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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人微微蹙了眉,双眼扫过薛如归义正言辞,毫无躲闪的双眼,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他向来看不惯妇人掌权,外戚干政,何不赌上一把!
“好!不过,臣要带一人前去,免得到时候太后娘娘赖账!”梁大人不及薛如归反对,双眼扫了一圈,眼眸在身旁一个青色朝服的人身上停了下来,大步上前,将地上的人恭敬地扶了起来,“御史大人,您可愿意子协前去?”
那青衣大臣蹙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冷笑注视着他们薛如归,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薛如归让开身后的朝政殿朱漆大门,跟在梁子协和御史大臣身后,走出了朝政殿,朝着皇上寝宫,紫宸宫而去。
层层金黄色的纱幔耀得人眼眸有些花乱,梁子协眼见紫宸宫伺候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点慌乱的模样,虽然心中忐忑,但脚下步子还是坚定不移,他相信三天前晋王使者说的话是真的,再加上皇上却是三天未曾上朝,这更让他肯定了。
薛如归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此刻身前的呃两人并未将她当做太后尊崇,薛如归嗤笑一声,在这宫里,何人曾将她尊崇过?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得的双手得来的,她绝不会失去的……猛地,薛如归眼眸一暗,盯着梁子协的背都快烧出洞来了,梁子协自然知道自己身后的女人心中的怨恨,但却让他莫名安心起来,看来自己这步棋没有走错。
终于,繁重的纱幔走到了尽头,明黄色的大床被帷幔遮挡着看不真切,但那床上确实有若隐若现的身影。
梁子协偷眼觑了一下薛如归,见她依旧不动声色,竟是主动地向他伸出了手,指了指龙床:“梁大人要不要凑近了瞧瞧?”
梁子协冷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御史大臣拦下,皱眉道:“子协兄,不可,你我臣子怎可窥探陛下龙床……实为大不敬啊……”
梁子协皱眉,颇有些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御史大臣:“清远,你何时变得如此怕事了?!若我没有亲眼所见皇上,便不作数!隔着帷幔,如何知道?若那里是个冒牌货,而我们至此却不近前察看,平白让皇上蒙冤受苦,岂是为人臣子之道?!你放开!”
看着梁子协努力地甩开身后的钳制,冯清远只得无奈地松了手,自己却不肯再近前一步,倒是在原地直直地跪了下去,倒是叫薛如归刮目相看,轻声呢喃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冯清远微微闭了闭眼,头深深地对着龙床伏了下去。
梁子协怒气冲冲地冲上前,对着龙床一拜:“臣,听闻皇上身子微恙,特来探望,不知皇上可有宣太医诊治?”
帘帐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梁子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次道:“皇上,臣梁子协前来探望……”
依旧静静的龙床上,甚至没有一丝呼吸的声音,梁子协抖了抖衣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回身看着薛如归微微扬起的头,心中虽然十万分地肯定床上的绝不是皇上,但心中还是有个声音悄悄地告诉他这里满是危险,但此刻,被自己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梁子协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扫过薛如归后,猛地将龙床上的帷幔掀了开来。
哪里,一排枕头堆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明黄的被子盖着,放下帘幔远处望去,确实像是一个人。
“哈哈哈!薛如归,你果然……”
他的话再也没有说完,那双眼睛还带着最后的惊怔,嘴张得大大的,似乎还有一丝呼喊,只是再也发不出来了……血淋淋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冯清远跪着的地方,薛如归拖着迤逦的裙摆缓缓地绕着冯清远走了一圈,裙摆不期然地沾染上了泥淖的血渍,拉长了在冯清远身边画了大半个圈,血腥味浓重地传入鼻翼,冯清远身子似乎有些哆嗦。
“冯大人,梁大人打赌输了,所以哀家杀了他,你也看到了……”薛如归拉长了声音,微微扬起的下巴望着龙床前还在摇摇晃晃不肯到下的无头尸体,血从脖颈的断裂处依旧不停地喷洒着,直到渐渐地没了初始时的气势,渐渐地成了淅淅沥沥的模样,那尸身这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后站着的严峰正一脸冷峻地望着地上,微微有些发抖的冯清远。
“是……”冯清远颤抖着肩头,额前一层细密的汗珠,“皇上,龙体微恙,喝了太医的药睡下了,但面色看上去还算平稳,应无大碍,想必几天之后就可以痊愈了……这都是太后娘娘衣不解带照顾的功劳……”
薛如归嗤笑一声:“你倒是会拍马屁,不过,哀家照顾自己的儿子是应该的……好了,既然都看到了,哀家也不留你了,皇上身子不好,你们不要事事都来打扰,今日的事,哀家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毕竟……这种赌,会伤哀家和众大臣之间的和气的……”
“是……那臣告退……”冯清远始终不敢抬头,对着薛如归磕了个头,等到薛如归点头之后,才又有模有样地对着龙床磕了个头,朗朗道,“皇上,臣告退……”
下一刻,冯清远已是迫不及待地起身,退出了紫宸宫。
薛如归微微眯了眼望向冯清远仓皇离去的背影,对身后依旧严阵以待的严峰道:“派人跟着,等他到了府上,解决的利索点。”
“娘娘……如此,会不会让人怀疑?”严峰皱眉,眼眸中有些担忧。
薛如归沉下了脸,看向严峰道:“怀疑?你以为梁子协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哀家打赌?他是笃定了皇上不在宫里才敢那么放肆,皇上不在宫中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哀家害怕他们怀疑么?哀家这叫杀鸡儆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压下心思!告诉他们,这皇宫,现在还是哀家说了算!”
