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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药香不曾谈去,男子拿起已转温的药闭眼一口喝下去,却只喝到一半便咳嗽起来,碗掉在地上,碎裂,药泼了一身。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平时极少发怒,此时却无端的有团心火冒出来,为什么那天就这样放她走了,硬是将她留下又如何?苏卿卿,苏卿卿……
“来人。”他的声音吵哑着,急切的叫了一声。
“主人?”外面人急急的冲进来。
他猛的吸了口气想说出心里的话:不管用什么方法,替我把苏卿卿给我抓来。
却忽然哽在那里,眼渐渐的黯下来。
“把这些东西整理干净。”他失了气力般,低低的说了一句。
熊莲出了巷子,走上了大街,大街两边的各户店家都是他熟悉的,因为那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他是熊家的二东家,却是庶出,所以他其实是个不受重视的人。
为何加入红衣社,真的是信红衣者得永生吗?他嘴角轻扬了下,他想起那日那个叫孔不二的人说的话:生个鸟?
至此,他觉得那人是个有趣的人而且极聪明。
曾经他是相信这句话的,并且坚信不移,因为那是他师傅说的,然而他的师傅没有得永生,被砍了头,之后的三年时间,他长大了,看透了,渐渐的便不相信了。
生个鸟!
他哼了哼,往前走,然后听到有人叫他:“熊兄,熊兄。”
声音是头上传来的,他一怔,抬头去看,却是孔不二靠在茶馆二楼的窗口无赖的笑:“今天没有鹰肉招待,只有好茶伺候,要不要上来聊聊?”
原来他已经认出他了,他笑了笑,抬脚进了茶楼。
孔不二不怎么能看透此人,也不怎么喜欢他的那双眼,因为比他的漂亮,而且似乎深不见底。
“你竟是熊家的二当家,这么有钱跑去那处荒原做杀手,这是为什么?”看他在对面坐下,孔不二一上来就是这句话。
“我并不有钱,熊家不是我的,二当家,不过是个称呼。”他喝了口茶,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别跟我来虚的,”孔不二摆摆手,停了停,睨着熊莲道,用很哥俩好的口气道,“不过熊兄,熊家继承人不过三岁,话还不会讲,却母凭子贵让个女人当了家,你就不会不服气?”
“你找我聊聊就是聊这个?”熊莲不动声色,“而且我不觉得我跟你熟到可以聊这些的程度。”他站起来想走。
“那女人当权一年不到,根基未稳,若想拿下整个熊家现在便是时候,再等就晚了,”孔不二也不拦,在他身后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熊莲停了停,似考虑了一下,才转头看着孔不二道:“你忘了一件事,我是红衣社的人,找我,你是不是找错了人?”说完,回过头去,往前几步下楼去了。
“就是,他是红衣社的人啊,你找他合作?”一旁一直未吭声的谢怀青道。
“你懂个屁,”在无钱无粮的情况下,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熊家,那劳什子太君实在又臭又硬,必须要找一些事情来刺激他,“你说我以朝廷的身份支持同样是熊家继承人的他,根基未稳的熊太君会不会就不那么不慌不忙了?”
既然不能求着你,那就让你来求着我。
熊莲出了茶楼,脸上的笑容才淡去,他有些猜不透孔不二的目的。
助他拿下熊家?
为什么?天下没有不劳而获,何况帮身为红衣社成员的他得到熊家,似乎太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的抬头往二楼看,孔不二倚在窗口,正对着他笑。
☆、焚尽才休
天气忽然的阴下来,风也变大,久旱的山西阴天是极少见的事,熊莲抬头看了下天,心里希望着就此能来一场雨,也好缓解一下山西的大旱。
一路往太原城楼的方向去,他走的极快,不多时就已到了太原城楼下,城外就是万千灾民,隔着厚厚的城墙他甚至能听到城外的哀嚎声。
吸了一口气,几个纵跃,跃上城楼顶,自此整个太原城一览无遗。
他遥望城楼外,万里尘土随风狂乱,带着无比的苍凉,俯下头去,楼下是水深火热的灾民,即使太原府每日都会自城楼往外投递水和食物,却仍是无法缓解饥荒之苦,现在已是冬日,刺骨的寒冷他们又能承受多久?
“坐拥天下又如何?为师志不在此,为师要的是天下百姓丰衣足食。”那时的寒江之上,师父看着满江冷色,说着这样的话。
当时他笃信不疑,觉得师父全身都似乎闪着光。
“丰衣足食?”现在,他念着这四个字,冷笑了下,“那不过是个笑话吧。”
不拥有天下又如何天下一家?是师父天真还是自己已经变得太过苍桑?
也许师父注定要死的,因为他不懂这人世,怀抱的理想只是念想,随着他的死一同消亡了。
所以反而现在的齐筝是对的,即使他拿整个山西的百姓作为棋子,只要达到目的那又如何呢?
但他,不信齐筝。
没有原因的。
他眯起眼,看着楼下一个妇女怀中的孩子似乎死去,哭天抢地,他微微的握紧了拳。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应该要麻木的,他却仍然觉得揪心,终究,他是师父带出来的徒弟,所以此时,他脑子里又想起了孔不二的建议。
夺下熊家,他就是山西的天,让山西百姓丰衣足食,他可以做到。
“仍是丰衣足食,师父,但是我先要坐拥山西。”他低低的念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孔不二之前就有了,只是在等时机,现在的孔不二算不算一个机会呢?
