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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常被她念叨得耳朵长茧子。
我从小就是那种忘性特别大的人,老师家长说话我都很认真听,听完就抛到脑后去了,典型的左耳进右耳出。上了出租车我已经不太记得我妈说过什么,隐约只回忆起一句“早点回家”。
公墓离我家还是有些远的,车子上高架下高架又上高架,计价表的数字都已经跳到九十多了,我开始肉疼我的钱,司机终于说了句“到了”。
我依着妈妈所说的,挨个儿找过去。公墓很荒凉,而我胆子本来就小,非年非节的很少有人来这里祭拜。我一个人在私人群里穿梭,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邱晗和我开玩笑曾说过,辟邪要念《金刚经》《大悲咒》什么的,她还似模似样给我学了几句。
怎么念来着?我现在半句也想不起来了。
好在这时候一张熟悉的照片映如我的眼帘,而我也很快在墓碑上看见了“文倾心”三个字。一股难以言状的滋味从心底冒出来,我蹲在地上,右手颤抖着摸着倾心的照片。照片里,倾心正盯着我看,眼神温柔却似乎能洞穿一切。
我明知这是我的错觉,还是害怕得很。原先酝酿好的一肚子话,半句都说不出来了。我咬着下嘴唇,感觉不到疼痛。
“倾心……”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眼泪冲破堤坝似的哗的就涌了出来。
我真没打算要哭的,我也没想过我会哭得这么汹涌。
我扑在倾心坟上,泪眼模糊,像个受尽委屈却无处倾诉的孩子:“倾心,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一个人留下的,我想你回来。我也不是故意要抢走时宇锋,我一直以为我是你,我想替你活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抢,倾心,你不要怪我好吗?”
说了半天,哭累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倾心的照片。她的眼神让我心里发毛,我后背也冰凉冰凉的。一阵风吹过,发丝在我脸上乱飞。我心一静,仔细盯着照片。黑影被太阳投在墓碑上,渐渐往上,往上,我能分辨出那是人的影子。
“倾心?是你吗倾心?”我又惊又喜又怕,猛然一回头。
心,顿时又回到原地。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孙浩宁拍了拍我的脑袋:“还不是怕你胡思乱想,你呀!”
“是我妈让你来的吧?”我早该想到,我妈生了个管家命,对什么是都操心。
孙浩宁没否认:“你妈也是为你好。胆子这么小还一个人往墓地跑,亏得是白天,不然还不知道你要吓成什么样呢。”
“我傻了才会半夜三更往墓地跑!你以为我是你啊。”
和孙浩宁拌了几句嘴,我心情平复了好多,也没有那么难过了。想了想,我又加了句:“再说我是来看倾心,她可是我姐,就算别的孤魂野鬼要欺负我,倾心也会帮我的。”
“听说你做噩梦了?”孙浩宁在我旁边坐下,他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我可以借用一下。
我哼了一声,小时候我哭鼻子喜欢往他身上靠,可现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从脚边拔了根草往他身上扔去,“也不算什么噩梦,就是老梦见倾心,我心里不踏实。浩宁哥,你说倾心是不是很恨我?”
“傻瓜,她是你亲姐姐,又不是别人。要是真恨你她就不会拼死救你了。”
“可她当时也没想到我会抢走时宇锋,你不知道,时宇锋可是倾心的命根子。她生前就爱时宇锋爱得要死,一天到晚在我耳根子前念叨。她在天上要是看见我和时宇锋搅和在一起,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那是你这样认为,白白的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他又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我叹了口气:“但求心安吧,我不想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一阵冷风吹来,凉飕飕的,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孙浩宁见我缩成一团,赶紧把他的外套脱了给我披上。完了他回头对着墓碑说:“倾心,好久不见了。
诉意就是孩子气,你哪能跟她一般见识,对吧。”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刚回国我就来了。”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孙浩宁眼中带笑,好像笑我大惊小怪。他说:“从小我就能一眼分辨出你和倾心,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那……童珊呢?”
