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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晕,今天喝了一杯白酒,酒精度数很高,这些酒精正在消耗她的精力,蚕食她的意识。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冲水声,蒋逊闭了会儿眼,才坐起来,手伸进毛衣里,调整了一下文胸,把保暖内衣往下拉平。
她起身准备进卧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东西砸地上的声音。
没一会儿,“我头又掉了。”是阿崇。
接下来没什么动静,他似乎爬了回去。
蒋逊不想去里面了,穿过两道门,跟一个陌生女人同床共枕,没那必要。背包和外套都堆在饭桌边上,她拿上这两样,转身出了屋。
屋外,满地红纸屑,空气中散发着硫磺味,她的车停在河边。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她钻到了后排,把背包垫到脑后,蜷腿躺在椅子上。椅子小,睡得并不舒服,她拿出手机玩,才看见贺年短信。
只有一条,是石林转发别人的。
她想了一会儿,编不出什么新年贺词,只好发了一条: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贺川洗完澡出来,已经不见蒋逊人影。他看了眼卧室门,把灯关了,躺到床上,黑暗中睁着眼。
之前还犯困,现在清醒的很。
贺川躺了一会儿,去摸烟盒。衣兜被他碰得哗啦响,是那堆硬币。他抽出一根香烟点上,这根烟他抽得很慢,过了一刻钟才抽完。
第二天天亮,他被爆竹声吵醒。
大年初一,街坊在放鞭炮。
里面的人也醒了,高安和阿崇打着哈欠出来。
张妍溪看着冬冬穿好衣服了,才走出卧室,扫了圈客厅,只看到三个男人在说话,她问:“蒋逊出去了?”
贺川看向她,过了会儿才说:“没。”
“没?”张妍溪奇怪,“那她人呢?
贺川说:“不是在你屋里睡觉?”
张妍溪看着贺川,顿了一下:“她昨晚没过来。”
蒋逊耳边都是鞭炮声,她戴上羽绒衣帽子,抱着头继续睡,天光大亮,她还犯困,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搭着睁不开。
拉门声哗啦了一下,冷风往车里灌,她缩了缩,睁开眼睛看过去。
门边的人背光而立,一手搭着门,一手搭着中间的座椅,身形很高大,一定没法像她这样睡在车里。
蒋逊哑着声:“早。”
贺川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他妈有病。”
蒋逊坐起来,摘下帽子,懒洋洋地顺了顺头发:“你这拜年词挺有新意啊。”
贺川冷笑:“还有更新意的,想不想要?”
“留着给别人吧。”蒋逊起身,弯着腰要下车。
贺川挡在门边没动。
蒋逊扶着前面的座椅,说:“让开。”
贺川仍旧挡着,闻到她嘴里淡淡的酒气。
他凉凉地问:“酒醒了?”
“我又没醉。”
“你嘴里有味。”
早晨起床嘴里有味,蒋逊神情自若:“不好意思啊没口气清新。”
“酒味!”贺川说,“你怎么开车?就这样当司机?”
“刷个牙就没了。”蒋逊去推他。
贺川岿然不动。
直到远远传来阿崇的声音:“在那儿呢,蒋逊在那儿呢,没跑!”
蒋逊看向贺川,贺川终于让开路。
阿崇跑过来,身后跟着高安和张妍溪。
阿崇说:“一大早你就玩儿失踪,别告诉我你在车里睡了一宿。”
蒋逊说:“昨晚有人脑袋掉地上了,还掉了至少两次,活见鬼啊,还是睡车上安全。”
高安大笑着拍阿崇肩膀:“说你呢,头掉地上两回!”
阿崇喊:“我那是喝醉了,也够老实了,没耍酒疯吧?”
几个人往回走,阿崇和高安走在最前面,贺川和张妍溪落后几步,蒋逊走在最后面。
回到屋里,两个男人陪冬冬吃早餐,张妍溪去收拾卧室。
蒋逊站在洗手间里,看了看台面,上面六把牙刷。两把粉色,是张妍溪和冬冬的。一把新拆封的,是高安的。另两把一绿一蓝,她看见贺川前天在服务区超市买的。
她的牙刷是紫色的。
蒋逊刷着牙,贺川把门关上,站到她背后,拿起那把蓝色的牙刷,灌了一杯水。
蒋逊让开位置,贺川不客气地站了过去。
水池很小,贺川漱了一口水,让开一点位置,蒋逊跟着漱了一口水。两人轮流,刷完了牙,蒋逊洗干净牙刷。
贺川伏下头:“闻闻。”
蒋逊看着他,他目光定在她脸上。
蒋逊笑了笑,轻轻地哈了一口气,清淡的薄荷味萦绕在两人之间,她问:“有味吗?”
贺川说:“有。”
“什么味?”
“奶味。”
蒋逊说:“你嗅觉很神奇啊。”
贺川笑着:“不信?”
蒋逊笑:“你知道你什么味吗?”
贺川饶有兴趣:“什么?”
蒋逊说:“浪味仙。”
贺川把她困在盥洗台前,笑道:“那是什么?”
蒋逊说:“小时候的一种零食。”
“是么?我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贺川问,“你爱吃么?”
蒋逊笑而不语。
张妍溪煮了粥,蒸了馒头,小菜很爽口,蒋逊吃得很饱,她想趁出发前去趟超市。
高安要先回去,送了他出门,张妍溪领着蒋逊去超市了。
道完别,高安把贺川叫到边上,说:“王云山一把年纪了,你们去了木喀,万一找到的是坟呢?”
