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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放开她。看着怀中那一张如朝霞晕染而成的绝世面容。云罗眼神熠熠,轻叹一声埋入了他的怀中。
原本就该如此的吧。
他与她不曾失国又失了家,不曾有过颠沛流离。将军府的花架下,他携着千金聘礼,她怀着少女怀春的梦嫁给他。也许就只是一则郎才女貌的圆满故事。美满得听着都觉得乏味。
云罗静静伏了在了他怀中一会,慢慢起了身,看了看天色道:“我要回去了。榭”
腰间的手紧了紧,凤朝歌忽然道:“昀儿,也许过了不久我们就要回梁国了。”
云罗整理裙裾的手猛地一顿,回头一双美眸幽幽地看着他。躺在草地上的凤朝歌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云罗眸光微微一闪,问道:“朝歌,眼下不是好的时机吧。垆”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呢?”凤朝歌也不恼,把玩着她裙上的璎珞,淡淡反问:“是不是我应该等着时机来找我呢?”
云罗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好的时机,只是如今梁晋两国太过平静,你贸然回去恐怕会遇到凤朝阳专门为你设下的陷阱。”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是,你说得没有错。”凤朝歌起身,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只是你怎么知道梁晋两国会一直平静下去?以凤朝阳的野心,还有李天逍的抱负,终究要战戈再起,天下大乱!”
云罗心中一震,久久看着他。
是的,凤朝歌说得没有错。潞州之战对凤朝阳来说是奇耻大辱,梁国中繁重的徭役,民不聊生,就是因为他疯了一样积极准备再与晋国大战一场。而李天逍革除朝中弊病,外松内紧,也在无时不刻加紧备战。
战事会再起,只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一种惨烈结局收场。
天上云卷云舒,水鸟轻飞低鸣,放眼所见犹如世外桃源。可是她知道,这乱世中桃源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白骨累累,狼烟滚滚,多少父兄战场上搏杀相见,多少情人含泪离别。
她和他,不就是这一场乱世的见证吗?
凤朝歌见她眉心深锁,眼底掠过复杂思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落下一吻,定定看着她,笑:“昀儿,我一定会安然带着你和孩子回梁国的。”
云罗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心头的一股不安越发强烈。
……
她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自己的帐中,沉香与凝香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如今云罗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四处奔波劳动。
云罗忧心忡忡,唤来刘陵,问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刘陵知道那个“他”自然是指凤朝歌。他摇头道:“奴婢瞧着凤将军一如既往,只是在加紧操练兵士而已。”他顿了顿,丧气道:“不过若是凤将军不愿让奴婢知道的事,奴婢也无从知道。”
云罗听着眉间忧色更重。凤朝歌若真心想做什么事的确是谁也不知道。
她思索良久,才道:“派人去盯着凤朝歌,看着他与什么人来往。事无巨细一定要禀报我!”
刘陵急忙应下。
这一夜,云罗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一会忽地看见凤朝歌欺近身,笑着伏在她的腹间倾听,一会又忽地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夜,他浑身披血,在雨中握着她的手,一遍遍问,云罗,我为什么会败了,败了……
那样的绝望生生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凤朝歌已经败了一次,不能再败了第二次。而这一次他到底要怎么做?
……
天擦亮,云罗便起了身,昨夜一夜不安稳,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沉香与凝香两人伺候她更衣梳洗,都不住担忧望着她。
云罗拿来胭脂水粉,遮掩了面上的苍白。她对镜仔细照了照,淡淡道:“我没事。”这一句仿佛是说给她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到了正午,比武的时辰要到了。云罗早早就来到了比武场中搭着的凉棚中。李天逍早起带着御前侍卫们在草场中骑了一圈的马,十分尽兴。云罗刚到了凉棚中就见他带着大批侍卫人欢马腾的前来。
因不是在宫中,今日李天逍着了一件暗紫色劲装,腰间束一条镶金丝玉带。劲装上龙纹祥云,贵气凛然。他身上还披着一件玄黑锦面绣龙纹披风,龙纹金扣在双肩,端得犹如天神降世。
他下了马,把马鞭丢给了一旁躬身来迎的内侍,笑着向云罗走去。云罗见他心情很好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李天逍入了凉棚中,扶住她盈盈下拜的肩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忽而皱眉道:“怎么的精神不好?是不是睡不惯帐子?要不晚上和朕一起就寝。”
他说得自然而然,一旁的宫女与内侍都抿嘴暗暗笑了起来。
云罗脸色绯红,不自然道:“臣妾睡得很好。只是……担忧今天的比武。”
李天逍笑道:“云罗放心,朕与那阿木王子说了,若是伤了朕的小舅子,朕可是不答应和他们立盟的。”
他说得随意,自信满满。云罗一颗心忽地放下。有李天逍作保,那阿木王子就算是要动什么心思都要三思而后行了。
她脸上这才真正绽开笑靥,柔柔对李天逍道:“多谢皇上。”
