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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法?”
“她说,由季弥认为姐姐还活著,至少姐姐的灵魂是在自己身边,常对自已说话。不过这只是纱世子的说明,少年的确使人有这种感觉。但是另一方面也不能忽视,他刚才说‘姐姐过去也非常会摺东西’,如果他真的相信现在姐姐还活著,为什麽不说‘姐姐也非常会摺’呢?他既然说‘过去也会摺’,就说明他是知道现在姐姐已经不能再摺东西了。对吧?”
鹿谷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去摸胸上的口袋,取出自己的烟盒,叼上了“今天的一支”。
“还有一点,我发现开头介绍你的时候,听到你的名字,他的反应有点异样。”
“嗯,我也注意到了。”
“另外,刚才突然闹起来,好像是‘钟表’这个词引起来的,这是为什麽呢?”
“哎呀,说不清。”
“至少由季弥这个少年的头脑要比外观正常,说不定他比别人更明了周围的一切,他知道十年前姐姐已经死去,知道死因以及自己目前的处境。”
鹿谷闭上眼睛慢慢吸著烟。
“所以他才说出姐姐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的。很可能是这麽回事,不对吗?或许……”
福西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鹿谷并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地继续分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止的时候,纱世子回来了。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纱世子准备再去冲些咖啡,鹿谷问她道:“由季弥昨天晚上离开房间到哪儿去啦?你问他了吗?”
“没问。”纱世子显得十分疲惫,她摇了摇头。
“即使问,恐怕他也不记得了,过去常常这样。”
“他说讨厌钟表,那是为什么呢?”
“恐怕是想起了姐姐才那麽说的。”
“那是怎麽回事?”
“永远小姐以前就很讨厌‘旧馆’里到处挂著的钟表,她当面向老爷诉过苦。”
“为什麽讨厌呀?”
“她觉得害怕。对我也说过,觉得整天都受钟表的监视,身体似乎被捆住一样。所以由季弥也就讨厌这些折磨姐姐的钟表了。”
“噢,原来是这样。”
鹿谷正想接着问下去,大厅的门猛然打开,进来的是佣人田所嘉明。
纱世子惊奇地叫了一声,“出什么事了?我以为早已经回去了呢。”
“哎呀,回不去了,”田所的衣服、裤子都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水滴不断流下来。他搔着同样湿漉的头顶,愣头愣脑地说,“半路上,马路坏了,车子过不去,我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办法,只好又回来了。”
“噢。”
“这种大雨,其是少见啊,今天晚上我回不了家,只好请您留我住下了。”
“要是从后边的路走,能不能出去呢?”鹿谷插了一句,田所立即噘起厚厚的嘴唇说,“后边不能通行了。”
“真糟啊!”鹿告也噘起了嘴。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危险了,可是没想到会这样。”
“不管怎麽说,雨不停,什么办法也没有。”
“好,我知道了,”纱世子说著,看看佣人又看看客人,“今天晚上就住在这边吧,大概明天暴风雨就会停止的,鹿谷先生,你们也留下吧。”
“啊,谢谢啦。”田所鞠了一躬。
“那太过意不去了。”鹿谷这么一说,纱世子忙摇头说,“哪儿的话。”
“是我拉住你们的,弄得这么晚,应当由我道歉。”
“哪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福西君也一样,对吧?”
“明天傍晚,来采访的那些人也该出来了,索性你们就在这儿等著他们吧,到时候,路也该修好了。”
看情形鹿谷一定认为纱世子的挽留正合心愿吧。昨晚以来,从她的态度可以看出,只要求她,很可能会允许参观“旧馆”和那些收藏品的。
“好吧。”果然鹿谷立即同意了,“我也想看看江南君呐,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怎麽样,福西君,可以吧?”
晚上十一点已过。
鹿谷和福西把东西放在昨夜住过的那个房间後,跟著纱世子向钟塔走去,因为鹿谷提出希望再看看那个塔内的情况。
走进那个通顶大厅,鹿谷站在中央,室内灯光微暗,没有任何家具与装饰,空荡荡的。石砌的墙上没有一个窗户。外面大雨还在下着,时而传来尖厉的风声。它们的喧嚣完全盖过了钟表齿轮的声音。
鹿谷一声不响地观察着四周,后来又把手交叉抱住后脑勺开始走起来,他以自己站立之处为圆心,走了一个圈子。福西站在通向新馆的门口,注视着他,有点闲极无聊的样子,站在福西旁边的纱世子也是同样表情。
鹿谷逐渐加大圈子的半径,一会儿,停在大厅北侧墙的附近。他“嗯”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把手伸向深褐色的壁上,把睑靠过去。接著又沿墙走了几步,立即停下来,再次凝视壁面。
他几次重复上面的动作之后,大声叫了一下,把头慢慢转向身後,“伊波女士,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呀?”
“请你过来看看。”
“噢。”这时鹿谷已走到南面墙前,纱世子和福西也跟了过去。
“啊,就是这个墙。”鹿谷指着墙说,“这墙造得很奇特,你知道吗?福西君你也来看看。
福西照他的吩咐,看了看他手指的地方,并没有什麽异样的感觉。
“这墙有什麽?”
“你仔细看看,恐怕不全是石头的吧?”
福西走到墙脚下,聚精会神,仔细端详了一阵,果然像他说的,看起来都是深褐色的石头砌成,实际并不是。用手一模就更清楚,这不是石头,手感不同。这……
“这是玻璃吧?”
“对,是把厚玻璃镶进墙去的。它也带点颜色,好像是黄色,透过去可以看到它里面的褐色石头,所以这个墙相当的厚。伊波女士,你过去知道这个吗?”