“是!”严峰领命,立刻退出了紫宸宫,一时间,偌大的皇帝寝宫,只剩下了薛如归和一个尸体。
“你真傻……”薛如归怜悯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撇了撇嘴角,“被人退出来做了探路石,还那么自得……哀家真不晓得你是如何当上这三品大员的……齐楚若尽是你这般庸才,那也离灭国不远了……”
只是,薛如归蓦然抬头之后,看到空荡荡的龙床,心中的怒火再次腾烧了起来,小意这丫头实在太让她失望了……
“来人!哀家要出宫……”
出的紫宸殿,冯清远低头疾步离开,原本颤抖的身子缓缓地止住了,微微抬眼,那漆黑睿智的眼眸中哪里还有半分害怕,只是添了一抹怜惜,是对那蠢钝不知的梁子协吧,只见他四处观望了一番,见无人跟踪,便快速地将一个红色的小石头扔进了道旁的草丛内,之后又是一副骇然不已的模样,快步前行,等他离开之后许久,才见一人伸手利索地捏起那块红石,又是一闪躲进了重重宫殿之后。
京都郊外,十里亭处,薛如意安静地坐在石桌前,一手持着茶碗,一手轻轻地扣着石桌,眼眸虽然沉静,却掩不住心中焦急,爹爹她已经联系不上了……薛府竟然在三日之内人去楼空,她心中惶惶不安极了,只希望爹爹不要如表姐一般做傻事才好……
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慢地靠近,薛如意心神一凛,望向那辆马车,轻轻地搁了茶碗,慢慢地站了起来。
马车在她眼前停了下来,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车帘,薛如归寒着脸走了下来,薛如意见了她的面色不由得紧了紧拳头,但目光还是越过她焦急地望向她身后,只是……哪里再也没人出现。
薛如归嗤笑了一声,看向薛如意:“没有他,你就这么不安?”
薛如意深吸了口气,缓步上前走出了十里亭,眼中一片沉痛:“他在哪?”
“哀家杀了……”薛如归戏谑地道。
“你不会!”薛如意皱眉,她们姐妹何时要如此针锋相对了?
“哦?哀家为何不会?他诱的你如此背叛哀家,将自己的亲外甥都可拿来做筹码,哀家为何不能杀他?!哀家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薛如归死死地咬了牙。
薛如意面色顿时有些惨白,身子晃了晃,但还是坚定地认为薛如归不会杀了楚奕譞:“姐姐,不要再斗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哼!你怎知哀家斗不过?!哀家能把宇儿扶上皇位,哀家就绝不会允许别人把他推下来!”薛如归有些疯狂地低吼。
薛如意一脸凄迷,似乎很薛如归的执迷不悟:“姐!你要害死宇儿吗?!就算你消息灵通又如何?你真的以为南下对抗八王的几位将军是听你号令吗?!你既知道爹爹手中五万大军不会为你所用,一旦八王事败,大军不会回援京都,这五万大军便是逼宫的主力,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薛如归轻轻低笑了几声,眼神蓦地阴枭起来:“哀家知道,哀家当然知道,但哀家还知道楚奕譞会是这场战争的最大赢家,但哀家绝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得手的,就因为他是董元的儿子!”
薛如意微微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上辈子的事情不能就让它们过去么?为何要我们来背负这沉重的怨恨,连自己都要赔进去呢?”
“放下?哀家如何放下?小意,你看看哀家,你看看哀家这张脸,还有这里!”薛如归大吼着,将那遮掩伤疤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甚至拉开半截领口露出后肩上错综复杂的伤疤,看着薛如意错愕的眼神,薛如归眼神冰冷如淬了毒,“你让哀家如何放下?恩?”
薛如意心疼地目光望向薛如归,强忍了半刻,终是忍不得地落下了泪珠,匆匆绕开石桌,朝着薛如归的怀中扑去,大哭起来:“姐……姐!是娘亲对不起你啊……”
薛如归面色苍白透明,颤抖的手轻轻环上薛如意的的肩头,颤巍巍地抖着唇瓣:“不,不是兰姨的错……哀家只是恨董元那贱人心太狠……哀家今日若是不刮了她,哀家难平心头之恨!”
薛如意泪蒙蒙的从薛如归怀中抬起头,怜惜地抚上薛如归脸颊上丑陋的伤疤,心疼极了:“姐……我为你治好伤疤,咱们不争了,咱们带着宇儿过平凡的日子不好么?我们离开楚国,去明唐,对,去明唐!去找明大……”
薛如归冷冽的目光渐渐地柔和了起来,看着尚自有些天真的薛如意,苦笑道:“傻小意……没了那权柄,我们能逃到哪去?他们怎么会放过宇儿,斩草除根是每个上位者必做的事,换了我也一样。你以为明唐会是我们的避难所么?别傻了……明大虽是太子,但明唐圣帝又岂是泛泛之辈?绝不会收留我们的,即使收留了,也只会将我们捆好了送给楚奕譞罢了……我们最终,都逃不过一死的……”
看着薛如意渐渐绝望的眼神,薛如归有些心疼,但是却还是那么残忍地将政治斗争的真相告诉了她,她只盼着眼前的妹妹能看清这一切局势,莫要再天真地以为可以救得了他们……
“姐……”薛如意绝望极了,茫然四顾,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有一条出路。
就在二人伤感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快速地奔了过来,薛如意一惊,她今日约见薛如归的事,她从没有告诉任何一人,她明知道凤栖楼里尽是楚奕譞的人,她甚至瞒着流苏,只说自己需要休息,之后打晕了进来送饭的小厮,换了衣衫,连躲了四条街,换了四次衣衫才敢来到这里的……为何还是露馅了?
“王妃娘娘……”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流苏面无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