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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感激地向他点头,眼睛里又晃过那种欲言又止的忧郁。这一回,零终于决定主动问他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啊?”
“在圣母院,你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听你说说。”
“嗯,边走边说吧。”
透转身走到那条崖间小道入口处,贴着石壁开始摸索前进,很久才慢慢地对零说起两个小时前的经历。
零听他说到抓到那个陌生的男子,淡淡地问:“那个男子是帛曳家的所罗门吧?”
“嗯。”
“然后呢?”零沉了口气直接问,“你在这里,那么他死了吗?”
透差点又失足掉下去,还好零早有准备,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从你的表情。”零在手上加了把劲,继续非常地直接,“他能力非常强,是你杀了他吗?”
“海琴说没有!”
“哦。”零让话语在心头经过了一番考量,才道,“那更好。”
“为什么?为什么更好呢?”透没有停下脚步,但他浑身猛震了一下,然后便斜过身,抓紧了零的手。
“可我觉得他死了,被我杀死了。我不能告诉别人,海琴或者雪莉,不能告诉他们。尽管他们跟我说他没有死,我却觉得他实实在在已经死了,但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感到他死了……”
“你却愿意告诉我。”零顿了顿,还是让自己问出来,“为什么可以告诉我?”
“我……”透的话语还无法跟上他身体的感应,过了很久,他都只是抓紧了零的手。
零不再等待他的答案,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的答案有所期待,但他想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太重要。
“那么他就是死了,一定是死了,不要怀疑你的感觉,你的感觉一定比海琴的更加灵敏,不要质疑自己,你是米迦勒家的透,一个能力很强的男人。”零平静地对他说,“他死了,所罗门的确死了。”
“那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朋友们都活着。”
透半天没有反应,时间在零眉头交结,最终他又一次迫使他开口,说一些他原本不会说的话了。
“你知道在北极圈的生活吧!”
不等透回答,零缓缓地继续说:“那里最近的市集也在很远的地方,没有食物的时候,我回去捕鱼。有时候,我捉到整只海豹,杀死它后,它的血映红整块冰面,非常刺眼。”
透转过头,扑闪着眼睛看着他,就跟孩子望着床头说故事的人。
“我也会感到罪恶,强烈的罪恶。但有一次,我看到一群狼,看到它们捕捉驯鹿,很可惜失败了。于是我跟随他们,走了很远的路,一直观察着他们。每天他们都会发起两三次进攻,可惜连续八天他们都没有成功。八天他们什么都没有吃,越来越虚弱,直到第九天。”
“第九天他们成功了吗?”
零笑了一下:“成功了。他们捉到了一只受伤的母鹿,母鹿的血,同样染红了冰雪和他们的面孔,奇怪的是我很感动。”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会讨厌他们吗?那些狼?”
“不。”透摇摇头,“如果是我,也会很感动。”
“零。”透停下来,“我不懂。”
零想了想道:“大卫写诗给先知,他说主啊,求你掩面看不见我的罪,涂抹掉我的一切罪孽(出自《圣经·诗篇》第5章,第1节。)”
“主怎么说?”
零笑起来:“我忘了呢。”
“你怎么……”透有点无奈,又有点不甘。
“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出自《圣经·约翰福音》第1章,第8节。)”零面上依旧带着笑,目光却黯淡了下来,“天赋的能力是我们的特权,也是我们命运不可挣脱的诅咒。我们就像那只不受控制、自动前行的船。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它,面对它……学会坚强。”
Ⅲ。
零的话没能让透心头的乌云散去。
不过透觉得胸口舒服了一些,就像肌肉在重击后十分酸痛,却能变得更加地粗壮强韧。
“我还是不懂呢。不过……”透亲昵地拍了拍零的肩膀,“谢谢你呀!”
零冷笑了一下,推来他的手。他也不知他是哪根筋错乱了,和这样一个啥都不懂的家伙侃《圣经》。
两个人沿着石壁又向前爬行了好一阵,零心想:怎么还没找到海砂呢?那个家伙难道就不知道往回爬,来找他们吗?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海砂不能回爬的原因了。
远远地,他就看见前方小路下方两三米的地方,突兀地向外伸出了一个犄角。犄角上坐着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不用问,自然是那个小脑和大脑一样规格的家伙。
“哎呀!海砂!”
透激动得又差点失足落崖,零连忙把他按住。
两个人挪步,紧贴着石壁向海砂靠近。透的脚步很慢,但时不时出现的不稳和凌乱说明了他心情的急迫。零发现他的步子也跟他一样。
他垂了下眼睛,石壁的黑色让他莫名地憋闷,落寞占满了他的眼睛。他使劲稳住心神,才重新又冷静了下来。
“啊!你们让我等了好久啊!真慢!”
两个男孩都担心得吐血,坐在犄角上、半悬于空中的海砂,口气却轻松的可以:“这么久才来,长脚也不比我的短脚好用哦!”