“知道。”纱世子老老实实点点头,鹿谷又把视线转向墙壁。
“为什麽要这样造呢?看样子不光这一处,周围不少地方都镶著玻璃。”
“是吗?”福西问道。
“嗯。每一块大约七、八十公分见方。也有稍小一点或稍长一点的。颜色不全相同,好像在上部也有。伊波女士怎麽样?”
“我过去倒是也留意过,”纱世于侧首思索著,“大概原来是为了装饰吧,如果不是有意识地仔细去看,和普通石墙并没有什么差别,颜色也完全一样。”
鹿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尖下巴,“外面的墙上说不定也有吧?”
“是,不少地方都有。”
“嗯——假如外侧与内侧在同一位置上都有的话,那就像三明治面包夹火腿一样,是由两个玻璃把石头夹住的。”
“你觉得这和什么事有关吗?”
“很难说啊。”鹿谷暧昧地摇摇头,离开那个地方重又走向大厅的中央。他再次把手抱在脑后。这次正巧仰视大厅位于三层高处的天井。
福西也追着他的视线朝上望去。
壁上的灯光微弱,照不到屋顶,越往上越黑,好容易才捕捉到一些灰白色的屋顶的影子,仔细一看,屋顶正中央开著一个漆黑的大洞。昨天晚上来时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它。
“那个,”鹿谷朝後仰著身子问道,”那是个什么洞呀?我记得那上边应该是钟塔的机械室。”
“那上面吊著钟呐。”纱世子回答说。
“钟?就在那洞的上面吗?”
“对,是。”
“是钟塔上的钟吗?”
“对,是。”
“可是我到这里以後,一次也没听到过这钟的声音呀。”
“那钟不响。”
鹿谷听纱世子这么一说,不由得“嗬”地感叹了一声,他把目光由天井转回来,“不响,是因为坏了吗?”
“不是,这个塔建成之後从来没有响过。”
“九年来,一次也没有?”
“是呀。”
“那是怎么回事呢?”
“敲钟的悬锤是有的,只是它不能和机器连动。你要看看吗?”
鹿谷当然是回答“很想看看”。於是鹿谷与福西跟著纱世子朝楼梯走去,依旧是沿东墙而上的那个陡直楼梯。走到第四层的楼梯口平台后,纱世子打开右侧的黑门,“请吧,就是这儿。”
这黑门的对面,就是昨晚去过的古峨伦典的书房。
福西不知道这种塔式钟的动力装置会是什么结构,他想像应当是一个由大大小小的齿轮组合在一起的复杂的机关,其间夹著一个大钟摆。这大概是由於他常在电影和小说中看到类似的场面之故吧。实际他们走进去的机械室确实和他想像的情形一样。
“哎呀,真了不起!”鹿谷看着微暗灯光映照下的这个房间,不禁欢呼起来。外面的暴风雨声在这里显得更加凄厉。“啊,多麽像闯进了十年前的侦探小说世界呀。对吧,福西。”
“啊,可不是嘛!”
看著这一个个紧密扣连的齿轮、大铁箱子、横竖架着的粗铁棍子,看著这摆满一个大房间的大规模装置,福西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了带动一个钟表,用得著这么多的机械吗?只要具有现代技术,就是利用旧式的发条装置,最多需要这个规模的几分之一也就足够了。
“可能是特意设计一个具有时代性的装置吧。”鹿谷说,他显然也在思考同一问题,“到底是古峨伦典希望这样做,还是青司首先倡议的?不管如何吧,反正在九年前搞这种古式的机械,肯定是相当不容易的。可以说只有古峨精钟公司的前总裁才能做到这点。
这只大钟的心脏部分还在转动,因为位于左方的大摆还在摇晃,齿轮与旋转轴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刚才看见的那位少年,每天就是到这里来上发条补充动力。去年十一月以来,外面的秒针与时针已从钟盘上消失,不知他是否知道。
“发条在哪儿?”鹿谷又问纱世子。
“在那边。”纱世于说著朝右手的一个铁箱走过去。鹿谷和福西一边留心脚下,一边跟著她。
“就是这个。”
纱世子指的是一个穿凿在铁箱上的孔洞,洞为圆形,有两、三公分大,很深,一个八角形的黑铁柱从里面露出头来。
“就是这个吗?”鹿谷一边仔细看,一边问,“扭转这个八角铁柱的钥匙是在别处吧?”
“是。”
“从这么大的机器来看,这铁柱太小了。过去在一张照片上见过类似的装置,那上面的铁柱很长,还有个一公尺长的把手呐。——哦,那么钥匙放在什麽地方呢?”
“在由季弥的房间里。”纱世子答道,“昨天也说了,给这个钟上发条是由季弥每天必做的事情。”
“噢,对,是说过。”
接著鹿谷向屋子中央走去。就像刚才由下边看到的那样,中央地板上开著一个宽四公尺长二公尺的长方形口子。为了防止过路者掉下去,口子周围装著结实的铁栏杆,栏杆边上放著两条乌黑的钢棒。看来这就是外面钟盘上取下的那两个指针吧。
“啊,那就是刚才说的大钟吗?”在方口上方约三公尺高处,悬挂著大钟,钟身闪出微暗的金黄色。鹿谷用手握了一下铁栏杆试试它的强度。然後探出上半身,自下而上地仰看那钟,“确实钟下有锤却没有拉锤的绳子。那麽如果这钟不和它的机械连接,是怎麽也不会响的呀。”
福西胆子小,不敢像鹿谷那样握住栏杆探出身子去,但仍然仔细观察了那钟。
钟总共是三