微微的背过身去,不看身后的万千灾民,他看着尘土中的太原城,很久,眼睛定在不远处的一点上。
陈薇穿着男装,拎着药自药铺里出来。
她得在孔不二回来前赶回去,即使穿着男装,也不敢走大路,怕有人认出来,她准备绕着小巷,回来驻军府去。
走了一段,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此时小巷里并无其他人,她有由有些慌。
再走了一段,身后的脚步声更近,她猛地停住,转身向后看去,却是两上中年的男人,手里握着匕首,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太原城并不太平,多的是抢劫杀人的事件,陈薇朝后退了一步,握住腰间的匕首,她并不会武功,两个人似乎很难解决。
她迅速盘算了下,此时她是男装,两个人未必看得出她是女人,应该只是为了劫财,而这样的劫财把钱给他们就是,犯不着让她多废心思。
于是她拿出钱袋直接扔了出去:“钱都要这里,你们拿走了事,我不会报官。”看其中一人跑上来捡,她迅速转身,准备趁现在尽快离开。
“等一下。”却猛然被叫住。
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兄弟,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近看,这小子长得实在是太俊了,像了女娃啊。”其实一个对另一个说着,缓缓的走近陈薇。
陈薇不敢回头,手又握紧腰间的匕首。
“不如剥开他衣服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另一个搭腔,捡了钱袋也走上来。
陈薇握住匕首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只手来扯她头上的方巾,她向旁边偏了偏,一转身同时拔出匕首就朝身后刺去,不管怎样,先解决一个再说。
方巾被扯开,她的一头长发散开,被风吹得扬起的同时,她的匕首毫无意外的刺进一个人的身上,不过刺偏了,只刺中腰侧。
糟了!她心里叫了一声,被那人用力的往后一推,人朝后倒在地上,手中的药飞出去,散了一地,药香散开溢满整个巷子。
“果然是女人,”其中一个叫了一声,而另一个被她刺伤的男人扑过来,咬牙切齿道,“臭娘们儿,敢刺我,看我不掐死你。”说着扑到陈薇身上,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那是用了全力的,陈薇喘不过气,觉得脖子都快被掐断,她腾出一只手来,对着那人的伤处握拳使劲打过去,那人惨叫一声,吃痛的松开,抡起手就要往她脸上打过去。
却猛的僵住,在陈薇还没反应过来前,那人忽然双目圆瞪,朝她倒下来,而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在同时全身颤了一下,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很显然的,有人救了她。
她使劲推开身上的人,坐起来时,看到那人的太阳穴上钉了一枚铜钱,她一惊,看着那枚铜钱是在那人的右边,她迅速的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人站在墙头,手里抛着几枚铜钱。
她不动,看着他。
熊莲本不想出手,但等他看清陈薇的脸时,还是动手了。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与熊太君的精明干练不同,全身有股书卷气带着温柔的气质,那日神庙里的一眼,他便印象深刻,以为这样的女人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却原来,他竟然看走了眼。
轻轻的跃下墙,走到她跟前:“你没事吧?”
陈薇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打量了很久,听到他说话才回过神,道:“没事。”慢慢的爬起来,这才发现右手肘方才撑在地上,擦伤了一块,此时在流着血。
她不以为意,伸手拍了拍裙上的尘土,低着头道:“谢谢壮士相救。”不敢让他看自己的表情。
熊莲看着她手肘上的伤,没有说话,闲事管完,准备离开,转过身时看到散在地上的草药,顿时眉头皱了皱。
他是懂医的,一看就知道那些草药合在一起是派什么用。
他再次看了一眼陈薇,看着她捡起另一包未散开的草药。
“你这药是自己吃的?”
陈薇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他,看他正盯着地上的药,冷着脸道:“与你有关吗?”
熊莲看着她冷漠的表情微微怔了怔,半晌才道:“无关。”
陈薇抿住唇,再看他一眼,拎了药准备走。
走了几步她又忽然的停下来,吃惊的瞪着熊莲,她想起这个人在哪里见过了。
“是你?”
熊莲一笑:“是我。”
陈薇看他半晌,没有说话,又低头看看手中的药:“你为何要救我?”那日他想杀的应该是神庙中的所有人吧,现在居然救她。
“碰巧而已。”
陈薇眼眨了眨,忽然眉一皱:“哎呀,”叫了一声,人抚着腹部蹲下来,极痛苦的样子。
熊莲一愣,看她药扔在一旁,脸色苍白,不由人上前几步:“是哪里受伤了吗?”
陈薇只是摇头:“你先走吧,我没事。”说着用力的喘气。
不像是受伤,熊莲随他蹲下来,伸手想去搭她的脉,刚触到她的手,她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手中还是那把匕首,对着他的喉咙刺过去。
熊莲脸色未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你果真是想杀我灭口。”
陈薇手挣了挣,他却忽然用力,她吃痛,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
“孔不二到现在还认为你是个温顺,识礼的女人吧,还有,”他捡起地上的药,“你们应该还没有孩子,你吃这个药,他知道吗?”
陈薇瞪着他。
“你认出我了,我也认出你了,又看到这些,所以你来杀我灭口是不是?”熊莲笑笑的放下药,“你是谁?是齐筝派到孔不二身边的?”
陈薇咬着唇不说话。
熊莲看了她一会儿,那神情还是柔和女子的样子,却为何多了这么冷的气息,多可惜,他松开她,慢慢的站起来。
“我不会和他说,何况我还是与他为敌的红衣社的人,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