透和零爬到犄角上方的崖壁便站定,两个人艰难而小心翼翼低将身体翻边,正面对着海砂。看着她一脸轻松到讨打的笑,禁不住各自都露出了不太爽的表情。
零有足够的理由来不爽,不爽她的再次失约,不爽她怠慢的态度,但他不明白透有什么好不爽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透在假装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这个发现差点让他再一次飞起一脚把他踹下去。
安顿好心情后,他已经不能维持严肃的表情。他当然不能让海砂看到脸上的笑容,于是用手捂住脸,好像已经伤透了脑筋的样子。
海砂成功地上当了:“啊!零,你不要生气啊!我会变成猪的!真的!”
零更忍不住,头埋得更低。
“是我不对啦!我已经预测到我的报应了。”
零听出了玄机,镇定下来:“你又做梦了?”
“嗯。在这上面,等你们的时候。”
他连忙在一次捂住了嘴,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也能做梦,她到底有没有生存的常识?
“是吗?”透好奇地追问,“什么梦?好玩吗?”
“当然!”海砂显得信心满满,“我梦到明天早晨,我会在曼华城堡里吃好丰盛、好丰盛的法式早餐哦!我吃了好多,好多!多到变成一头小猪,呵呵……”
零差点晕厥,他想起在这里面海砂也没有能力,是不会做预测之梦的。梦到吃东西,单纯是因为她饿了啊。
还有透,这是关心梦好玩不好玩的时候吗?
零好不容易再次振作,看到海砂还颤巍巍地坐在那里,于是向她伸出了手。
“抓着我!”
“抓着我!”
他和透几乎同时向海砂伸出了手,喊出了同样的话。
一瞬间,他望着透,透望着他。
他已经感觉糟透了,而透竟然比他更加地尴尬,两个人眼睛里似乎都有话,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零知趣地抢在透前面缩了回来,却发现透的手还是短了一点,根本够不着海砂。
“我拉着你。”零说完抓住透的另一只手,尽量使自己贴附在石壁上,和透一起试图拉海砂上来。试了好一会儿,透还是不能够到海砂。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零盯着海砂,陷入了沉沉的思考。透靠在石壁上比画着,似乎在心里尝试别的方法。
海砂望着近在咫尺的两个男孩,摸索中,手心不禁碰到衣兜里的那片钥匙。
她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手心里打量。盯得太久,光线和视觉共同的作用下,她似乎看到它动了,可揉了揉眼睛,它依旧是一片普通的钥匙。
“如果这个Matrix是用来考验我们的,它到底要我们知道什么?”海砂握着钥匙,望向零。
透也望向了零,对他来说零是依靠,是答案,但他却不禁希望海砂也能望一眼自己。为什么?他没有深究,零开始回答了。
“我也在思考,我不知道。”
零的嘴角沉下去,看似并不会就此打住,另外两个人都期待着他继续。但他沉思了许久,抱歉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零望着透,难掩惊讶,透的问题明明是无理取闹,却怎么让他有触动心灵的感觉呢?
透的眸子清朗如洗,他突然明白在不经意间,他和透已经互相靠近到难以想象的距离了。透的问题,也正源于此。
“我不知道,因为我就是那种会被Matrix奴役的人,我看不见梦与现实的区别。”
“为什么?”
“因为梦和现实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它们都黑……”零没说完,缄默了。
海砂也想问为什么,不过零的话让她恍然大悟了些什么。
“我知道了!第三启示的意思!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透语气怪怪的,零也歪着眉毛盯着她。
“是的,我知道!”海砂瞟了一眼二人,眨了下眼睛,道,“你们两个,一个太小白,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一个太小黑,什么事都往复杂里想;当然都看不透,而我就不同了。”
“嗯?”
“哦?”
“哼!”海砂继续道,“你们做过梦吗?梦里可以到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是睁开眼,我们还是睡在原来的床上啊。”
“嗯。”
“哦。”
“哼!”海砂不顾他们的轻视,大声道,“其实在入口处,就已经有提示告诉我们这个Matrix的作用了!只是你们都忘记了!那尊雕塑叫做‘被束缚的奴隶’,而在‘被束缚的奴隶’身边是‘垂死的奴隶’。他们一个被束缚住了身体,一个被束缚住了眼睛。就跟Matrix一样,他是一个梦境,来束缚住我们的思想。打开它的方法就是要彻底摆脱它的束缚。如果我们依循它所制定的规则走到终点,还是被它束缚着,不是彻底摆脱啊!”
海砂一番慷慨陈词,末了,两个大男生都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以为她还要继续一样。
“哎呀!”海砂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们被洪水冲坏了脑子吗?”
零狡猾地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海砂的确没有想过,她虽然自以为惨透了其中的道理却还没有想好实际的解决方法。
透更是一脸世外桃源的表情,好像已经被海砂的话冲到了非洲大草原。
“具体怎么做呢?”
“呵呵。”零笑道,“是不是女人都只会抽象思考,而从来不会设计行动?如果你明白了你所见的一切都是束缚,那么只要我们想,随时随地,我们都可以出去,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都是用来束缚我们的幻想 啊。”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