贺川说:“那就当是去木喀旅游,也不吃亏。”
高安笑道:“你这会儿倒想得开。”
贺川递了根烟给他,高安夹在耳上:“本来想让你和妍溪见一面,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贺川看着他,没吭声。
高安说:“我还以为那小姑娘真是你司机。”
贺川笑着:“她就是。”
“是么?”高安好笑地说,“也是,一个大老爷们让个娘们儿开车,我应该一早看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他该走了。高安拍拍他的肩膀:“那天中午在服务区,没想着再跟你联络。后来看你车走了,我在那儿站了半天,知道我想什么吗?”
贺川一言不发。
高安笑着:“我在想这几年,我都干了些什么,每天一早醒来,我就想着中午该吃点儿什么,周末跟朋友去哪里玩儿,哪天休假,去澳洲看前妻和孩子。”
他今年40多岁,回首前半生,竟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什么坏事,什么印象深刻的事,什么能说给子孙后代听的事。
唯有一件事,在他心中轰动着,灼烧了多年,涌动了多年,在即将就要熄灭的时候,有人加了把柴,又烧起来了。
当年意气奋发,踌躇满志,而今得过且过,庸碌志短。
他不甘心。
高安递了张名片过去:“我等你电话。”
贺川接过,拍了拍他的胳膊,什么都没说。
超市离这里不远,开车才10分钟。
蒋逊拿了几包纸巾,一盒内裤,一盒棉袜,再加几包卫生巾,没其他东西了。
张妍溪问:“就这些吗,要不要再买点吃的?”
“不用,饿了就吃饭。”
“零食呢?”
蒋逊说:“我不怎么吃零食。”
张妍溪点点头,看到零食架,说:“我给冬冬买点儿吃的。”
蒋逊陪她过去,看她往推车里放了几盒巧克力,几袋牛肉干,几包坚果,又放了两盒酸奶,除了酸奶,其他东西都不算便宜。
蒋逊说:“你很疼冬冬。”
张妍溪笑道:“我把她当亲生女儿。”
蒋逊想了想:“冬冬的腿能治吗?”
张妍溪说:“治不好了,她是神经管畸形,如果当初早点医治,还是能治好的,可惜我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蒋逊扫过零食架,随手拿了一包膨化食品放进推车里,又问:“你怎么会做上社工?”
张妍溪说:“没什么原因。我不做,还有其他人做。”
她见蒋逊没说话,又笑道:“你不会觉得伟大吧?很多人见了我都这样……其实这不是一件多伟大的事,只是一件平常事而已,尽自己力所能及,也不会牺牲什么。把它看成一份普通工作就行。”
她说的很平淡,可一件事能坚持十年,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是这样一件在旁人看来很不容易的事,更是难上加难。
她才32岁,十年青春献给公益,而她还在继续。
过了会儿,张妍溪问:“你怎么会给人开车呢?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太像干这个的。”
蒋逊笑道:“就像你说的,没什么原因,就一份普通工作,而且还挺赚钱。”
张妍溪看了看零食包装上的生产日期,低着头问:“那送完这趟,你就回去了吗?”
蒋逊说:“是啊。”
张妍溪“唔”了一声,东西买齐了,结账走人。
又要离开,阿崇把两个行李箱扔车后座,想了想,又搬到了中间,等看见蒋逊坐到了驾驶室,他又把行李箱推到了最后面。
张妍溪送贺川上车,说:“路上保重,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没去过木喀,但那边的河昌市还是去过两次的。”
贺川说:“行,有事儿找你!”
他上了副驾,张妍溪就在外面看着。她看不见蒋逊的脸,被贺川挡住了。
车走远了,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去。
车上。
贺川问:“按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到木喀?”
蒋逊说:“两天能到河昌市,到了河昌市再去木喀。”
贺川说:“今晚不住服务区,到时候下高速找个地方。”
蒋逊说:“那两天可能不够。”
贺川说:“不差那几个小时。”
蒋逊没话说,开了两个小时,她停车去一趟洗手间,车上两人也下去了。
贺川第一个回来,买了三瓶水回到车里,上车的时候看到驾驶座和副驾中间夹了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纸巾,他抽了出来。
塑料袋里还有包东西,蓝色包装,上面印着一个小仙女。
包装上写着:浪味仙
☆、第31章
蒋逊回来的时候,贺川正在倒烟盒。
她开了车门上去,贺川说:“还剩一根。带烟了吗?”
“没。”蒋逊指着外面,“去那儿买?”
贺川说:“算了,晚上再买。”
他扔了瓶水给她,蒋逊正好口渴,当即拧开喝了。她担心待会儿要上厕所,所以喝的少,小口小口的抿着,滋润一下嘴唇。
贺川问:“你没润唇膏?”
她嘴唇上有浅浅的干纹,昨晚没发现,那会儿她刚洗过澡,全身都润着,现在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嘴唇已经干了。
蒋逊说:“没带。”
贺川问:“你这次出门带了什么?”
“没带什么,就钱包手机这些。”
贺川想了想,她带了牙刷,钱包手机,还带了保暖内衣,那天在三轮车里他没摸到,昨晚摸到了,还很碍事。
如果住在服务区那晚她下身没光着,应该还带了一条内裤,因为晾衣绳上还晒着一条。
为什么说她只带了一条内裤?
因为他刚才在塑料袋里还看见了购物小票。
一盒内裤,一盒棉袜,三包卫生巾,十包一条的纸巾和两盒抽纸,再加一包浪味仙。
贺川问:“有擦脸的么?”
蒋逊抿了下嘴唇,晕开了水:“你说面霜?”
“嗯。”
“没带。”
贺川稀奇:“你不擦脸?”
“你不是也不擦脸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擦?”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