“童珊起初不知道,她是后来才发现的。不过我想她肯定一早就起了疑心。
你和倾心童珊三个人从小学起就混在一块儿,她认出你也是迟早的事。”
“看来就我蒙在鼓里,真讽刺。”
“好了好了,回去吧诉诉。你刚出院,别又弄得生病了。”
我妈让我早点回去,再不走估计她又会瞎操心了。我点点头:“好吧,我肚子饿了,回去弄点吃的。”
孙浩宁和我一起站起来,我在前他在后,本来我已经迈开脚步了,他的一句话令我猛然止步。
“再见了倾心,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电子书下载
我拧着眉头:“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我的家又不在这里。当初我要回来,我爸妈一万个不同意。”
孙浩宁笑得云淡风轻的,好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我明白他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早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移民去了加拿大,他爸爸在那边也有自己的公司,等着他去继承。他抛下一切回到国内,难道是……
“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我等着被他说我自恋。
没想到他还真的承认了:“是。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你对我的意义,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诉诉,和我一起走吧。”
“呃……”
“呵呵,我开玩笑的。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当然会很开心。”
看他强颜欢笑,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我们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快离开公墓的时候,我叫住他:“你不急着走吧?这种事你得给我时间考虑啊。”
孙浩宁似乎本来没抱希望,听我这么一说,他笑得像中头彩似的,忙说:“不急,当然不急。公司的事还没交接完,再说还得办手续。”
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我要是真跟着孙浩宁走了,时宇锋会不会气得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孙浩宁带我去吃了点东西,等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我妈正好准备好了中饭。
她说:“倾心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洗手,叫奶奶来吃饭。”
“妈,都说了别喊我倾心。”都真相大白了,再听他们这么喊我我很不自在。
我妈笑了笑:“这不是都叫习惯了嘛,慢慢改,慢慢改。”
“嗯,我和浩宁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吃吧——奶奶,吃饭了。”
上楼前我妈又加了句:“对了,你刚出去没多久宇锋来家里找过你。”
我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奇怪,并没有未接来电。他没找到我居然也不给我打电话?心里又庆幸又有点小失落。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精神分裂,有谁会像我这么变态,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又千万个舍不得!
当天晚上我又做噩梦,还是原来那个梦。倾心的眼睛就像魔咒一般种在了我的心里,我惊醒过来,不论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她幽怨清冷的眼神。
后来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过去。梦里面的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再次惊醒过来,枕头上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翻了个身,床头的白色人影突然闯进我的视线,我想尖叫,喉咙却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几天都没有月亮,房间里原本很黑,只因为我的手机在充电,充电器上那一点绿色的提示灯衬得四周隐隐有些亮光,也有些阴森。风从窗户里吹进来,那白色影子晃了晃,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居然还敢动。僵硬的手从被子里移到床头的开关处,这段时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灯光亮起,我的身子刹那间就像被重新注入生命力的枯树,一下子活了过来。
所谓的人影,不过是件白色的旗袍。
从医院回来前我妈帮我整理过衣柜,那件旗袍被压在柜子底下皱皱巴巴的,她特意帮我拿出来熨了一遍,一直挂在床头的挂衣架上没有拿下来。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不过这床上我是怎么睡怎么不舒服,索性起来抱着被子去沙发上睡觉。
平时我都喜欢窝在沙发上看书,因此刻意买了张特别柔软舒服的长沙发放在房间里,上面还放了两只绒毛熊,一只白色的一只棕色的。我把它们往床上一扔,自己窝上去,缩成一团。
沙发的空间小,我缩在上面感到特别安全。这一次我不敢马上睡觉,眼睛睁得大大的,倾心和时宇锋的影子依然在我眼前徘徊。我看见他们手拉手,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我的心就跟被掏空了一样,不再有任何温度。
依然是那片熟悉的油菜花地,和我梦里一模一样。可这个景象太真实,和我之前做过的梦也不一样,我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梦。如果不是,为什么倾心会回来?如果是,为什么我能那么清楚地感觉到心痛?
“倾心啊,起床了……”隐隐约约的,耳边传来我妈的声音。
她好像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我半梦半醒,没听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含糊应了一声又睡过去。
过了不久,有人又叫我,我脑袋很沉很沉,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倾心,倾心你醒醒。”那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妈,别吵……我再睡会儿。”
“乖,起来我们去医院。”
“不去,你别碰我,我要睡觉。”我开始不安分起来。
“好,不去不去。去床上睡吧,来。”
我浑身发热,体内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不知怎么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我一害怕,伸手去抓身边能碰到的东西,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会踏实。
那个梦周而复始,从开始到结束,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看,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做到。我坐在花田里哭泣,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后来时宇锋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无数流星的碎片掉了进去,闪闪发光,闪闪发光。
“诉意,再见了。”
他叫我诉意……我的心沉到谷底。他知道了我不是倾心,所以他要离开我?
我冲上前去想拉住他,却扑了个空。因为我竟然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时宇锋你别走,不要丢下我。”我大声叫着惊醒过来。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清晰,我惊讶地发现,时宇锋居然坐在我的床前,而我正半倚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他英俊的侧脸,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这是现实还是梦?我使劲掐了自己的手臂,好疼!
“傻瓜,你已经醒了,这不是梦。”时宇锋笑了出来。
我猛然推开他,坐起来向后缩,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阴沉,“你怎么在这?”
“刚来。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我不去,我不想去医院。”我拼命摇头。
“倾心,你别这样。”
“时宇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不是我自己的,“如果,如果我不是倾心呢?”
时宇锋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大感意外。他皱了皱眉:“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那么,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