李天逍握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坐在在了御座旁。过了一会,不少人依次进了场中。
皇后今日也前来。她依旧一身繁复凤服,身边跟着娇媚动人的殷寐。殷寐跟在皇后身边,神色谦卑。她扶着皇后坐上凤座,正好与云罗相对而坐。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云罗一眼,笑道:“今日就看华将军如何旗开得胜了。”
云罗看见她眼底的冷意,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温柔:“但愿我的哥哥不会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殷寐嫣然一笑,转了头看向场中。不一会,两队人依次入场中。两队分为红黑,第一队着红,当先一人是华元嗣。他穿着红色劲装,断臂那一处袖口塞入了腰带间。他未着任何披风掩饰,目光坦荡平静。众人都知道他曾一人深入梁京中刺杀凤朝阳,又曾经誓死守卫过衢州,所以看到这断臂不仅无损对他的威望,更多添了几分敬仰。
另一队则着黑色,领队的那人便是人高马大的那阿木王子。那阿木王子着玄色劲装,一头褐发结成辫子盘成发髻。他面目英挺冷峻,只是一双眼中带着冷然的傲气。
“大哥一定赢!大哥一定赢!”凉棚的一角有一位娇俏的女子见那阿木出场,忍不住欢呼跳起来。
云罗看了一眼,不由微微含笑。如果不是敌我分明令她对那阿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这少女不顾满场的目光,欢呼雀跃,在她眼里看起来着实可爱。
那少女用汉语和党项话轮番欢呼了几声。那阿木王子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了笑容,举刀对她示意了下,眼中满满皆是必胜的信心。
李天逍忽然摇头:“未战气先鼓,这一局,那阿木必败了。”
他说得小声,可是坐在御座下的云罗与殷寐都听见了。殷寐眸光一闪,笑道:“皇上高见。”
云罗只是不语,看去,果然见那阿木手掌握紧,精神气已经提到了高点,而反观华元嗣沉静如水,看起来十分平常。
第一局比刀,第二局比剑,第三局比赛马。除了第一二局,第三局看样子是握手言和的意思。众所周知,党项的马匹比晋国的马匹速度更快,耐力更好。而且骑术也更精湛。
晋与岐议盟的第一条便是关于岐国运入晋国的战马。可见晋国对岐国的战马看重程度,也足以说明岐国的战马的优秀。
华元嗣只有独臂,骑术上肯定不如在马背上长大的那阿木王子,所以第一二局只要他赢了,第三局输了无妨。
比试开始。
第一局比刀。为了公平起见,两国都拿出五把未有任何标记的精钢刀,然后混杂在一起,由比武的两人一起挑选。从厚到轻,任君选择。
华元嗣挑了一柄二十斤重的陌刀。而那阿木则挑了一柄弯刀。陌刀为晋特有的刀,弯刀也是岐国擅长的兵器。只是比武中,晋国五把中也有送去一把弯刀,而岐国的五把刀中也有一把陌刀。谁也说不准到底谁挑的是己方做的刀。
华元嗣掂量了刀,站在场中,手中的陌刀转了一圈,杀伐之气流泻,铿然插在地上,他比了个手势,沉声道:“请!——”
那阿木手中弯刀轻轻一挥,寒气四溢,他跃入场中,哈哈一笑:“请赐教!”
战鼓擂起,云罗的心也怦怦直跳。场中,华元嗣沉静如水,那阿木气势凌厉,围着华元嗣慢慢转起圈来寻找破绽。场内场外鸦雀无声。忽然,那阿木暴喝一声,手中弯刀划过一道寒光,冲场中巍然不动的华元嗣劈去。
华元嗣脑后仿佛长了眼,轻喝一声,一把抓起立在面前的陌刀挡住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那阿木不等招式用老,人迅速落下,手中弯刀改劈为削,削向华元嗣持刀的独臂。
这一招十分精妙,如果他这一招得逞,华元嗣另一只手也保不住了。
云罗脸色一沉,美眸中怒气猛地燃起。这就是所谓的“不伤了和气”?那阿木那样子分明就是想伤了华元嗣,折辱他!
她紧紧盯着场中的厮杀,眼角的余光看见一抹蔚蓝悄然步入了场中掠阵,这才放下心来。有苏晋在一旁看着,她的大哥应该没事。
场中两人已打得不分你我。那阿木仗着手中刀法凌厉,变化巧妙,不住以快刀进攻。华元嗣却是守得滴水不漏,手中陌刀大开大合,隐隐有大家的风采。
场外众人看得目不转睛。那阿木久攻不下,渐渐心浮气躁,手中弯刀砍下又被华元嗣深厚的内力荡开,他恼火地怒吼一声再挥刀上前。可是这一次,华元嗣看准他空门大开,手中的陌刀柄磕上那阿木的弯刀,直破他的刀障抵住了他的喉间。
那阿木还要再攻,华元嗣的刀柄又向前一寸。他不得不慢慢放下手中的弯刀。
“第一局!华将军胜!”礼官们欢喜大喝一声。
擂鼓停住,场外众人欢喜雀跃。
云罗不由微微含笑看向场中的华元嗣,如今的华元嗣不再冲动,而是沉稳凝重,有了自己父亲的风采。
场中,华元嗣收回陌刀,不卑不亢地道:“多谢承让!”
那阿木冷笑一声,愤然下场。
第二局,比剑。照例是两人挑选剑,在场中喂招。云罗见苏晋抱着手臂,样子轻松。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下,苏晋如此轻松的样子,看情形华元嗣一定在剑法上胜过那阿木。
果然过了二十多招,那阿木渐渐剑法凌乱,只能护住自己的周身要害。华元嗣剑法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一招一式,皆点到为止。
云罗看了半天,心中焦急。那阿木携恨而来,又心高气傲,恐怕华元嗣的好意在他看来不过是故意羞辱他。
果然,那阿木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扑倒在地。华元嗣手中的剑招一顿,生生避开将要撞上自己剑的那阿木。将要倒地的那阿木看准时机,猛地手中一撑,手中的剑芒大涨刺向华元嗣。
华元嗣此时招式在半途来不及回挡,只得勉强往后急退。那阿木眸光冰冷,手中的剑看准时机就要刺入了他的心腔。
所有的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云罗脸色一白,猛地站起身。场外的苏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眸中冷色一掠,人若惊鸿跃入了场中。
华元嗣见这一招凶险,避无可避,索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