所长谦逊地说,以后还得方台长多给于宣传。方笑伟说,这好说,你们有啥需要报道的就让小陶写来发,如果需要来记者采访,就让小陶来电台联系。一番话说得所长高兴,小陶也高兴。告辞后,坐车回来的路上,方笑伟就十分感慨的想,这样的单位竟也成了“文明号?”,要是我没有个一官半职,要是我没有牵制他们的一点小权,要是我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恐怕跟他们话都难以搭上,莫说是退碟了,向宏的这个店儿怕就被他们彻底灭了。如是,向宏和他的女朋友的命运将会重新改写。
想想,真有点为向宏这一个层面的小人物担心,他们生存得太艰难了,生命力实在太脆弱了,随时就有被人摧残的可能。说不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某个有点小权的人看他不顺眼,就在他的致命处轻轻地一击,就可以把他们击倒,一辈子将很难翻身。
十六
田振军压根儿没有想到和胡扬谈话竟谈出了这样的结果,胡扬也压根儿没有想到田振军叫他上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谈话的地点在田振军的办公室里。
田振军不愧是做政治思想工作出身的人,他先从扶贫的意义、市上如何开展扶贫活动,如何抽调百名干部下基层去讲起,接着又讲了市上给我们单位分摊了一名科级干部,最后才说:“经我们党组会研究决定,让你下去锻炼锻炼,这对你个人的发展是有好处的。调频台的工作你就暂时交给方副台长。当然……”
胡扬一听说让他下乡半年去到村上挂职,还没等田振军“当然”完,就打断他的话说:“电台里共有六、七个科级干部,为什么偏偏让我去?”
田振军说:“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嘛,当然喽,你有这种想法可以理解,但是,这六、七个科级干部中肯定得去一人。让谁去不让谁去,不是哪个人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我们组织上决定的。你年轻,很有前途,又是共产党员,应该要服从组织原则,是吧?”
胡扬说:“是不是其他几个科级干部就不是党员?他们就没有前途了?如果下乡挂职有什么前途的话,我可以发扬共产主义精神,把这个前途让给别的人,最好是让给比我更年轻的人。”
田振军在部队上在企业里做政治思想做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难做的人。这时,他才后悔没有把方笑伟拉来一块儿做。他既然提出来让胡扬去,就让他来做工作,我何必得罪人呢?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到电台来,这是他第一次碰硬的,他决不能败下来,倘若你连这件小事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工作?谁还服气你呀?这样想着,便咳嗽了一声,提了提精神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组织上信任你,为了培养你,才让你下去锻炼锻炼。就半年的时间,又不是让你长期扎根农村去。况且,在这期间,工资、福利、奖金一分都不少你的,你怕啥?”
胡扬一听什么信任、培养之类的狗屁话就非常反感,他真想跳起来同这个王八蛋痛痛快快的吵一架,想整老子就直接整,犯不着用文革中的那种腔调在老子面前唱高调。继而又想,田振军虽说可恶,但他毕竟还不太了解电台的情况,这肯定是方笑伟一手操作的。方笑伟为了独揽调频台的大权,肯定想趁此机会把他排挤出去。他知道,一旦他这次下去、回来之后,调频台绝对没有他的位置了。这样一想,那火气一下凝聚成了无数个子弹,一起射上了方笑伟。他几乎无法自制的站了起来说:“田台,我知道,你到电台的时间不长,对一些情况摸得还不透,尤其是对你身边的个别人还吃不准。他就是想利用你暂时不了解情况的弱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可以问问别人,随便问问社会上的人,哪个不知道电台的前任台长是怎样被他搞翻的,他的目的就是想当台长。现在他的目的达不到了,就想把我排挤出去独揽调频台。像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独揽了调频台的权力,后果是怎样的,你可以想象出来。”
田振军由不得微闭双目,晃动着脑袋沉思了起来。胡扬的话可谓入木三分一针见血,真的说到了要害处。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也想把问题摆平,把方方面面的情绪照顾到。但是,调频台毕竟只有一个,一山容不下二虎,照顾了胡扬就会得罪方笑伟,满足了方笑伟的要求,势必会得罪胡扬。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在这两人中,非要让他得罪一个的话,他只能取其胡扬。虽说他对方笑伟有看法,但他毕竟是党组成员,毕竟是他的副手,又是电台的员老。倘若搞不好同他闹翻了,首先会对他不利,好像他刚到电台就同副手闹矛盾,即便是打方笑伟六十大板,他也得挨四十大板。同胡扬就不一样了,他还是个科级干部,倘若同他闹翻了,他对他构不成丝毫的危险。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同他闹翻,虽然心里有些愠怒,怪这小子太有些张扬,但嘴上还是温和地说:“小胡,你也是中层领导干部,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点,没有事实根据的话最好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话最好不要说。我说过,抽你下乡挂职不是哪一个人的意见,是我们党组的意见。有意见你可以保留,但组织原则还是必须服从的。完了之后,该移交的工作做个移交,高高兴兴的去算了。不就是半年的时间嘛?半年一到,你回来该干啥还是干啥,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胡扬听着,那气就一浪一浪地从他的胸中翻了起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田台,看来是我想得通也得去,想不通也得去,是不是这个概念?”
田振军说:“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去吧,呆上两天不想呆就上来,啥时候想去了再去,混一下,半年就过去了。”
胡扬真想骂一句“我操你妈。”但是他没骂,他及时捕捉到了那个“混”字,就说:“既然是混,就把七个科级干部排个次序,每人二十天,谁也下去锻炼锻炼。”
田振军终于按捺不住了,火气一下翻了起来。在部队上呆了多少年,哪一个下级敢用如此态度来跟他说话?这显然是对他人格的不尊重,是对他权力的一种挑衅,是对他台长的一种无视。这样一想,他的头仿佛忽地一下被血涨大了,就理直气壮地说:“你口口声声的说,要支持我的工作,这就是支持吗?哪一单位是排班子轮留下的,全市这么多的单位你找一家,如果别的单位有,我们就轮班子下。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党的干部,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那句话,我再重复一遍,这不是哪一个人的决定,是我们党组成员集体的意见,你看,你想下就下去,不想下去,你想干什么事就干去!”
胡扬一时也气冲牛斗,又忽地一下站起来说:“是的,这是党组织的意见,哪个人敢违抗,违抗岂不是找死?我只是发表了我的一点不同意见,既然你听不进去就拉倒。我服从你们,因为你们是党、是党的化身,是党组织,是千正万确的。”说完扭头走出了田振军的办公室。
十七
胡杨来到办公室,气得不能自己,就操起电话,拨通了叶非的手机说我请你喝酒,过一会你来接我。叶非说好呀,我正愁晚饭没着落。胡扬说你要没事现在就过来。
胡扬的狐朋狗友说起来不少,但真正知根知底的能以诚相待的也就只有叶非了。
通过这次抽调他下乡的事件,他对他周围的这些人有了更为深刻和明晰的认识。对这些人,绝不能再抱一丝一毫的希望了。撕开蒙在他们脸上的面纱,裸露在他面前的,是深入骨髓的私欲和贪婪。方笑伟是如此,田振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